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5
街上的車子疾馳而過,天空撒下了雪,一簇一簇的,落在手心裏不一會兒就化了。站在橙黃的路燈下,被光暈包裹着,樂戈靠着杆子,微微仰着頭,看着從天而降的冰涼。時不時擡起手去捉雪花,無聊的自娛自樂。
樂戈只身一人,從學校裏跑了出來,身上只有一個沒了電的手機。這是她第一次這麽不守紀律,但她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想要自己一個人待一會。
是她太自信,自以為是地覺得這次校園大賽她一定贏得冠軍,接着就可以水到渠成地代表學校參加市裏的比賽。抱着這樣的心态,樂戈很任性地沒有像以往比賽前那樣每天努力地練習,而是敷衍了事。
比賽過程中,起初都很順利,但到了高難度的動作時,樂戈出錯了,她摔倒在了聚光燈下。這麽明顯的錯誤,都讓臺下的老師同學們大吃一驚,樂戈發揮失常,看着臺下的老師同學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最後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冠軍的獎杯被頒給了別人。
比賽結束之後,樂戈就跑了出來,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又任性了一回。
紅色的長款羽絨服捂着樂戈的身子,樂戈不覺得冷,但也不覺得有多暖和。一切感官突然失靈,樂戈就像是電視劇裏的游蕩的小鬼,漫無目的地走。穿過熱鬧的步行街,周圍漸漸少了五光十色的霓虹,四周有些靜。樂戈停了腳步,視線落在不遠處正在營業的24小時便利店。
門外擺着一張長椅,上面蓋了些雪,灰白灰白的,樂戈就這麽坐下了。靠在椅背上,雙手握在一起,仰頭看着灰黑的夜空。腦子裏一片空白,無聊地數起了雪花,一片一片一片……也不知道數了多久,樂戈的眼睛開始變得酸澀,正巧吹來了一陣冷風,直直地刺在樂戈的臉上和脖子上,她縮了一下脖子,把外套拉鏈往上拉了一些,這樣大半張臉就藏在了寬大的羽絨服裏。從遠處看過來,就是火紅的一團。
透涼的雪花簌簌落下,烏黑的眸子無力地低垂着,漸漸起了一層水霧,接着就落下淚來。
樂戈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像個孩子一樣哭,可能是悔恨自己的自負或是和獎杯擦身而過的遺憾,她的心裏充斥着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齊齊湧上她的大腦,就這麽發洩出來。
晚上的風絲毫不溫柔地刮過,被眼淚打濕的小臉上通紅一片。仰起頭想擦擦眼淚,卻被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高大男人吓了一跳。樂戈愣愣地仰着頭看着對方,就連呼吸都忘了。
“怎麽了?一個人在這裏哭?是離家出走麽?”男人蹲下身,仰頭看着樂戈。他的聲音很好聽,在冷漠的夜晚顯得有些溫暖。他手裏拿着一塊小小的手帕,正在輕輕地幫樂戈擦着臉上的淚水。
樂戈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對于眼前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生了幾分警惕,哽咽地出聲:“你是誰?”
男人看了看樂戈素淨的臉,很是滿意地收回了手帕,放進了自己的外衣口袋裏。“你不認識我。”男人很神秘地說。他帶着一副很大的墨鏡,這讓樂戈覺得很奇怪,便問他:“你為什麽要帶墨鏡?”
“嗯我覺得很好看。”男人這樣回答。
“原來是為了耍帥,你好自戀。”樂戈吸吸鼻子,嘀咕着。
男人聽了樂戈說的話,舒暢地笑了一下,從胸腔裏傳出的聲音似乎還帶着他的體溫,迎面湧向冰冷的樂戈。樂戈微微低着頭,視線落在了男人的左臉,就在嘴角附近,她發現了一個若隐若現的淺淺酒窩,接着就聽他問:“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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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戈縮着身子,搖搖頭。男人轉頭看了看便利店,接着又回頭跟樂戈說:“等我一下。”
樂戈看了一眼男人挺拔的背影,黑色的大衣,黑色的圍巾,黑色的鞋子和墨鏡。黑色,适合神秘的人。叮鈴鈴的風鈴聲響起又漸漸隐去,樂戈看着男人從便利店裏出來。他拿着兩瓶熱飲遞給樂戈:“你喝一瓶,另外一瓶拿着捂手。”男人擰開瓶蓋,送到樂戈嘴邊。
“我自己來。”樂戈從男人手裏接過熱飲,喝了幾口才放下。她現在饑腸辘辘,也只能靠這瓶飲料先填填肚子。
喝了熱飲,樂戈原先蒼白的嘴唇漸漸被熱流軟化,泛出潤潤的粉色。
不知不覺,雪停了。樂戈伸出脖子看看四周,地面皆是雪的影子。
“雪停了。”男人說。
“恩。”樂戈點點頭。
“還不打算回學校麽?”
“你怎麽知道我是從學校裏跑出來的?”樂戈驚訝。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面對她。
樂戈被他的視線盯得有些不自在,垂頭撇撇嘴:“我只是想出來單獨呆一會。”
“怎麽不找朋友陪着你?”
樂戈搖頭:“太丢臉了。”
“怎麽了?”男人緊接着問。
樂戈瞥了他一眼。有些煩躁這個陌生人會來管她的閑事。但轉念一想,既然是個陌生人,向他發洩一下自己心裏的壓力,也倒不是不可以。更何況,對方似乎洗耳恭聽。
猶豫了一會,樂戈開口:“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能告訴別人。”
“不會。”男人的嘴角揚起:“只有我和你知道。”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只不過我比賽輸了而已。”樂戈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鞋面沾了一點雪:“因為我太驕傲了,比賽前都沒有好好練習,所以……就輸了比賽。一定讓老師失望了。”
“那你現在在想什麽?”
“我?我現在……什麽都沒想,一片空白。”
“知道接下去該做什麽麽?”男人這樣問。
樂戈擡頭看他,有了黑色的鏡片遮擋,樂戈看不到對方的眼睛。
“回到學校,好好的睡一覺。可能一時半會你忘不掉今天所經歷的,但這件事會成為神奇的動力,會在你的背後穩穩地撐住你,在你快要放棄的時候也會推你一把,将你拉出灰暗。你可以另辟蹊徑,再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自己重新站上舞臺。換一個方式,尋找一個可以完全展示你自己的機會,能夠讓你更好地證明自己的機會,用滿載而歸來告訴你的老師和同學。”男人看着樂戈,嗓音清晰而溫柔:“你是一個值得他們期待和支持的人。”
一束光柱閃過,樂戈被那車大燈刺到了眼睛,用手揉了揉眼睛,眼眶紅紅的看向男人的臉,這回她看清了對方的臉。樂戈想,要是他摘下墨鏡,一定是個帥哥。
“恩,我會的。”樂戈收回視線,低下頭,臉上浮上一絲粉色。樂戈輕聲說,語氣卻是認真和真摯:“我會張開自己的翅膀,重新飛上那片,屬于我的天空。”
男人伸出手,摸了摸她額前乖乖的齊劉海,溫熱的氣溫絲絲縷縷地傳遞到樂戈涼涼的皮膚上。她垂着眼,溫順地任由男人摸她的腦袋。她的頭發被她養得極好,從來不染不燙,發膜營養油又是樣樣不落地滋潤着,讓他“愛不釋手”也算情有可原。
順着發絲,指節擦過樂戈的臉頰,卷來溫暖的體溫,融化了冬日的冰雪。
樂戈沒有在校外過夜,因為男人逼着她讓她用他的手機打電話給她的朋友。樂戈乖乖地聽了他的話。後來,男人自然是離開了,沒有留下姓名和任何稱呼,卻把自己系着的圍巾送給了她。突然地來,陌生地走。在樂戈的心裏,對方就是個神秘的男人。聽她傾訴,由她宣洩,一直都是無害的面對她。
本以為這個晚上會很孤單,但其實很溫暖。
※
“郁先生,遇見熟人了?”溫熱的車子裏,司機老王輕聲問。
郁景年摘下墨鏡,轉眼看向窗外那抹亮眼的火紅,唇角緩緩勾起愉悅的笑容,“是個聰明的小姑娘。”
司機搭話:“小姑娘長得水靈,挺不錯。”
見小姑娘很聽話地躲在開着暖氣的便利店裏取暖,郁景年收回視線,對司機淡淡地說:“走吧。”
黑色的汽車發動,很快駛上了高速。
2小時候郁景年到達目的地,一進包廂就聞到滿室的酒氣,穿着西裝的男人見郁景年來了,笑了一聲站了起來,走進郁景年然後手就自然地拍拍郁景年的肩膀,語氣熟絡地說:“怎麽那麽慢啊!我們都到齊了,就缺你一個。”
郁景年淡笑:“路上下了雪,耽擱了一陣。”
“廢話不說,姍姍來遲的自罰三杯!”男人話音剛落,包廂裏衆人就起哄。
這是規矩,郁景年沒推辭,幹杯酒仰頭就幹,喝完了面不改色,笑容依舊。
男人領着郁景年走進包廂深處,那裏有幾人衣着不凡的人正相談甚歡,“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這是張總,這是李總,最近這兩位都贊助了李天王的巡回演唱會,還有這是王總”
千篇一律的飯局,令人厭煩的氛圍,現在的郁景年正值事業上升期,一絲一毫不能出錯,飯桌上的談笑拍馬屁換來他的更多機會,為了離夢想更進一步,他也不得不低頭,也是為了成長。
成長,沉甸甸的兩個字,飽含的一切難以用簡單的文字來形容。
我和你,都在學習和成長,未來若是有一天再遇,我希望能夠看到你的發光發熱,能夠再讓我的目光為你駐足,流連忘返。
56
最後一場演唱會在首都舉行,正值溫暖的5月,樂戈也追随着郁景年的腳步來到了首都。
視線所及,恍如銀河,暗黑的幕布上點綴着璀璨的熒光碎星,忽閃忽閃。四周皆是靜,期待着,行星爆炸,盛景降臨。
就在衆人屏息以待時,巨大的LED屏幕被點亮,隐約顯現的光影掠過,随着3D影像漸漸推進,飛快前行的流星擦過每個人的虹膜,這光亮就如火花般有了溫度,并且就在這稍縱即逝的一秒就點燃了所有人的心。瞬間,“郁景年”這三個字就如勢不可擋的熱浪重重襲來,席卷了所有人的理智。
樂戈轉頭看身旁的黎念,就見她舉着手臂捂着耳朵,表情糾結痛苦。察覺了樂戈的視線,她費力大喊,樂戈仔細翹着她的嘴型,才明白她是在說:耳朵要壞了!
樂戈無奈聳肩,其實她也一樣。
“噓——”從遠處飄來的聲音。
倏然就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前一秒的群情激昂就在下一秒戛然而止。寂靜,一片寂靜,光影照亮了所有人的面貌,骨髓裏似乎被注入了鮮豔的熒光,無一不是光彩熠熠。剛才那是郁景年的聲音,在座的所有人都無比熟悉。接着就聽到鼓膜被敲擊,心髒加速跳動,他說——
數盞帕燈倏地亮起,就如行星爆炸于瞬間破碎時的耀眼奪目。
心髒驟停。一秒後,排山倒海的尖叫與歡呼就如那滾滾浪潮,掀翻全場,淹沒整個體育館。衆人視線集聚之處,逆光出現的身影,從那耀眼的星河裏邁着穩如磐石的步伐款款走來,萬千璀璨拼成一個郁景年。
從火熱開場到淺吟低唱,再到經典串燒大合唱,熱情不減,持續上升。點點熒光棒興奮地揮舞着,觀衆席裏時不時冒出些難掩激動的表白。
樂戈坐在某個角落,手裏握着黎念給的熒光棒,一顆小小星辰時隐時現,卻還是逃不開別人的眼睛。
調整話筒的同時,耳機裏傳來工作人員的提示。郁景年無意的擡眸一掃,偌大的體育館,坐滿了人的觀衆席,他鎖定了方位。
琴弦顫顫,手指躍動,清新的音符叮鈴飄遠。舞臺中央,是僅一眼就能心神顫動的男人。他身後巨大的大屏幕,慢慢顯出歌詞,以及一段特別的影像。而在舞臺右側的LED屏幕上,是被鏡頭牢牢對準的樂戈,眼神茫然還有些無措。此情此景,不難猜測,郁景年想要做什麽。
眉眼含笑,如沐春風,他微擡着頭看向觀衆席的某一點,說:“謝謝你,來聽我的演唱會。”
她來聽我的演唱會
在十七歲的初戀第一次約會
男孩為了她徹夜排隊
半年的積蓄買了門票一對
我唱得她心醉我唱得她心碎
三年的感情一封信就要收回
她記得月臺汽笛聲聲在催
播我的歌陪着人們流淚
嘿陪人們流淚……
一幀一幀的畫面拂過瞳膜,記錄了最純粹的小美好。
海邊一高一瘦的小小背影,互喂冰淇淋時甜蜜的笑顏,大手牽小手的默契,這是在法國,倆人偷偷度過的時光。
接着畫面一轉,是晚會上同框出現的男女,四周流溢着只屬于他和她的甜甜情愫。
緊接着屏幕上出現了熟悉的日出,熟悉的共舞。這可愛的小女人,一直拘謹着放不開,但等橙日升起,霧霾散去,他和她就像是有認識了很久的默契,自然和諧的共舞,畫面美得讓人不敢去驚擾。
還有身着旗袍的淡雅女子在舞臺上曼妙身姿,指尖撚捏,在舞臺暗處靜靜的拍攝與記錄,那是他和她相識。
一曲畢,燈也滅,只剩下大屏幕和點點熒光相互輝映。靜谧無聲的等待。
淚打濕了睫毛,烏黑的眼睛水亮水亮,裝滿了他,裝滿了從心窩裏捧出來的郁景年。
“還記得麽,在某個你已經不記得的時刻,你的生命裏有過我的出現。”隐在黑暗裏的郁景年緩緩開口:“雪夜,便利店,你和我。”
雪夜,便利店,他和她。
“你穿着一件紅色的羽絨服,縮着手腳,我注意到了你,就這樣下了車,順着不知姓名的腳印,我走到了你的面前。”記憶慢慢顯現在腦海裏,郁景年輕笑:“因為擔心狗仔,所以我戴了墨鏡,可你卻把我當成了自戀的陌生男人。”
笑,在體育館蔓延開來,由衷的,發自內心的,被深深感染的笑。就在此時,一張照片出現在大屏幕上,是那時候的她。當時他已經和她道別,樂戈聽了他的話,乖乖的進了便利店取暖。照片上的紅色身影,隔着鋪滿霧氣的玻璃窗,面容隐現,青春稚嫩,簡單純粹。
“無論在哪個時間點,只要遇到你,我就會變得不一樣。”。
一束追光落在郁景年的身上,形成一個光圈,将他帶出黑暗。他慢慢走着,邊走邊說:“你是我命中注定的愛人,連老天都在幫我,把你帶到我的身邊。”。
優雅地朝着舞臺邊側的黑暗裏伸出手,全場尖叫聲四起。大屏幕上,郁景年牽着女人的手,走到了舞臺中央。然後帕燈亮起,全場矚目。
郁景年真摯的目光深深地看着樂戈,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他的手裏多出了枚戒指,光澤瑩瑩。
“樂戈,你願意和我攜手走完這餘生嗎?”郁景年的膝蓋慢慢曲起,單膝下跪,目光依舊牢牢鎖住樂戈,郁景年手撚着戒指,穩穩開口道:“一輩子,都不分開。”。
“嫁給我吧,寶貝兒。”
煞那間,一切喧嚣都煙消雲散,整個世界只剩下單膝跪地的郁景年和眼睛水霧蒙蒙的樂戈。
中指被鉑金指環套住,大屏幕上的畫面漸漸放大,那芊芊細手上,鑽石的光輝閃(亮)到(瞎)了所有人的眼(狗)睛(眼)。
有人笑,有人哭,這世上,最美不過兩情相悅,終成眷屬。
※
我,郁景年,願用生命起誓,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全心全意對樂戈,寵她愛她呵護她,保護她不再受到傷害。不再讓她吃速凍餃子,一日三餐都由我來。所有信用卡都已上交給老婆大人,房産證也寫上了她的名字,雖然物質,但确是我的真心。
就讓我們相愛吧,直至生命盡頭。
↑以上是我一時興起,應該算個小劇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