第32章 ☆、章
一大早管家就招呼着下人忙活起來,等顏如玉起身後,就見侯府內已然大變樣,喜慶又熱鬧。
讓顏如玉意外的是,今日衛季竟起的比他還早,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知秋湊到顏如玉身邊,伸出手往一個方向指了指,顏如玉笑着點點頭,擡腳走了過去。
許是府裏的人都聚到了前院忙活,後院反而空空蕩蕩清靜幽雅。
顏如玉見衛季踮起腳在挂滿了白霜的銀杏樹上置放一個又一個小巧精美的紅燈籠。
他悄無聲息的站在衛季的身後,看着他拿出一個布袋,裏面竟都是用絹布銀絲制成的銀杏葉。
衛季細致的把銀杏葉點綴在紅燈籠旁,又自我欣賞了一番,無比滿意的點了點頭。
顏如玉偷着看了好半晌,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衛季一驚,猛地回頭看見顏如玉,臉上的神情又羞又惱。
“我帶你去個地方。”
顏如玉拉着衛季的手不管不顧的走出了侯府。
衛季一臉的茫然,悄悄的把手裏他與顏如玉交纏的發絲藏在了袖子裏。
本來他是想将它埋在銀杏樹下,這樣他與顏如玉的感情也算是落了實處,有了見證。
那天顏如玉說把那片半綠半黃的銀杏葉給他當定情信物時,他就已經當真了。
顏如玉帶衛季去的地方正是上次被殺手阻擋的郊外,那裏有他親手種下的一顆銀杏樹。
他拉着衛季的手走的越來越快,在衛季險些跟不上的時候,他摟住衛季的腰,幾個起落間就已經到了那片被白雪覆蓋的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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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的銀杏樹在冰雪中傲然挺立,細嫩的枝芽即使被寒風凜冽,也依舊頑強的生長。
還好,雖枯了葉子,但到底還活着。
“拿出來吧。”
“什……什麽。”
衛季有些不明白顏如玉的話。
顏如玉抿唇輕笑,伸出指尖順着衛季的手探進了他的袖子裏,在衛季忍不住微顫時,顏如玉一把摸到了衛季藏起來的發絲,将它拿了出來。
“诶……”
衛季下意識的想伸手來搶,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顏如玉抓住衛季的手,兩人指尖交纏的扒開了厚重的白雪,徒手挖掉已經被凍的僵硬的泥土。
兩人的指尖都有些疼,但此刻誰也沒有說話。
顏如玉的手上還帶着傷,前些日子剛剛結痂的傷口此時一用力,又裂開來,帶着絲絲刺痛。
但他還是認真的抓着衛季的手将泥土一點點挖開。
兩人親手将手裏的發絲埋進了土裏。
“等這棵樹長大了,我們就老了,頭發會和這裏的雪一樣白。”
顏如玉的嘴角帶着清淺的笑意,幽深的眸子卻很認真。
衛季被顏如玉抓住的指尖一頓,随即認真的把土埋的厚厚的。
兩人的手都髒的厲害,但心卻很滿。
一時的喜歡終歸是抵不過白頭偕老的一輩子。
再多的浪漫與深情只有到兩人頭發布滿銀絲仍舊能一起坐在搖椅上看日升日落時才是真的見證。
……
“快去洗洗,待會兒進祖祠可不能這般邋遢。”
老侯爺的拐杖一跺,衛季就趁機把手裏的泥巴抹到了老侯爺的手背上,然後帶着嬉笑聲拉着顏如玉一路跑了。
“這小兔崽子。”
老侯爺無奈的搖頭輕笑,看着兩個親密的年輕背影,滿意又懷念的喟嘆一聲。
“父親。”
老侯爺收起臉上的笑容回頭就見衛章正抱在牌位站在那裏。
“你早已不是個孩子,我不求你的心留在侯府,但也希望你不要這般為難侯府。”
衛章低下了頭,将手裏“愛妻淩舟”的牌位抱緊了懷裏。
“她什麽都沒有,只有我了,我不能讓她死後還無人供奉香火。”
淩舟當時執意出宮已然不能算做皇室中人,而梁卿自被生下來就再也沒見過淩舟,甚至他是由奶娘一口口喂大的,所以他更不可能認淩舟這個母親。
老侯爺有些疲憊與失望的看着衛章。
“她什麽都沒有,那是因為她不想要,可你又有什麽,你沒了妻子,沒了兒子,沒了父親,也沒了家,有的只有你放不下的偏執。”
老侯爺輕嘆一聲轉身離開。
衛章想要把無名無分的淩舟放進侯府的祖祠,他就算不認衛章這個兒子,他也不可能讓他做出這麽荒唐的事。
要是他答應了,他不止是對不起衛季的生母,還對不起梁卿,對不起衛季,也對不起自己。
人想要選擇自己想要的東西沒有錯,但也必須要接受該有的後果。
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你想要的和失去的無法同等,但選擇了,就不應當那樣貪心。
……
“你已經是我們侯府的人了。”更是我的人。
衛季最後一句話沒有明說,但那雙眼睛卻明晃晃的帶着得意。
顏如玉覺得有些好笑,卻願意順着衛季的這點小得意。
他就是喜歡看衛季哼着氣小人得志的模樣,因為晚上他總能想辦法讓他哭。
“快些快些,好時辰要到了。”
進祖祠祭拜也是要講究一個好時候,衛季急切的拉着顏如玉往祖祠趕,卻在看到一身灰袍滿臉頹喪的衛章時,衛季的神情以肉眼看見的程度陰沉下來。
“衛季,我……”
“如果你不是我父親,我真想給你一拳。”
衛季冷冷的看了衛章一眼,便帶着顏如玉離開。
顏如玉回頭見衛章茫然的看着手裏的牌位,眼眸裏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神色。
在顏如玉嫁給衛季時,他還算不得是侯府的人,但今日趁着該在的人都在,老侯爺當着所有人的面,親自将顏如玉的名字寫進了族譜裏。
而顏如玉便是在衛季的側下方,為衛季唯一的正妻。
……
“你……會不會有些不高興。”
衛季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顏如玉。
任誰身為一個男人,都不願意被當成女人對待,雖平日裏顏如玉在外貌上時常給人誤解,但衛季知道,顏如玉最厭惡的就是被人當做女人。
身為一個男人,無兒無女,連死了受香火都要屈居另一個男人之下,衛季擔心顏如玉心裏會有些不痛快,但顧及着他又什麽都不說。
顏如玉敲了一下衛季的頭,輕笑着說:“你什麽時候這般容易亂想了。”
衛季見顏如玉的神情沒有異樣,心才放下了一半。
“其實……其實就算你不願意也沒什麽,我就擔心若是你不喜歡,但你又什麽都不說。”
衛季低着頭悄悄的捏住了顏如玉的指尖把玩。
但他的不安,都用聲音傳達給了顏如玉。
“沒有不願,我很開心,因為我就是你的妻啊。”
顏如玉撫摸着衛季微垂的頭,放柔了語氣。
他并不在乎這些名義上的上下之位,若是沒有衛季,可能他誰也不是,只是一個随波逐流的行屍走肉,沒有一個能避風雨能安心裏的家,更不會成為誰生命裏最重要的一個人,更別說什麽後世的香火。
衛季咧開嘴笑起來,輕輕的蹭着頭上顏如玉溫柔的掌心。
因着是年關,所以衛城的父母也在當晚趕了過來。
只是不知為何,衛東看着比尋常更加的殷勤,甚至透了一絲谄媚,就連周盈也是好端端的坐着沒有生事,那總是擡着的下巴也垂了下來,恭順的低着頭沒有說話。
“爹,你看衛城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該給他謀個事做。”
衛東給老侯爺斟了杯酒,臉上帶着絲讨好的笑容。
只是衛城好像并不知道這事,神情有些驚訝,随即便是不滿。
“我已經做好準備,明年就會去趕考。”
“你這孩子,每年趕考的人那麽多,有多少人名落孫山,不止費時費力還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家裏又不是無人幫你,哪由得你去費那時間。”
衛東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眼裏帶着不容反抗的□□。
只是衛城雖是個性格綿軟的書呆子,但對于自己的事下了決定,便是誰也不能動搖。
“十年寒窗苦讀,為的不過就是一朝能夠拔得頭籌,我已經做好準備,如何對不起我這幾年光陰。”
衛城很是堅決,絲毫不顧衛東沉下來的臉色。
眼見着衛東就要發怒,老侯爺冷哼一聲,便無人再敢說話。
“衛城與衛季一樣都是我親手帶大的人,衛季不學無術我也從不強求,既然衛城是個有志之士,做爺爺的便是希望他能順應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之事。”
衛城神情微松的向老侯爺道了謝。
只不過衛東卻心有不甘,本來他就屈居衛章之下,偏偏衛章已經這般沒出息,他還是沒能越過他。
而衛城不知比衛季好了多少,可這侯爺之位還不是由衛季繼承。
“難道不是因為偏心嗎,衛季這般纨绔沒出息,還不是照樣将整個侯府給了他,我們衛城一點都不差,卻什麽好處都沒撈到。”
衛東不顧周盈的拉扯,自顧自的将自己的不滿說了出來。
只是老侯爺還沒發怒,反倒是衛城氣的一把擲了杯子。
這讓顏如玉的眼裏也忍不住有些驚訝,他可還從未見過衛城這般彬彬有禮穩重有度的人發這麽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