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為他守家
一騎紅塵,姜靈夕身着嫁衣,趕往長亭,眼神堅定。
路人紛紛避讓,見那馬上之人身着嫁衣,神色裏都帶着同情。
姜靈夕素手緊握着缰繩,心裏祈禱着快一點,再快一點。
今日,本是她出嫁的日子。
可邊關遇襲,八百裏加急,他奉旨出征,連接親都趕不上,就匆匆離開。
離開前他派身邊的人告訴她,讓多在家裏留一留,待他得勝歸朝,再迎她進門。
姜靈夕抿唇,想起少時相處的種種,馬鞭輕揚,又濺起了一地塵土。
她自小就對他多加留意,只是他總是對她不理不睬,現能夠嫁于他,便已經是天時地利,人和這一步,便讓她走出來。
“林楚墨!”
姜靈夕看向隊伍最前列身姿挺拔,身着甲胄的人,大喊了一聲。
似有所感,林楚墨回首,一眼便定在了長亭處一身紅衣的姜靈夕,駿馬嘶嚎,直立長亭,紅衣翻飛,眼中再無其它。
他離了隊,策馬飛奔而來,似是迫不及待。
姜靈夕見他跑來,笑了笑,素手執起随風的發絲,匕首輕揮,将一縷發絲割斷,裝進貼身的荷包,抛給了林楚墨,動作灑脫至極。
“說好了今日便嫁于你,自然不會再等幾年!”
又随手用簪子将披散的頭發盤起,比作盤發待他歸。
林楚墨對方接過荷包,放在胸口,眼睛微紅,兩人遙遙相對,似有千言,最後也吐出了一句,“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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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說了一句話,便有人來催促他。
他一邊往回走,一邊回首看她,眼神裏滿是不舍。
姜靈夕看着他甲胄下露出的紅衣,心裏更是無五味雜成,他心裏應該也是有她的吧?
她喜歡林楚墨七八年了,從他們一同啓蒙的時候,她便覺得這個笑容明亮,武藝高強的小哥哥,說話直白,不彎彎繞繞,同旁的只會之乎者也的文人不一樣。
最後他果真不一樣,她落水,只有他直接跳下惡臭的池水,救她上來。但她也知林楚墨似乎是不願同她扯上關系的,将她救起後,他跑的比兔子還快,可她還是看清了,是他。
看了看日頭,姜靈夕輕輕嘆了口氣,“我現在再回府上花轎,便錯過吉時了。”
離開不遠的林楚墨聽了這話,回首大喊:“只要你願意,何時出嫁,對我來說都是吉時!
靈夕!等我回家!”
直教卿願,便是吉時。
比得上所有動聽的話語。
姜靈夕眼眶微微濕潤,心裏酸脹,她笑看着林楚墨,待他消失在視線中,才一抹淚水,垂眸拉了拉缰繩,重返尚書府。
尚書府紅綢滿廊,府中下人卻急做一團。
邊關戰起,老爺被急召入宮,新娘子也騎馬匆匆離去,他們也不知道現在該如何是好。
“鄉君回來了!”
只聽聞這麽一聲,丫鬟們全都湊到了大門,看着馬上的姜靈夕,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紅枝,柳墨,給我重新換鞋補妝。”姜靈夕說罷,又看向已經到門口的花轎,“來福,得讓花轎等等我了。”
“不着急,不着急。”來福連忙道,“伯爺早就吩咐了,一切都聽鄉君您的,旁的都不重要。”
姜靈夕聽罷心裏熨帖,又安排了一些事情,招待好賓客後,才回自己的閨房。
府裏許多賓客看姜靈夕的眼神都變了。
大家都以為尚書府裏的鄉君娘娘是個小嬌嬌,知道夫君不能來接親,父親無法送親,定然會哭的像個淚人。
可沒想到平日裏嬌滴滴的小娘子居然這麽能頂事兒。
花轎上路,吹吹打打好不熱鬧,姜靈夕握着扇子,帶着笑進了昌平伯府。
是夜。姜靈夕看着鏡中的自己,扶了扶頭上的朱釵,她本就長的嬌小,像個瓷娃娃,又是府裏的幺女,大家都覺得她不不能成事。
将首飾全都取下來,放進妝盒。
以前是沒有她擔事兒的機會。
紅枝接過妝盒,小聲道:“鄉君,掌櫃想買這套花樣圖紙,說是比以前的價格多三成!”
“這套不賣。”
“奴婢也這樣回他了,還警告他莫要私下用這個花樣。”
“鄉君,現在正好能趁着管家,經營一家自己的首飾鋪子和尋一個靠譜的手藝師傅。”柳墨道,“總是買給旁的掌櫃,總歸是怕走漏了風聲。”
紅枝看看門外,小聲補充道:“以前鄉君怕貴女經商,沾了銅臭,惹人話柄,現在倒是能花心思弄一弄了。”
姜靈夕聽了丫鬟的話,看了一眼管家送來的各種賬目,許久後道:“在他歸來之前,我便不畫花樣了。”
“鄉君?”紅枝一愣,要知道畫首飾花樣,開一個全是她設計的首飾的鋪子是她從小的夢想。
不然鄉君也不會從求娶的人中,選了祖上曾經經商的昌平伯下嫁。
“設計首飾花樣,是我一大心願。
嫁于他是我另一個心願。
”姜靈夕随手打開了一本昌平伯府的賬目,亂的辣眼睛,她又連忙合上。
“在他不在的這段日子,我總要照顧好這一大家子。”
說到這,姜靈夕看了轉眸又看了一眼妝盒,“也不過就是再等幾年。”
紅枝和柳墨對視一眼,表情震驚,即使作為小姐的貼身丫鬟,她們都不知小姐心儀的人居然是昌平伯林楚墨。
姜靈夕以為,這場戰争不會持續多久,而她沒想到,對方這一去,便去了三年。
“夫人!夫人!伯爺得勝回來了!現在就在城門口接受百官朝拜!”紅枝一路小跑進來,笑着道。
正在看賬目的姜靈夕一愣,“不是說還要過兩日嗎?”
“奴婢也不知,現在西城門那裏可熱鬧了!”
“備馬!不,備轎,去看看。”姜靈夕收好賬目,匆匆往外走。
一路走到平昌伯府外,下人都恭敬向她行禮,這三年來她将平昌伯府管的井井有條,下人也都尊重她這當家主母,倒是省了不少心。
她的心願一放便是三年,好在林楚墨回來了。
他們這三年來一直通着書信,他時常會聊一聊外面的見聞,這段時間的交流比的上之前十幾年,這讓姜靈夕更加期待見到他。
她嘴角忍不住勾起,坐上轎子,到了下人一早就占好的茶樓,她站在窗口四處尋望,驀地感受道一股灼熱的視線,回看過去,心跟着一顫。
四目相對,她看清了他眼中的欣喜。
不由地朝他招手笑了起來。
林楚墨比三年前分別之時氣質沉穩的不少,他本就長得俊朗,在戰場上一打磨,氣質更加銳利。
他騎着馬,邊跟着隊伍往前走,邊頻頻回頭看着她,歪頭躲過不少向他砸過去的鮮花果子,嘴動了動,然後朝她笑。
姜靈夕瞬間紅了臉,從窗邊移開,捏着帕子的摸了摸灼熱的臉。
她看清他說的什麽了。
他說。
等我回家。
“柳墨,給我試試這個發簪!”姜靈夕對着鏡子左看看,右看看,“紅枝,那個香囊給我試試!”
“夫人,你都已經試了半個時辰了!你如何都是好看的!”
姜靈夕嬌怒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屋子的首飾衣裳,“還是先将這些都收了,莫要他一會兒進來看到這樣的場景,還以為我多想他呢!”
紅枝和柳墨對視了一眼,一邊招呼人進來收拾一邊道:“是是是,我家夫人吶,一點兒都不想伯爺。”
“貧嘴!”姜靈夕羞惱道。
“夫人!夫人!伯爺回來了!”府中的丫鬟匆匆跑來通傳。
姜靈夕心中一緊,連忙道:“快把這個發叉給我戴上。”
一切收拾完畢,姜靈夕檢查了一番,正準備去府門迎接時,看見了剛才來通傳的丫鬟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丫鬟抿了抿唇,手指攪在一起,為難半晌,支支吾吾道:“伯爺還帶回來一個人。”
“一個人?”姜靈夕心跳加快,“男人還是女人?”
盡管已經有答案,她還是問出了口。
“女、女子。”
姜靈夕踉跄一步,被紅枝連忙扶住,她伸手推開攙扶,緩了片刻後,将正紅的首飾換上,理了理衣服,往府門處走去。
遠遠的她瞧見林楚墨和一個人拉拉扯扯,定睛一看,那女子居然懷了身子。
心頓時涼了半截,強行擠了笑容,擺開了主母的架勢,迎了上去。
盡管林楚墨一看到她來,便松了拉扯的手,可姜靈夕依舊感覺心如刀絞。
“靈夕!”林楚墨見她來了,笑着走上前,上下看了看她,站定後介紹道,“這位是穎娘,你給她安排個幽靜的院落住着,再派兩個粗使丫鬟便好。”
袖子中的手狠狠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姜靈夕笑着點頭,“好。”
“夫人安好”穎娘小聲行禮,姜靈夕這才正眼看她,小家碧玉,長得确實不錯。
林楚墨此時撓了撓頭,“穎娘她......”
“莫要站在府前,伯爺先進來吧,有什麽話到裏面說,穎娘還懷着身子。”姜靈夕強忍着苦澀道。
“呃,好。”林楚墨帶着笑,才走兩步,身後便有傳旨的公公來。
“林伯爺,聖上傳你入宮,有急事!”傳旨公公道。
林楚墨蹙眉。
“去吧。”姜靈夕小聲道,“莫要讓聖上覺得驕縱,穎娘的事情我會安排好的。”
林楚墨吐了口氣,點點頭,跟着傳旨公公匆匆離開。
“紅枝,你去安排穎娘。”說着姜靈夕便匆匆離開,在到拐角的時候,洩了力氣,還是柳墨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夫人!”
“先回院子。”姜靈夕快速道。
回到主院,姜靈夕枯坐桌前許久,直到紅枝回來打破了平靜。
“夫人!那穎娘什麽嘛!小家子氣的緊,唯唯諾諾什麽都不敢說,什麽都不敢做,許多東西都不會用,也不知伯爺看上了她什麽!”
“這種話,日後莫要說!好好伺候穎娘,我也不是那什麽都容不下的人!
你們先出去吧,我想靜靜。”
沉默半晌,姜靈夕從箱櫃的最底下取出一封書信。
這是林楚墨在登門求娶前,特意給她寫的信,她還記得收到這封信時,心底的歡喜。
信上皆是些信誓旦旦的許諾,問她可願意嫁于他,他會敬她,重她,不辜負她。
想到這,姜靈夕倔強地擦掉了不自覺流下的淚水,将信放在燭火上燒毀。
手輕輕一揚,連渣都不剩。
‘只教卿願,便是吉時’......
呵。
她那時怎麽就沒發現,這封信裏什麽都有了,就是沒有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