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花樓少年
入了夜, 麓州城百姓居住區域一片暗色,大多都已睡下。而靠近湖邊的一條街上, 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沉香樓門前比旁的地方格外的熱鬧。
夥計們彎腰鞠躬,将這些熟客一一往裏面請,面帶着谄媚的笑容道:“孫爺,小翠姑娘可等您好久了。”
孫爺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子,快走幾步進去了。
老鸨站在門口, 和這些熟客們調笑,到處都是一片歡聲笑語。
這時,一輛馬車從街角處駛來, 最普通的樣式并無特別, 可老鸨看見後趕緊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
“爺,您來啦。”
車簾被小厮卷起,男人躬身從車裏出來。雙寶花紋靴子,水湖藍的錦袍,腰間挂着一個玲珑玉佩, 順着窄腰往上去,露出一張俊俏的臉來。
即使閱人無數的老鸨, 在見到男人的臉時也不免暗自贊嘆, 她活了這麽多年,就沒見過比這位爺長的更好的男人。
來人薄唇緊閉,并不愛言語。老鸨也知道他的習性, 連忙親自将人往裏帶。
“霜花今個一直都在屋裏歇着, 就等着爺來好侍奉您。”
霜花乃是沉香樓的頭牌, 年輕貌美, 若是和這位爺站在一起, 登對的很。
聽見她說這話,男人才微微颔首。一旁的侍從見狀直接扔給老鸨一塊銀元寶,砸的老鸨胸疼。
“多謝爺!”
接過銀子趕忙揣到兜裏,老鸨喜笑顏開,忍着疼将人送到霜花的房裏。
等房門關閉,老鸨又叫人給守在門口的侍從遞茶,生怕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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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候完這位爺,老鸨還要下樓繼續接客人,剛走到樓梯口,就碰見一個彎腰低頭的少年。
因着他低着頭,所以只露出濃密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
老鸨眉眼攀上一絲不耐煩,說話的語氣也和剛才判若兩人:“你娘的病還沒好?”
要說少年的娘親——-檀香,還要從十幾年前說起。
當時檀香在街上被人欺負,是老鸨派人将其救下,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偷跑出來的千金。
可是,那和她有什麽關系?老鸨半是忽悠半是威脅,将檀香弄到了花樓裏。
檀香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經過老鸨的“調.教”,終于能接客了。老鸨滿心以為要掙大錢了,畢竟像檀香這般姿色的女子,實在是少見。
然而,就在準備接客的前夕,檀香暈倒了。找來大夫診脈,竟然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孕!
老鸨要氣死了,想将孩子拿下去。但是醒來的檀香哭哭啼啼,還道要自盡。
大夫也勸,說檀香身子骨弱,經不起折騰,還不如讓她将孩子生下,到時候再送走便是。
老鸨斟酌一番,同意了。
可能是成為母親後變的格外的剛強,不僅順利的将孩子産下,為了好好的喂養孩子,檀香的精神氣也變的越來越好。
後來,老鸨沒扔掉孩子,直接将其扣在手裏,逼迫檀香接客。
如此過了一年,檀香也想明白了,像她這麽貌美的女子,出去無依無靠的,怕是出不了城門就得讓人抓走。
檀香成了花樓裏的頭牌,千金難買與其共度良夜。
她的兒子叫阿胤,長大後就在樓裏幫忙做事,倒也不算白吃糧食。
就是最近幾個月,許是檀香上了年紀,染了風寒一直斷斷續續好不利索,還要她搭錢買藥看病。
想到這,老鸨看向阿胤的目光越發的不耐煩,“行了,快去送藥,早點好早點掙錢。”
少年低垂着頭,嗯了一聲便上樓,一直走到樓裏最角落處,才輕聲将房門打開。
屋裏一片漆黑,阿胤好似早就習慣了,步伐穩健,直接走到桌子旁将湯藥放下,然後點起蠟燭。
豆大的燭火亮起來,也照亮了屋內的情況。
屋裏一套桌椅,一個梳妝臺,除此之外,竟無它物。
淡青色的紗帳合着,阿胤走到床榻邊,将床帳攏到一側,而後蹲下小聲的叫人,
“娘,醒醒,喝藥了。”
榻上的女子緊閉着雙眼,瞧着像是只有二十左右,竟然有這麽大的孩子了。
過了會,濃密的睫毛顫動,她緩緩睜開眼睛。
好似美人圖突然活了,畫裏的美人從裏走出來一般,堪當一句絕色。
只不過絕色美人檀香,嘴唇泛白,瞧着就知道她病了。掙紮着起身,她擡頭,就瞧見了一張夜思日想的臉。
嘴唇顫動,檀香落淚,“公子,你來接我了?公子,香兒過的好苦,找的你好苦。”
阿胤似是習慣了她這般,靜靜的看着她哭。薄唇抿着,眼裏翻湧着恨意。
檀香還在邊落淚邊說着,這些話阿胤已經聽了十幾年。
出身富家的千金小姐,在一次春游中認識了一位公子,二人一見鐘情。許是情到濃時,千金小姐委身于他,公子發誓會娶她。
後來公子說家中出了事情,便提前走了,千金小姐則是一直期待着心上人回來。
後來千金小姐家出了事情,她逃了出來,想要去找情郎。可是,她這才意識到,她連對方住在哪裏都不知,只知道他叫林召。
身無分文的千金小姐踏上了尋夫路,可是天下這麽大,她又上哪裏去找?
阿胤垂下眸子,嘴角扯了扯,怕是他連名字都是假的,所以母親才給他起名阿胤,而不是林胤。
檀香說了一會,許是說累了,又躺了回去。
阿胤起身拿過湯藥,又跪在床邊,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
隔壁的屋裏傳來靡靡之音,若是男子聽了定然會控制不住,可阿胤從小就在花樓裏,見過世間百态的男女,自然也習慣了。
喂完藥,他輕輕為母親擦拭嘴角。
“娘,您別等了。”
小時候他不明白母親為何要在這裏,母親摸着他的腦袋,笑盈盈的說道:
“這裏人多,可以打聽的事情也多,娘在這多呆些時日,掙些銀子,也多打聽你爹的事情,到時候帶你找爹爹。”
榻上的人不言語,又昏睡過去。
從房裏出來的時候,他冷笑了一下。這麽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娘親還在執着找那人。
情和愛就是如此,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妄念。
他站在門口思量事情,沒注意到老鸨站在樓梯那,看了他許久。
等到阿胤回過神,又恢複往日的模樣,彎腰駝背,低垂着頭。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和老鸨打了聲招呼,就直接往樓下走。
“站住,”
老鸨抱着雙臂,将人叫住。
她竟然今日才發現,這個少年已經出落的這麽好看了,甚至比那位金貴的爺長的都好。而且身姿挺拔,若不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還以為是哪家府裏的小少爺。
阿胤停住腳步,垂眸聽着吩咐。
老鸨上下打量一番,開口道:“擡起頭來。”
少年的手指微動,片刻後就聽話的擡頭,露出那張劍眉星目的臉。
老鸨倒吸一口氣。
倆人離的近,能更好的看清少年的面貌,狹長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澈的像是一汪湖水。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唇,此刻帶着微微的弧度,瞧着讓人心生親切感。
他們沉香樓有此等容貌的人,她竟然今天才知道!
“為什麽總是彎腰走路?”
老鸨像打量貨物一般将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開口問道。
少年勾唇,露出一抹笑容。就仿佛春日裏盛開的花兒,讓人心生沉醉。
老鸨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但還是被少年的笑容勾住,無他,誰能抵擋面若冠玉的小郎君呢。
“回媽媽,為了能更好的看清路,也免得影響樓裏的生意。”
他這話的意思是,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同時怕樓裏年輕的姑娘們有別的想法,不能好好照顧客人。
老鸨笑了笑,濃重的妝面上好似微微掉了些粉下來。她伸手捏捏少年的肩膀和胳膊,滿意的點點頭。不止是個懂事的,臉和身材也不錯。
少年仿佛不知道老鸨的想法,只微微一笑,行禮道:“阿胤告退,不影響媽媽休息了。”
老鸨也沒為難他,揮揮手就讓他走了。
少年還是那般彎着腰,瞧着并不打眼。
等到将後院客人們的馬匹喂完草料,阿胤才得以休息。他住的地方就在馬棚旁邊,原來是放雜物的,後來才收拾出來給他住。
屋裏不大,連桌子都沒有。簡陋的床上也只有一床薄被,馬上入冬的天氣,也不知他該怎麽抗過去。
洗漱一番後,阿胤躺在床上,清澈的眸子看着房梁發呆。過了會,外面忽地傳來衆人的歡呼聲。
“下雪啦!”
“哇,好大的雪呢,公子,這是在保佑您上京趕考定會中啊!”
如此的聲音不絕入耳,阿胤起身。
屋裏沒有窗戶,他直接開門走了出來。
飄飄灑灑的雪花,純白又潔淨。打着旋落在地上,又被黃泥融化,最後與地面融為一體,只留下一片洇濕。
阿胤扯了扯唇角,譏諷的笑了一下。
“小姐小姐,昨夜下雪了呢。”
一清早,丫鬟紅袖就叽叽喳喳的說着,“小姐,今日要随老夫人上香的,您可得起來了,否則老夫人又要念您的不是。”
舒家大富大貴,規矩也是極多的。她們家大小姐自小沒了娘親,後來又有了繼母,越發的不受家人待見了。
尤其是在繼母今年生了兒子後,老夫人怎麽看舒菡,都覺得是個礙眼的東西。
好在只是個姑娘家,到時候随便找個人嫁了便是,也不用在她眼前晃悠了。
紅袖撩開床帳,就見被子裏伸出一只皓腕,白淨欣長的手指微微一動,紅袖下意識的靠近,
“小姐?”
那只手抓住紅袖的臉頰,輕輕捏了捏,而後被子裏傳來悶悶的聲音,“讓你吵人,我都沒睡醒,該罰。”
紅袖笑了笑,主仆倆感情是極好的,宛若姐妹,所以她并不在意大小姐掐自己的臉,反而笑着道:
“您該起來了,方才老夫人身邊的嬷嬷來催過一遍,生怕錯過了好時辰。”
老夫人向來信奉佛祖,此次去寺廟是為了還願,還讓舒家得了兒子的願。
被子裏擠出一個小腦袋,因着在被窩裏久了,臉蛋紅撲撲的,一雙杏眸水潤潤瞧着就喜人。
紅袖作為一個女子都覺得自家小姐是美人,她想不明白,為何老夫人不喜自家小姐。
“你去将那套茜色的衣裙拿來,”舒菡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手腕上的簾子随着她動作,緩緩由上滑落,四個白玉似的珠子互相碰撞。
知道老夫人不喜自己,所以舒菡打扮的很是清簡,就怕老夫人說她浪費銀子。
舒菡想,老夫人可真是口不對心,無非是不想讓她花舒家的錢,逼她動用母親的嫁妝罷了。
剛下過雪,外面還是冷的,所以紅袖翻出一件月牙白色的披風給舒菡系上。
披風領口處有一圈白狐貍毛,将自家小姐的那張白淨小臉襯的越發的嬌憨了。
紅袖忍不住稱贊道:“小姐,您可真好看。”
來到這裏已經有十幾天了,舒菡早就習慣小丫鬟對自己的仰慕,笑着捏捏她的小臉,主仆二人往門口走去。
到了之後舒菡剛要登上老夫人的那輛馬車,就被旁邊站着的嬷嬷制止住。
“大小姐,車裏坐不下了,您上後頭那輛吧。”
舒菡這才注意到,後頭還有一輛小馬車,瞧着上頭的烏色蓋頭,再看看眼前這輛華蓋馬車,可謂是天差地別。
舒菡笑笑,點點頭就朝着後頭走了。
上車之後,紅袖不滿的嘟囔:“老夫人也太偏心了,她的車裏完全能坐下您和二小姐,可是非要您坐這輛破車。”
二小姐舒靈比舒菡小兩歲,今年十四歲。她因着是繼母所生,所以從小就得老夫人的青眼。
舒菡根本不在意那些,還有閑心從袖子裏掏出油紙包,打開看是又大又香的瓜子。
紅袖恨鐵不成鋼的嘟嘴,“小姐,您怎麽吃的下呀?”
舒菡分出一把瓜子給紅袖,然後雲淡風輕的道:“吃吧,香着呢。”
紅袖被她這幅不在乎的模樣給逗笑了,随後想想,這樣也好,免得總是生氣心情不好。
然後主仆二人就坐在搖晃的馬車裏,開始邊嗑瓜子邊聊天。
舒菡早上沒來的及用膳,只吃了塊糕點果腹,現在吃着瓜子,才不覺得那麽餓了。
嘴裏滿口香,舒菡眯着杏眸想事情。
這次她來的這本書叫做《有情人終成眷屬》,講的是男主角身為世家子弟,在偶然的情況下相識了花樓中的姑娘霜花。
二人從相識到相知,最後相愛。當然,這其中也經歷了許多的波折和磨難。
而其中一個磨難就是這裏的男配——-霍胤。
他從小長在花樓裏,對幫助過自己的霜花有別樣的情感,所以在認祖歸宗後,他第一件事就是接走霜花。
不過,擁有主角光環的男主揭露了霍胤的真面目,他不過是個情感扭曲的壞人罷了,并不是真的喜歡霜花。
霍胤本就不被家族接受,男主又一怒為紅顏,霍胤落的個被驅逐的下場,最後去了哪裏不得而知。
讀者們心疼霍胤,他從小長在那樣的環境裏,吃不飽穿不得,受盡人世間的苦難。這樣一個可憐的人,他只是想牢牢抓住心裏的那點光。
所以,舒菡的任務就是讓霍胤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說真的,當舒菡知道霍胤的經歷時,她都覺得他挺慘的。所以到這裏後,她一直在努力打聽霍胤的消息。
但是,她在府裏不受待見,能用的人就紅袖一個,怎麽能讓紅袖去花樓,怕是傻孩子讓人拐進去都不知道。
既然不能見到霍胤,舒菡就躺平了一些時日,享受生活。
垂眸看着自己腕子上的手鏈,舒菡實在是想不起來前四個世界,她是怎麽拯救成功的。不過既然之前可以,想來,現在也可以。
他們是要出城,所以行車路線必然會經過煙花柳巷,舒菡吃了幾個瓜子後擦擦手,掀開簾子往外看過去。
小雪花順着縫隙往車裏飄灑,紅袖看舒菡的手指都凍紅了,心疼的問道:
“小姐,等過幾日您回家探望外祖,想來就能多出來逛逛了,不必現在看,多冷啊。”
紅袖想,小姐整日在府裏,不像二小姐可以出門逛街買東西,所以定然是無聊的。得了這麽個出府的機會,小姐這才忍不住看看外面的熱鬧。
舒菡笑了笑,換了一只手去掀簾子,“無礙,我就是随便看看。”
紅袖心疼,幫着她卷起簾子,又把舒菡的手放在自己手裏捂着。
舒菡沒注意這些,她的兩只眼睛都集中在外面,想看看能不能遇見霍胤。
靠着水邊的一條街上都是花樓,而那個建設的最為華麗的便是霍胤所在的地方。看了半天,都快走過這條街了,舒菡也沒見花樓裏有人出來。
也是,現在剛早上,還沒到花樓營業的時辰。
“放下吧,”舒菡收回目光。
簾子落下,也隔絕了舒菡的視線,所以她沒看見,花樓裏走出個少年,彎着腰正在掃雪。
因着白日裏花樓裏的姑娘們都休息,所以并不會有人上門。所以收拾樓裏的衛生掃雪等雜事,就放到白日來做。
阿胤平日做些粗活,混口飯吃。
一早天不亮他就起來掃後院的雪,又來到前門來掃階梯上的薄雪。
守門的是個年齡大的男人,他嘆了一口氣,拿了一個掃把和阿胤一起掃。
“福伯,我來就成,您歇着吧,”
福伯搖頭,“一起做快一些,等一會你還要給你娘熬藥。”
阿胤卻是不同意,他将福伯拉到一旁的椅子上,溫聲道:“您坐在這裏,和我說說話就成。”
福伯年紀大了,争不過他,便坐在椅子上将掃把放到一旁。
剛升起的太陽落在眼前少年的身上,讓他看起來格外的柔和。事實也是如此,就沒見過阿胤和旁人紅過臉。
滿眼慈祥的看着少年,福伯輕聲開口道:“你娘還不同意離開?”
少年手上動作沒停下,刷刷掃了幾下才看了看周圍,見無人後他小聲道:“她不肯的。”
早在幾年前,他就同母親說過,離開這裏。可是母親不願意,非要在這裏,還說過往的人流多,能多打聽打聽父親的事情。
福伯聽完後又暗自嘆氣,娘倆都是苦命人,這麽多年了,若是能找到孩子爹,早就找到了。既然找不到,那就說明那男人給的消息都是假的。
少年也覺得如此,全部都是假的。
而給假名假消息的原因,無非就是家中早已經有妻室,或者出身富貴不是他娘親可以攀的上的。
福伯怕他傷心,趕緊說了些別的話題,然後取來兩個包子給他吃。
到底是年輕幹活快,一會就将雪掃的幹淨。
阿胤拿着包子去了後院。
就在自己的小屋旁有個爐子,他将爐子點燃,上頭架了湯鍋,裏面放了米後又放了半根人參。
檀香作為花樓裏曾經的頭牌,手裏自然是有些錢財的,不過她得到一點錢就會放出去,托人幫她尋摸郎君的消息。
所以這些年,手裏剩下的并不多。
再加上後來她精神狀态不好,又總是生病,所以來找她的客人并不多,錢就越來越少了。
身在花樓裏不掙錢,老鸨是不願意的,所以他就白日裏出去幹活掙錢,晚上回花樓忙活,這才勉強讓母子倆活的好一些。
粥煮好後,又将藥鍋放上去,褐色的湯汁散發着苦味,升起的熱氣都讓人覺得苦澀。
少年卻面色如常,這不算什麽,不過是苦口的藥罷了,遠不如生活來的苦。
将藥和粥放在托盤裏,又把熱好的包子也放裏,他上樓去往母親檀香的房間。
剛上樓梯,二樓的一間房門打開,露出一張未着粉黛的臉。
唇紅齒白,便是頭發淩亂也能瞧出是個美人。
少年低垂着頭,“霜花姐姐好。”
霜花笑笑,邊攏衣服邊走出來,素手劃過,托盤裏便多了一錠銀子。
“我看上八寶閣的一支簪子了,你一會方便的話幫我跑一趟。”
少年在這裏也做些跑腿的活計,這樣能得些賞錢。而霜花向來出手大方,每次都能剩下很多。
他笑笑,“多謝姐姐,您稍等,我喂完母親吃藥就去。”
霜花此刻已經轉身了,她擺擺手,渾不在意的道:“不急。”
門關上,少年也腳步一轉,朝着最裏面的房間去了。
屋裏一進來就有種悶悶的味道,混雜着苦澀的藥味。
“阿胤,你來了。”
檀香今日起的格外的早,正坐在梳妝臺前描眉。
“娘,您吃點粥水再喝藥,免得腸胃不舒服。”
檀香正好梳妝完畢,她起身朝着桌子來,在快要坐下的時候,腳步一頓。
“娘?”
檀香置若罔聞,她看看眼前的褐色湯藥,眼睛裏出現了瘋狂神色,雙手猛的上前将所有東西都劃拉到地上,口中念念有詞,
“我不喝,我要生下來,我不喝!”
到最後,就變成凄厲的喊叫。
阿胤熟練的将她雙手捉住,怕她傷害自己。但是已經陷入瘋狂的檀香不知眼前人是誰,她抗拒掙紮,見掙脫不過,她張口就咬住阿胤的胳膊。
眼神狠厲,似要咬掉一塊肉來。
褐色的衣裳很快就被血水浸透,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淌,仿若綻放的點點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