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1
空氣裏流動着令人抗拒的消毒水味,深夜的醫院裏還留有吵鬧聲和痛哭聲。昏迷不醒的樂戈被推進手術室,冰冷的走廊裏,郁景年一人安靜地站立在手術室門外,臉上沒有一絲的情感流露,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緊緊盯着眼前的門,他渾身僵硬地就像個木人。
沒過多久,這裏冰冷的寂靜被打破,淩亂的腳步聲匆忙靠近。
“景年。”範疏在郁景年身後停住腳步。
郁景年置若罔聞,一動不動。
強忍着哽咽,跟在範疏身後黎念看着手術中的紅燈,沒有忍住心頭的悲傷,抱着頭蹲在地上:“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該堅持讓樂戈打車回家的。她今天一整天臉色都不太好,我就怕她開車會出事”說到這裏黎念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細碎的話語讓人聽不着切:“樂戈還有兩個星期就要比賽了,這可怎麽辦啊”
郁景年皺眉,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問道:“有沒有通知樂戈的家人?”
黎念吸吸鼻子,搖搖頭,哽咽着:“還沒來得及,我也不敢通知她們,不過樂戈的姐姐在這家醫院上班”
郁景年打斷黎念的話,語氣聽起來很鎮定:“讓她過來吧,樂戈更需要家屬在這裏陪着她。”
“好,”黎念站起身掏出手機,就撥通樂淺的電話。從走廊盡頭忽然想起清脆的鈴聲,黎念舉着手機恍然回頭,就見樂淺身着白大褂步伐急促地朝他們走來,眉頭緊蹙,滿臉的擔憂和焦急。樂淺一走進就抓着黎念的手問:“現在什麽情況,樂戈進去多久了?”
黎念哭得稀裏糊塗,也不是第一時間到達醫院的,這問題她也給不了确切的答案,只能将目光移到前方挺拔的背影。樂淺順着黎念的視線看去,就見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手術室門外,站立不動。
眯了眯眼睛,掃過對方的背影,樂淺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誰。深吸一口氣,大步上前,氣憤地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難道樂戈出事和你有關?”
木納的身體這才動了動,郁景年僵硬地轉過臉看着一臉質問的樂淺,嘶啞地嗓音滿含歉意:“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你”樂淺這才面對面看到眼前這個男人,他此刻的狀态就像個被狠狠折磨過,眼眶猩紅,臉色蒼白,上衣都被汗漬滲透如黏土一般貼在他的皮膚上,仔細觀察可以發現他渾身顫抖,還有□□在外的皮膚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樂淺姐,樂戈是自己出的車禍,郁景年當時剛好在現場,還是他陪着樂戈來的醫院。”黎念覺氣氛凝滞,出口為郁景年解釋,唯恐樂淺會錯怪了樂戈的救命恩人。
站在黎念身邊的範疏瞥了她一眼,黎念察覺到他嫌棄的目光,清楚自己現在哭得一定慘不忍睹,不由得撇撇嘴,懶得去理他。可黎念沒想到範疏最後嘆了一口氣,手在她的肩頭拍了拍,黎念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了,剛才範疏是在安慰她。
“啪。”手術室外紅色的提示燈倏地熄滅,接着就見剛結束手術的醫生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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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沒有大礙,但是腦部受到撞擊,會有腦震蕩的情況出現,現在就可以轉去普通病房。”
聽到醫生這麽說,大家皆是松了一口氣。
“範疏,你去幫樂戈辦住院手續,問問有沒有空餘的vip病房,要是沒有,就拜托溫覺讓個病床給樂戈。”郁景年沉沉地說。
溫覺是個暴發戶,之前住院就找人安排了兩個病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未蔔先知的能力,現在他的病房正好派上用場。
“嗯。”
※
既然報上了溫覺的名字,vip當然少不了。
“低血鉀加上貧血營養不足,樂戈最近休息時間太少,才會出了這樣的意外事故。”樂淺站在樂戈的病床前,對陪伴在樂戈床側的郁景年和黎念說道:“輕微腦震蕩,樂戈調養兩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可樂戈額頭上的傷口會留疤麽?”黎念問。
“以後去整形醫院就可以修複好,這個不用擔心。”樂淺對樂戈的破相并不擔憂,比起這個性命更加重要。但又轉念一想,她的視線就落在了郁景年身上,意有所指地問他:“你覺得呢?”
從進入病房開始,郁景年就恢複了沉默淡然的模樣,但他的視線一直圍繞着樂戈轉。此時樂淺突然問起他來,他也是面不改色,淡然地回答:“我不在乎。”
樂淺沒多說就離開了病房,這時候範疏和嚴冬冬走了進來,面色都有些嚴肅,但都很默契地沒有打擾郁景年,帶着黎念又離開了病房,這下,病房裏只剩下郁景年和樂戈。
面容恬靜,呼吸平穩,樂戈正在熟睡中,臉色還是有些蒼白,讓等待着她醒來的郁景年覺得心髒隐隐抽痛。還好樂戈及時踩下了剎車,否則後果一定不堪設想,一想到最壞的可能性,郁景年就一陣後怕,牽着樂戈的手都握緊了幾分。
晨曦漸露,新的一天開始。
“現在醫院門口圍滿了記者,後門也是,現在離開醫院恐怕會被發現。”
“那就不離開,我等她醒過來。”嘶啞的嗓音充滿了疲憊,郁景年整整一夜沒有合眼,半夜的時候護士幫他處理了傷口,現在的他也很需要休息。身上已經換上了範疏拿來的幹淨衣服,長袖可以遮住手臂上的傷口。
“你要任性到什麽時候!”範疏低聲呵斥道:“從一開始你就不顧後果地一次次越界,現在好了,你的所有都暴露了出來,包括你想要保護的樂戈!我根本來不及攔下他們的新聞稿,現在你和樂戈的報道已經滿天飛了,你難道就不考慮接下來該怎麽面對媒體麽?”
“公開。”郁景年語氣不變,“公開戀情。”
“你他媽開什麽玩笑!”範疏氣他說出這麽不負責任的話來,若是公開戀情,他郁景年面對的将是不可估量的驚濤駭浪。即使有摯友溫覺能幫忙,郁景年也逃不開大衆的輿論以及對他形象的質疑與抹黑。
就像墜入深海,身體失重地往下沉,周圍一片黑暗,冰冷和恐懼感瞬間侵上樂戈的大腦,她動彈不得又無助害怕。正當她費力掙紮的時候郁景年的聲音突然出現,一如往常的溫柔一遍遍地輕聲呼喚着她的名字,眼前倏然亮起淺色的光,漸漸在擴大,驅散了把樂戈禁锢住的黑暗。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緩緩上浮,接着樂戈就聽到了兩個男人的争吵——
“一遇上樂戈的事情你就變成了瘋子,簡直毫無理智!”範疏咬牙指責郁景年。
“我只是想要多一些時間陪她。”
“時間?時間有啊!我給你安排不就好了,你用得着說出要公開戀情這樣的話麽?這麽草率的決定你怎麽好意思說出口!”
“我”郁景年被範疏吼得頭疼,無意間發現樂戈的眼睫毛微微顫動,眼皮一跳一跳的,他驚喜地看着樂戈,輕喚:“樂戈,你醒了?”
樂戈的眉頭皺了皺,費了些力氣才睜開眼睛,一時間适應不了強烈的光線,眯了好一會兒眼睛才不覺得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刺眼。瞳孔由黯淡到潤澤,視線幽幽看着床邊的郁景年,樂戈看了好久才張開嘴,幹着嗓子輕聲喚:“阿景”
“是我,樂戈。”郁景年緊緊牽着樂戈的手,目光變得炙熱而滾燙,“現在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頭疼麽?”
輕輕搖搖頭,樂戈問:“我出車禍了,只有你知道嗎?”樂戈的意識還算清醒,對發生的一切都還記得。
“除了我們幾個還有黎念和你姐姐。”
樂戈眨眨眼,還準備再說句話卻被郁景年打斷,他說:“你休息,少說話。”
無力地彎了彎嘴角,樂戈看着疲憊不堪的郁景年,“你去休息才對,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裏還有大明星的樣子。”
“我不在乎。”郁景年這才露出真切的笑容:“我想陪着你。”
樂戈在醒來的時候就隐隐約約聽到倆人的争執,一睜開眼睛就發現範疏面帶不善,似乎是和郁景年吵了一架,正煩惱沉默。拼接了倆人的對話,樂戈大概可以猜到倆人為何争吵,就說:“你聽範疏的吧,不要因為我做出會讓你後悔的事情。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地醒過來了麽,你不用擔心我,也不要意氣用事,好麽?”
平凡簡單的幾句話卻讓郁景年聽的啞口無言,直視躺在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的樂戈,郁景年沉默許久,扛不住樂戈堅定的目光和柔弱的請求,心一軟,就點了頭。
得到滿意的答案,樂戈彎彎眼睛,瞥了一眼範疏,對方的表情也緩和了不少,像是松了一口氣。看向樂戈的眼神也友好了很多。
“這下你滿意了。”郁景年對範疏冷冷說道。
“嗯,你這樣才像話,才是郁景年。”範疏的語氣依舊淡漠,但可以聽得出比起剛才已經輕松不少。
郁景年吃癟,默不作聲,只是看着樂戈臉上久違的淺笑,心裏異常滿足和安心。
病房的們突然被推開,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樂戈醒了嗎?我買了點白粥和水果,要是樂戈餓了”黎念看到病床上轉醒的樂戈,驚喜地喊到:“樂戈,你醒了!你真的吓死我了,我還以為”
範疏一個眼神朝黎念飛去,制止了她到了嘴邊的不吉利話。
看了一眼黎念,樂戈重新看向郁景年,對他說:“念念過來陪我了,你回去吧,不用擔心我。”
覺得樂戈毫不留戀地讓他盡快離開,郁景年雖然心裏有些憋屈但又不能違背答應樂戈的話,猶豫了一會,轉頭對一旁的兩個電燈泡說:“我有話要和樂戈單獨說,你們兩個去外面等一下吧。”看似商量的語氣但其實不容人拒絕。
倆人走了出去,關上了門,給郁景年和樂戈留下二人世界。
“你就這麽着急讓我走?”郁景年嗓音沉沉,低下頭靠近樂戈的小臉,端詳着她的眉眼,目光流轉,依依不舍。
“我聽到你和範疏說的話了,”樂戈望着郁景年近在咫尺的俊朗面容,輕聲說:“謝謝你,阿景。”
阿景,樂戈給他的愛稱,簡單不起眼的兩個字此時聽起來是那麽地動聽和美妙。
“再叫一聲。”郁景年說。
樂戈笑了笑:“阿景。”
在她身邊的,是獨一無二的郁景年也是溫柔情深的阿景,這麽好的他,讓她覺得自己實在太幸福,幸福得都讓她覺得經歷的一切坎坷不平都在此刻變得不再重要,即使渾身上下泛着疼痛,她都不覺得煎熬。
只要看到他,她的世界就都是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