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開元侯府因老侯爺年歲漸大不喜歡參合,而衛季的父親則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所以這幾年都是由衛季與衛城出席,只不過今年多了個顏如玉。
在衛季牽着他下馬車時,過往的人都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他感受到那裏面有打量的目光,有欣賞的目光,有淫邪的目光,還有滿是敵意的目光。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喜歡頂着這樣招搖的臉出現在衆人面前,只是現在這可算他能傍身的武器,若是好好利用,也未嘗不可達成一些目的。
“衛季。”
梁卿牽着馬走了過來,一身輕快的騎行裝飾,讓梁卿整個人看起來明快不少。
“已經要開始了嗎。”
見梁卿已經準備好,衛季便以為要開始秋獵了。
“沒有,前方正在舉行射箭比賽,要去看看嗎。”
別的不說,湊熱鬧這種事沒人不喜歡。
只是如今顏如玉身子虛弱的很,衛季是一步都離不得。
“哥哥你與二皇子去吧,我來看着大嫂就好。”
衛城主動的隔着衣袖撐住顏如玉的手臂。
見衛季還是有些猶豫,顏如玉便說:“那就一起去吧。”
衛季高興的應下來。
梁卿的目光卻清清冷冷的看了過來。
“顏公子乃是一個男子,雖嫁做他人為妻,且還是莫要丢失男子本色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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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可謂是十分露骨了,任誰都聽得出梁卿是在指責他過于黏在衛季身邊,就像個只知道依仗男子的無知婦人。
“你說什麽呢,他現在病了需要我照料。”
衛季立馬就皺着眉反駁回去,還小心翼翼的掃了顏如玉一眼,看着他沒有變化的神色。
梁卿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目光依舊冷淡平靜。
顏如玉并無衛季想的那般惱怒,反而心裏忍不住一緊,這些日子莫名的焦慮和緊張突然就有了着落的地方。
明明生活已經平靜下來,且并無什麽對他不利的事情,但他卻總是擔心會發生什麽他無法控制的事情,更是時刻想抓緊衛季,就像,就像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明明什麽都沒有發生,他卻總是思慮的過了頭。
想着想着他眉心皺了起來,眼睑也垂了下去,落在他人的眼裏,就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看起來惹人憐惜。
至少衛季就連忙想要安撫顏如玉。
只是卻有一個聲音先一步發出。
“聽說二皇子至今尚無正妻,不知是不是羨慕別人恩愛有加所以有些吃味,若是二皇子想體驗一下,不妨也找個男人試試便知。”
天下可沒人敢對二皇子說這樣的話,但看到是那位搖着折扇慵懶肆意的雙科狀元顏卓時,又覺得好像他能說出這樣的話并不奇怪。
“我昨日在翠紅樓見到顏大公子時,好似顏大公子正在找小倌,若是他日有什麽好奇之處,我想顏大公子一定會知無不言。”
梁卿的目光還是沒有什麽起伏,但顏卓卻看出梁卿神色裏的羞惱和不快。
顏卓搖着折扇輕笑一聲,再看到顏如玉時,嘴角的笑意便僵住。
“怎麽幾日不見,變成了這個樣子。”
眼見着顏卓就要走近,顏如玉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而衛季及時的擋在顏如玉身前。
顏卓的手動了動握緊成拳,随即風度翩翩的一搖折扇,一手把住梁卿的肩,半強迫的将梁卿帶走了。
“聽說三皇子向二皇子挑戰箭術,不如就一起去看看吧。”
梁卿不虞的掙紮了兩下,竟還掙脫不開,就這樣被禁锢着無法動彈。
衛城看了看前方兩個別扭的身影,又看了看旁邊兩個讓他別扭的身影,他還是識趣的跟了上去。
“一起去看看吧。”
顏如玉輕咳了一聲,只覺得他的臉色更蒼白了幾分。
“可是你現在……”
衛季還是怎麽都無法放心,他握住衛季的手扯了扯唇角,說道:“無事,過去吧。”
很快他就眉眼低垂,眸子深的看不見一點亮色。
他想他太容易動搖了,總是被現實中的絲絲縷縷影響,翠紅樓裏的阿紅是,面前的梁卿是,還有偶爾出現就足以讓他失态的顏卓也是。
重生重生,生的只是命不是心。
前方劃分出的教場十分熱鬧,這是被皇家特意圈起來的一塊地方,只要不往深處走,不會有什麽傷人的野獸出沒。
此時那裏圍了不少的世家子弟,紛紛起哄着三皇子的箭術超群。
三皇子梁慶生的不如梁卿出色,但卻是極度驕傲自滿的人,聽到有女子為他喝彩,臉上的自得連藏都藏不住。
在收箭享受片刻的追捧時,梁慶不經意的一看,便看見了一個纖弱的美人,美人目光如水唇粉似桃,眼角一挑,都像帶着禍人的鈎子。
梁慶背着弓就走了過去。
“不知公子是何許人也,我怎麽從未見過。”
見着梁慶無禮高傲的樣子,顏如玉連個眼皮也懶得掀。
“他是我的人。”
衛季摟住顏如玉的腰,不樂意的看着梁慶。
“這就是你娶的媳婦兒?衛季你哪裏找到的這般美的人,不過你一向喜新厭舊的很,一個玩物而已,我瞧上了你應當不會不給吧。”
梁慶說着還十分無禮的想摸顏如玉的臉。
現在顏如玉心裏沉悶的厲害,見面前出現了個這般讨人厭的人,顏如玉勾唇露出一個冷笑,捏住梁慶的手腕一掰,咔嚓一聲,就見梁慶的手軟趴趴的斷了骨頭。
“啊!大膽,你可知道我是誰。”
顏如玉的動作快準狠,愣了片刻,梁慶才反應過來的痛叫出聲。
一旁的衛季眼裏閃過一點訝異,随即就是幸災樂禍。
顏如玉毫不掩飾眼裏的厭煩,去他的深謀遠慮,有時直接一點也未嘗不可達到想要的結果。
梁卿當時的話,現在才絲絲縷縷的透進了他的心裏,他是一個男子,與衛季如何無須過多深究,但在旁人眼裏,若是也被看輕,但他到底求的又是什麽。
“離我遠一點。”
冷冷的說出這句話,他便有些不穩的邁步離開。
衛季連忙跟了過去,走出幾步後,見梁慶兇狠的想吩咐人報複顏如玉,他又退回去在梁慶耳邊威脅道:“你若敢對他怎麽樣,我就把你十歲還尿褲子的事說出去。”
“衛季!”
聽到身後怒吼的聲音,他無心去思慮過多,不知道為何,沉寂太多的雜亂思緒,在病中這兩日全都冒出了頭。
他想他始終不知道該怎麽活着,想要報複尚書府,于是他竭力的融入侯府抓牢衛季,可又時常恍惚的不知該如何去做。
有時候與衛季相處的快樂是真的,可茫然也是真的。
“你怎麽了?大夫,大夫。”
昏昏沉沉中,聽見耳邊衛季焦急的大喊。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依舊在思索,到底怎麽樣才算真的活着,肆意妄為,還是該步步為營。
再次醒來并未花太長的時間,禦醫剛好幫他把完脈。
他睜開雙眼,無神的看着帳頂,像個失了魂魄的木偶。
耳邊嘈雜的聲音紛紛擾擾,只聽的清禦醫的一聲嘆息。
“憂思過重,心病還須心藥醫,他得自己想通。”
要想通什麽,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也沒有能力去要什麽。
早知道,還不如當初就那樣死了的好。
人不人鬼不鬼,光有一張皮囊有什麽用處。
“我來看看他。”
“不行。”
“我是他兄長。”
“那也不行。”
恍惚間好像聽到了顏卓與衛季的争吵。
随後在混亂中,周圍全都安靜下來,只有一個人慢慢走近的腳步聲。
“顏如玉,我錯了。”
錯?顏卓哪裏會錯,錯的是他。
“我不該把你當女人看,在你年少時,起了那樣龌龊的心思,我已經知道錯了,你不是女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你聰明美麗,應當是世上最美好的人。”
他不是,他在別人眼裏就是個女人,有時候連他自己也想利用這張臉去騙別人。
“若你好好學應當會有不小的作為,唯一就是心智不夠堅韌容易搖擺,但那不是你的錯,你的母親是個柔弱美麗的女子,卻早早死在了後院,無人看顧的你被太多人觊觎,就連我也差點做下錯事。”
為什麽要說這些,他不想聽。
顏如玉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想起幼時顏翰對他說的話。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我生不出這樣絕色的美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娘在跟我之前就有個小白臉書生是他的相好,只是你娘太美了,我想得到她,就要殺了她的相好,現在看來你長得與你娘太像,美的跟個女人一樣。”
美的跟個女人一樣,這樣的話有多少人對他說過。
“小少爺,別怪奴才的心思龌龊,實在是你生的太美。”
“小少爺,奴婢跟着夫人來到尚書府見多了世态炎涼,若是他日活不下去了,就找個有身價的人跟了他,依着你這張臉,應當不會不好過。”
為什麽要這樣說,他是個男人,為什麽不可以自己活下去。
所有塵封的記憶全都湧現出來,他人淫邪打量的目光,奶娘哀傷教誨的語氣,還有母親死時空洞無神的雙眼,然後是少年時顏卓情不自禁的那個吻。
“顏如玉,我真的錯了。”
随着顏卓說完最後一句話,顏如玉喉嚨一甜,翻湧出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
他側頭看着顏卓震驚慌張的目光,扯着嘴角說:“不,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