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下輕紗
“別國細作?”姜靈夕聽到這個消息也着實愣了好久。
“是的夫人,伯爺今天直接到大理寺,帶着那邊的大人去抓的人,聽來福說大理寺那邊沒問幾句,那歌姬就露餡了,聽聞物證就是伯爺上次帶回來的發釵。”小桃趕緊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腦的全都說出來,生怕說漏了什麽。
姜靈夕沒有多言,回到正室坐在桌邊沉思了許久,慢慢消化今天的事情。
她之前是一直以為林楚墨是看上了康路伯府的那個姬妾才日日都去那邊的,現在看來,從那天他回到馬車神色異樣起,想來便對那個姬妾起了懷疑的心思,這幾日天天都去那邊,也是為了抓細作......
想到這,她沉默地接過紅枝的端來的茶水。
歸根結底,是他們之間溝通太少。
說不定,只是說不定,旁的一些事情,也是她誤會了?
可是想到穎娘,還有那裝了旁人頭發的荷包,她心裏又一陣發堵,這些都是鐵證,總不可能是誤會。
思緒繁雜,亂成一團,想到姐姐如今的處境和她說的話,姜靈夕捏了捏杯子,決定破釜沉舟,豁出去主動一次,縱然這次沒有懷上,但多嘗試幾次,總能懷上。
有了孩子作伴,這日子過的也不會無聊,她還管林楚墨作甚?
想到這,姜靈夕對柳墨道:“去問問,伯爺什麽時候回府。”
柳墨一聽夫人開始關心伯爺的事情了,連忙笑着應聲,一路小跑地去書房那邊問。
沒一會兒,便有了回話,柳墨居然直接将來福給帶過來了。
“夫人,來福怕我傳話出了岔子,所以親自過來回話了。”柳墨解釋道。
“夫人,伯爺今晚要晚一些回來,要在大理寺陪審,但是伯爺也說了,不管多晚,他都不會宿在外面的。”來福恭敬道,“伯爺還說本來是不用陪審的,是康路伯扯着他的褲子,哭天喊地讓伯爺幫忙,他才去的。”
姜靈夕微微挑眉,聽着來福如同倒豆子一般将林楚墨的行蹤說的清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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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墨身邊跟着的人,警惕性是不是太差了,她還沒問,就說了個幹淨。
“夫人還有什麽要問的嗎?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來福笑着道。
看着他的表情,姜靈夕莫名覺得來福有些興奮。
“今晚等伯爺回來了,麻煩同他講一聲,如果還能抽出空,便來主院一趟,我有事同他講。若是實在沒空來的話,便差人提前說一下,我......”
“有空的,有空的,伯爺肯定有空的。”來福笑呵呵道,然後還不等她再說什麽,連忙道,“小的這就去同伯爺說一聲,伯爺一定有空的。”
說罷,便一溜煙跑了,喊都喊不住。
看着幾下便消失在月亮門處的背影,姜靈夕看看身邊的兩個丫鬟,見她們也是同樣愣在原地,稍稍心裏有了慰藉,思索了片刻後,她問道:“我之前管賬的時候,給他加過月錢?”
“伯爺身邊的人,月錢都是伯爺定的。”紅枝道。
姜靈夕疑惑,“那他怎麽這麽......”殷勤?
思來想去,沒有想出個所以然,她提點道:“以後伯爺問我的事情時。”
“我們肯定不會像來福這樣。”柳墨信誓旦旦。
“嗯。”她點點頭,孺子可教。
吃過晚飯,夜色将近,姜靈夕起身走到窗邊,看了眼天上的圓月,又看了眼院子的石凳石桌,對紅枝道:“擺些烈酒,再放些糕點,等會兒讓正院的人全都回去休息,今晚沒有急事,都不要進來。”
紅枝和柳墨對視一眼,猜到了夫人的打算,連忙道:“夫人放心,我們省得。”
她們肯定不會讓人進來打擾夫人和伯爺。
等到她們帶着丫鬟雜役都離開,姜靈夕看了一眼紅枝特意翻出來的雲錦紗裙,臉不由自主的紅了紅,縱然對方是自己的夫君,企圖自薦枕席這種事情,還是挺讓人難為情的。
不過想來,她同林楚墨沒有大婚,沒有洞房,本就是有悖常理。
将紗裙換上,垂眸看了眼裸露的脖頸,姜靈夕将自己最喜歡的翡翠玉墜,走到石桌處,先喝了兩杯烈酒,給自己壯壯膽子。
兩杯酒下肚,不僅溫暖了胃,還頗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于是姜靈夕又倒了一杯酒,還沒等她執起,便見林楚墨踏着月光而來。
林影蕩蕩,在他淺灰色袍子上留下疏影,他的眼神明亮,堪比月光,同她當年第一次見他一般幹淨。
姜靈夕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即使再怎麽躲避內心,不去關注他,到了此時,她發現,自己還是有些喜歡他的。
她有些難過,難過自己還是喜歡着林楚墨。
“夫人找我來何事?”他微微喘着粗氣坐下,身上傳來淡淡酒氣,想來是也是散了酒場才過來的,他說着話,直接端起剛剛倒好的酒,仰頭飲下。
看着她剛才喝過的杯子,捏在他修長的指尖裏,姜靈夕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
“尋你來也沒有旁的事情,就是見月色不錯,同你聊聊天。”姜靈夕淺笑着凝視着他,素手微擡,寬大的薄紗袖子垂墜到臂彎,露出白皙的小臂,又給他填了一盞酒,“你若是有事,先走也沒關系。”
“沒事。”林楚墨擡眸同她對視一眼,匆匆移開,手指微動,将他面前的酒喝幹,然後起身将自己身上的袍子脫下來,罩在她的身上,“夜裏冷,主人注意防寒。”
姜靈夕微愣,偏了偏視線看了眼披在自己身上的袍子,又回首看了眼滿是暖黃燭光的屋室,抿了抿唇道:“房子裏暖和。”
“嗯。”林楚墨點點頭,擡眸開始賞月,“可在屋子裏見不到月亮。”
姜靈夕:“......”
手指撓了撓石桌,她學着林楚墨的模樣也擡頭看月,微微斜眸看着他清隽的側臉,見他板正着身姿許久都不動一下的模樣,關切道:“夫君可是累了?不如......”
“不累。”林楚墨仰頭望月,雙手端放在膝處,“還能賞。”
姜靈夕:“......”
撓了撓額角,她一時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
又這樣賞月賞了好久,姜靈夕尋了個話題,“康路伯府的那個姬妾當真是細作?”
林楚墨扭頭看向她,一邊伸手揉了揉脖頸,一邊道:“确定了,是細作。”
“沒想到康路伯府也會混進去細作。”姜靈夕感嘆。
“嗯。”
姜靈夕:“......”
話題又被聊死了。
拍了拍膝蓋,她站起身子,故意動作大了一些,将林楚墨的袍子弄掉在地上,露出她今晚特意穿的薄紗裙。
然而下一秒,那件衣服又被披在她的肩上,那人還攏了攏衣襟,将她蓋的嚴實。
姜靈夕蹙然擡手,握住他整理衣襟的手,只覺得他的手瞬間僵硬起來,還不等她有反應,他便像是嫌惡一般,猛地抽了出去,速度之快,就像是觸碰到了什麽髒東西。
看着自己空搭在肩膀上的手,姜靈夕只覺得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從裏涼到外。
“阿嚏!”分明是不冷的,但姜靈夕還是打了個噴嚏,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天冷了,夫人早些回屋休息,月亮何時都能賞,莫再着涼了。”說罷,林楚墨便頭也不回地匆匆離開,幾步便消失在視線中,如同身後有洪水猛獸一般。
袍子再一次掉落在地上,姜靈夕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無法行動
猛地提起酒壺,姜靈夕揚脖灌酒,酒水順着脖頸帶着她的眼淚一起滑沒衣襟。
林楚墨不懂嗎?
怎麽可能。
穎娘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他怎麽可能不懂這些?
她已經暗示的如此明顯了,依舊不能打動他。
不過是不喜歡罷了。
姜靈夕蹙然攥拳,狠狠砸在石桌上。
卧房就在身後,卧房就在身後!他還是去了書房......縱然她已經暗示的夠明顯了,他還是去了書房!
他當真是一點兒都不想和她沾上一點兒關系!
當時她還真的天真到信了他殺伐之氣會沖撞家眷的鬼話。
猛地又灌了一口酒,嗆的她提淚橫流。
姜靈夕只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捧着一顆真心,歡天喜地的嫁給他,默默守候了三年,又看着自己的真心一下一下地被踐踏。
她就是個笑話。
搖搖晃晃地走回卧室,姜靈夕将所有同他寫的書信一一放在盆裏燒毀,眼神木讷地看着它們成為灰燼。
然後提筆走到桌前,寫下和離書。
既然兩廂折磨,倒不如各自散開,也不必過的如此痛苦。
。
“夫人!夫人!”
姜靈夕蹙眉醒來,只覺得自己頭疼的厲害,嗓子也幹的不得了,她接過紅枝遞來的水,猛灌了幾口,才緩過來,昨晚的記憶回歸。
“夫人......”柳墨捏着她昨天寫和離文書,淚流滿面。
“紅枝柳墨,替我更衣。”姜靈夕聲音沙啞,強打起精神道。
柳墨捏着文書,看了一眼姜靈夕憔悴的神色,抹了一把眼淚,将和離文書端放在桌子上,擠出一個笑臉,“奴婢給小姐梳洗打扮。”
兩人動作極快,沒一會兒,姜靈夕便換下了紗裙,穿上儒袍,姜靈夕将和離文書拿在手中看了兩眼,“走吧,同我一起去書房。”
從正室到書房的路不短,從頭到尾紅枝和柳墨兩人都沒有勸一句。
沒一會兒,她們便聽見伯爺同來福輕松愉悅的說話聲,兩廂對比,縱然紅枝和柳墨眼裏又有了怒氣。
而姜靈夕眼神自始至終都平靜的可怕。
“夫人尋我何事?”林楚墨看到姜靈夕站在書房前,眼神露出驚喜,他笑着道,似是心情愉悅。
“這個文書,伯爺簽一下吧。”姜靈夕将和離文書放在桌案上,淡淡道。
“有什麽事情夫人一人決定便好,何必叫我?”林楚墨笑着走到桌邊,拿起文書的瞬間,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眼神來來回回從她臉上和文書上往返數次。
他張了張嘴,滿眼均是不可思議。“和離?夫人要同我和離?!”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嗯。”姜靈夕垂下眸子,表情淡淡。
林楚墨跌坐在凳子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手上的文書看,似乎要将它戳出一個洞來,“為、為什麽?總、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我們不合适。”姜靈夕聲音平靜,“與其強行在一起,倒不如分開各自過日子。”
“我們不合适?我們哪不合适?”林楚墨蹙然起身,當着所有人的面,朝着她走了幾步,似是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有收了回去,“我們分明合适的很!”
偏開視線,姜靈夕聲音沉沉,“林楚墨,莫要自欺欺人了。”
眼神閃過一絲慌亂,林楚墨的死死捏着手中的紙,在書房裏來回踱步,片刻,他緩了聲音,輕言細語:“靈夕,我哪不好,不說出來,我改。”
“伯爺哪哪都好,并不用改。”姜靈夕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他沒有惡習,武藝高強聰穎通透,生活幹淨,後院簡單。
只是不喜歡她罷了。
林楚墨氣笑了,“我哪哪都好,你為何又要同我和離?”
姜靈夕擡眸看着他,眼神裏滿是控訴,片刻,她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恢複了平靜,“伯爺,簽了吧,既然都不喜歡,何必強求。”
林楚墨搖頭踉跄着後退,腳跟扳在凳子腿上,猛地向後倒去,‘咚’地一聲倒在地上,竟然直接暈厥了過去。
“伯爺!伯爺!”
“伯爺昏過去了!”
一時場面混亂不堪,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