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帝王權衡
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姜靈夕看了一眼上首的位置,最高的那個應該是皇上的位置,皇上位置兩邊,放着另外兩張,左邊那個比右邊稍稍高一些的,應該是她姐姐寧貴妃的位置,右邊的那個是德妃的。
但是又因為要突顯德妃才是今日的主角,左邊那個位子雖高,但偏離皇位一大段距離,右邊德妃的位置近乎于是緊貼着的。
看到這,姜靈夕掃了一圈衆人的位置,收回了視線。
她瞬間明白了爹爹曾經同她說過的,帝王的制衡之術。當今可算是将這一手段體現的淋漓盡致。
後宮中,原本德妃和寧妃持平,但随着睿王斷腿,秦王辦事有功之後,這個平衡就被打破,德妃在後宮隐隐壓過了寧妃,于是為了制衡,寧妃被封為貴妃,在提出過繼睿王時,聖上也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當今的目的,不過是要讓德妃和健全的皇子同寧貴妃以及殘疾的皇子制衡。
想到這,姜靈夕看了一眼林楚墨,蹙眉端起了茶盞。
稍稍評估了一下兩方的勢力,就是不知皇上是将林楚墨分到了寧貴妃這一邊,還是将他納為保皇派。
但不管将他劃分到了哪裏,她們這邊目前同德妃那邊比起來,都算是勢弱。
這個時候,就需要皇帝事實都偏袒姐姐這邊,才能做到持平。亦或者再往他們這邊加碼,皇帝才能夠繼續維持公允的态度。
若是加碼,又是堅定的姐姐這邊的人......
那便是一直在外做官的哥哥,姜謝玉了。
想到這,姜靈夕輕輕嘆了口氣,爹爹和哥哥都不喜這種派系的争端,可有些事情并不是喜不喜能夠決定的,有些時候,這些事情從出生便已然定下。
聽到身邊人的嘆息聲,林楚墨嘴裏塞了些糕點含糊道:“靈氣,窩就四餓了,吃了些洞悉,你也不用唉聲嘆氣吧?”
轉眸看了眼嘴角還有些噓殘渣的林楚墨,姜靈夕用帕子幫他擦了擦嘴角,心裏只求皇上能将林楚墨這貨歸類到他自己那邊,然後換個腦袋好一些的人過來。
感覺到她囫囵個給他擦嘴的模樣,林楚墨反而樂了,又湊近了一些,“夫人,要不這邊也擦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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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姜靈夕說話,這場生辰宴最主要的三個人到場了,所有人紛紛行禮,在姐姐路過的時候,她微微擡眸,正好瞧見了姐姐也在看她,并且對她眨了眨眼睛。
她立馬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連忙低頭遮住了笑容。
接着便是一些必備的流程,歌舞表演,雖是有些許的無趣,可依舊要打起精神來觀賞。
姜靈夕看了看姐姐,發現她的位置早就從偏離皇上的地方移到了皇上位置的旁邊,幾乎全程皇上都在同她小聲交談着,反觀德妃的臉色是越來越差。
果然,姜靈夕放下酒盞,林楚墨立馬殷勤的滿上,然後拿起自己的同她碰了一下,之後一口喝幹,就這樣重複了多次,仿佛這是他從這場無聊的宴會中唯一找到的好玩的事情,樂此不疲。
失笑一聲,姜靈夕也陪他玩了起來。
“皇上,這舞蹈着實無聊了些許,臣妾的侄女之前便說,備了一段舞蹈準備獻舞恭賀臣妾,臣妾想着獨自看不如大家一起品鑒,便讓她在這裏跳一段吧?”德妃道。
“既然是你的生辰宴,那自然你來定。”皇上笑着道。
“那好。”德妃笑了笑,對着身邊的丫鬟道,“讓月兒出來吧。”
笛聲漸起,燈火微暗,便見一女子從遠處款款而來,舞姿飄逸出塵,倒是飄飄欲仙,比之前的歌舞好上不少。
這倒是也提起了姜靈夕的興趣,一舞完畢,她率先鼓掌。
“好好好!不錯!”皇上拍了拍手,對着德妃道,“如若朕沒記錯,小姑娘可是叫如月?”
“回陛下,正是。”德妃笑道。
“如此一舞确實不同尋常,可要重重賞一賞。”
德妃看向下首,“如月,你想要什麽賞賜?”
一舞完畢,如月氣息微喘,她道:“臣女不用什麽賞賜,就是聽聞京城的姜縣君有一才藝,左右手可同時寫不同的字,臣女在家中得知後,便嘗試着練了練,練了許久還是不得真谛,就是想借此瞧上一瞧,不知姜縣君可否?”
蹙然擡眸,姜靈夕同如月對視一眼,然後轉眸看向德妃,捕捉到了她眼角的神色。這種場合,小姑娘家表演一下才藝,無傷大雅,也能借此尋上一門好親事。
可她已經嫁人成為婦人了,還挑她出來做這般事情,又是為何?
針對意味過于明顯......
姜靈夕轉眸看向還在玩杯盞的林楚墨,再看向如月,見她表情似乎有些許羞澀,心底瞬間明了。
微微斂眸,姜靈夕嘴角冷笑一聲,林傻子這是被人家看上了,德妃這是想往昌平侯府後院塞人。
不等答德妃說話,姜靈夕倒了一杯酒,笑着對如月道:“如月姑娘真是說笑了,德妃娘娘問你要何賞賜,又不是寧貴妃問你要何賞賜。
若是想看題字,明日來昌平侯府上,我私下裏題給你瞧,現如今是德妃娘娘的生辰宴,你為了姑母慶生跳舞,我怎好喧賓奪主?”
她這話說的很明顯了,我不歸德妃管,你想看題字,便去求我親姐姐。
如月聽出了畫外音,抿了抿唇看向寧貴妃,小聲道:“不知貴妃娘娘可能滿足臣女這個小小的心願?”
“呦,這還正好了。”寧貴妃手腕撐着額頭,聲音慵懶,“本宮也聽聞秦王妃琴藝一絕,也着實仰慕呢,不如便由秦王妃撫琴,姜縣君題字,可好?”
說罷,寧貴妃勾唇斜斜睨了德妃一眼,挑釁意味明顯,無非便是你找我妹妹的麻煩,我便尋你兒媳的麻煩,咱們誰也別想占便宜。
一時劍拔弩張,無形之中好似有刀光劍影,皇上垂眸倒酒,頗有坐山觀虎鬥的架勢。
“如月,這便是你不懂事了,姜縣君乃是客,怎可為本宮生辰勞累?”德妃聲音微微提高了些,似是數落道,“快快換一個願望。”
“姑母,臣女,臣女......”如月直接跪下來,面上羞澀道,“臣女其實是心儀昌平侯的,不知聖上和姑母可否、可否......”
如月生的不錯,身上的舞衣本就出塵,此時跪在當場到有種我見猶憐之感,如月的出生不算太高,乃是庶出,許給昌平侯府中做妾,确實可以。
在場許多人看向林楚墨的眼神豔羨,正妻便好看,這妾室也這般秀氣,着實羨慕。
皇上蹙然擡眸看向如月,微微眯眼,探究之色明顯,他放下杯盞,沉聲道:“楚墨,你可願意?”
“什麽?”正在把玩姜靈夕腰間香囊的林楚墨一愣,站起身來,甩了甩微醺的腦袋,“聖上尋臣何事?臣今夜喝的有些多了,有些許反應不過來。”
一旁的姜靈夕無奈扶額,好家夥,剛才一波交鋒都結束了,這家夥居然還在狀況外......她的香囊就這般好玩?
皇上也着實沒想到,輕咳了一聲然後道:“如月姑娘心儀于你,想要進昌平侯府,朕在詢問你的意見。”
林楚墨瞬間瞪大眼睛,酒瞬間醒了大半,他眼神在場中搜尋了一陣,才鎖定跪在中央的如月,蹙眉道:“皇上,心儀臣的姑娘也不算少,若都能進昌平侯府,那豈不亂套?”
皇上:“......”
德妃:“......”
衆人:“......”
“也、也是。”皇上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着實沒有想到會聽到這種回複,一時也有些無言,平日裏他最喜誇獎林楚墨真摯,率真。現如今他确實領略到了。
思忖片刻,他道:“昌平侯少年英傑,自然欽慕之人良多,朕也知道這個理,這不,朕不就是在問你的意見?朕也不想因為她是德妃的侄女,便直接指給你。”
這話一出,德妃的臉色微變,得知自己這個行為惹皇上不高興了,果然,聖上厭煩各方勢力沾染,亦或者他是将林楚墨納入了自己範圍內的。
林楚墨垂眸看了姜靈夕一眼,然後走到宴會正中跪了下來,鄭重道:“陛下,臣早求娶臣的夫人之時,便偷偷許下重諾。
臣在菩薩面前道,若是能夠成功娶到姜靈夕,今生便不會再納旁人,如若違背,便七竅穿孔而死,死後也無葬身之地,來生遁入畜生道。”
說罷,林楚墨嘆口氣,對着皇上道:“皇上,臣還想多為您效力幾年呢,還不想英年早逝。”
“胡說八道什麽?!”皇上連忙擺手,“大喜的日子,被你說的瘆得慌,起來吧,趕緊到你夫人那邊去,莫要以後跑來哭訴,因為朕導致你們夫妻不和。”
起身,林楚墨拍了拍膝蓋上的灰,樂呵呵地跑回姜靈夕身邊坐着,繼續玩她腰間的香囊,歌舞繼續,樂聲響起,仿佛根本沒有剛才的插曲發生,如月早就不見蹤影。
只有時不時向姜靈夕飄來的豔羨眼神,提醒着姜靈夕剛才發生的一切。腰間的香囊時刻被人拽着,姜靈夕有些煩了,把自己的手塞給他,小聲道:“無聊就玩镯子。”
林楚墨眼神微亮,藏在桌下的手時不時轉轉她手腕上的镯子,偶爾再碰碰她的手指,唇角的笑容就一直沒有下去過。
上首一直懶懶撐着額頭的寧貴妃,看了一眼在桌下小動作不斷的兩人,自嘲一笑,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像是想到了什麽往事,眼神裏滿是哀傷。
哪有什麽被迫納妾,又有多少生不由己?真要是不想納不想娶,理由千千萬,旁人也奈何不了他。那些說被迫的,那些說沒有辦法的,無非是權衡利益之下,舍棄了原本的承諾罷了。
當年她怎麽就信了那些鬼話了呢?
她怎麽就信了......當朝皇帝,也有生不由己的時候呢?
她怎麽就會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最重要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