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把鑰匙還給看門的老頭,和他說校園裏一切無恙,然後就回了我的宿舍。不知是否是錯覺,我現在确實覺得沒那麽冷了,果然幹坐着猶如等死。
過幾天就是除夕了,到時候連看門老頭都會回家過年,我想了想,出去買了份豬肉餡的速凍水餃,放到宿舍的窗臺那,自然會是天然的冰箱。
又是一個除夕,我沒覺得這個節日該怎麽開心的過。我也過過讓人笑的十足真的節日,然而那都是在我小時候,在我父母還在我身邊的時候。他們死後,日子是日子,節日也是日子,并沒有什麽出奇,我既不需要合家團圓一起過節,也沒什麽單位給我放假。
外面噼裏啪啦的放着鞭炮,即使在校園裏面都能聽的清清楚楚。我吃完了水餃,漱了口,躺在被子裏想安靜的睡會,然而卻太吵了,吵得我即使閉上眼睛蒙在被子,耳邊都會清晰響起來噼裏啪啦的聲音,我只好站起來重新穿好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才是真正的熱鬧,遠遠的天空上不斷有煙花綻放,甚至還能看到鞭炮點燃時燃起來的火花,我掃了一圈就垂下了眼不再看。我往前走,經過了圖書館,想起來看門老頭臨走的時候說可以把圖書館的鑰匙給我,讓我無聊的時候去找本書看,卻叫我拒絕了。我不想再看書,我也不看報紙,我幼時學來的知識,都用在我看工資賬本,看我必須得看的東西去了。
圖書館後面,就是教學樓,我站着擡頭望了一會,終究還是走了上去,幾乎以為周圍有活潑的學生從我身邊跑過,正如我還是個學生的時候。
我沒有鑰匙,然而要打開這樣簡陋的鎖也是很容易的事情。我說過,我會的事情很多,我甚至當過開鎖匠,不過開鎖這技術,還是一開始被拐到小偷團體裏時學來的。那時候我剛離開學校,離開我住了好長時間的地方沒多久,竭力鎮定,卻仍然莽莽撞撞,甚至還會輕易相信人,不過那也只在最一開始的時候才那樣傻,後來就好了。
在小偷團體裏我不只學了如何開鎖,還學了其他的謀生知識,只是我學會了就逃走了,再之後也沒有去偷過,畢竟我還會些別的,也不忍去偷納稅人的錢叫他們難過,只是開鎖這技藝是真的好用,雖然我沒再“深造”學習過,只是這麽些年過去了,那些簡單的鎖還是沒有改進,太困難的我自然也不會去嘗試着開。
在我過得艱難的時候,我用過不少次這種技藝來躲過危險。下大暴雨大暴雪的時候,戶外太過危險,我會躲到人家的地下室裏,甚至有時候被危險人物盯上的時候,我也會借此來躲過他們的圍追,而我現在,用在開教室的門,然後又進去坐了那個位置。
我為什麽會坐在這裏呢?有一瞬間,我在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教室裏很冷,因為空曠而沒有一點暖和氣兒。我坐在這裏,坐在這個我曾經坐過三年,靠後靠牆一直沒挪過地的地方,望着講臺,好像看着我殷切望着的老師,無論如何都不迎合我的期待,一直不叫我的名字。
可這也不是老師的錯誤,是我不主動舉手。我不敢舉手,舉手了,我的舉動就會被報告回住的地方,回去我就會餓肚子,正如每次考滿分會挨打一樣。可是餓肚子比挨打要重要的多,舉手也不如考滿分那樣分量重。我只是擡着頭,殷切在老師說,“那麽下面誰來回答這個問題”時,注視着他,想讓老師明白我的意思。
老師明白過來了嗎?我猜他明白,可是他大概更會覺得我懦弱,不敢主動舉手,也許我只要一舉手,哪怕只舉起一點弧度,哪怕搖搖擺擺,老師都會叫我,可我不敢,我不想餓肚子,我想長大長高,想即使吃野草野果也要長大,我想健健康康的,有一個正常發育的身體。
後來老師還是叫我上臺了,即使不是我的願望。二十年多年後,我坐在除夕夜裏的教室,望着講臺,好像看到老師站在講臺上說,下面我們分成十個小組,每個小組全體人員都要上臺來一起合演課本的這一段落。
我看着老師按位置把我分到第七小組中,然後其他的小組陸陸續續的上去,而我緊張的在心裏盤算着課本內容迅速的默背,想着到時候我該如何表演,如何說出臺詞,如何別出新意,區別于衆人。我想我一定不會怯場,因為我已經等了那麽久,等着被人注視。
老師說,“第七小組上去吧”。前後左右的人往上走,而我格格不入的夾在他們中間。我已經背好了臺詞,琢磨好了表情神态,然後其他人開始說話了,很快就輪到了我,我該說話了,可是我卻卡住了。
因為在我低着頭等着輪到我的時候,我看到了我的鞋子,看到了我的褲腿,我突然就說不出話來,直到在我們組學生不滿的催促下,我才結結巴巴的把臺詞念出來,既沒有生動的神态,也沒有如何的新意,只是如同最普通的學生那樣,幹巴巴的,臺詞記得不太清楚,這樣尴尬的念完了,再全體一同下臺去。
有人在笑,我知道他們不是在笑我,因為每個組上去,在下面看得都是覺得異常可笑的。那是我第一次上臺去,也是最後一次。
而我現在,從除夕夜的教室,從這并不屬于我的教室,從這靠後靠牆的位置站起來,一步步走向了講臺,站在了我當初站着的位置,然後往下看,看到讓我當年羞愧的地方。
我當初看到了我穿着好幾年,都磨破了撐變形了的棉鞋,在鞋子頭有很明顯的磨掉了皮,露出裏面黑色的內裏,還有我短了一截的褲子,露出我黑色的襪子包着的腳踝。我當時只是想,瞧啊,我站在講臺上,面對着所有的同學,我的一切都可以清清楚楚地被他們看見,即使我這幅打扮一直被他們知曉着,然而我這樣站在他們面前,經受着他們的評估,卻仍然讓我很不自在。
然後我現在也往下看,看到我好歹完整的鞋子,看到我并沒有露出腳踝的褲子,并沒有覺得多高興。這些只是我為了過冬,又有了在食堂做工的錢,才有了這樣一身雖廉價卻還沒破損的衣服,至少撐得起場面。
我并沒有再坐回去,我又看了眼黑板,接着就走出了教室,把鎖重新挂上。
那個時候還在讀書的我,臉皮還太薄了。像現在的我,已經沒了臉皮這個概念,我可以穿着破爛直接倒在路頭,由着人給我扔着一角錢一塊錢,也可以穿着說要養着我的人給我買的昂貴衣服,泰然自若的仿佛我就是穿着這個的。我再也不會因為一點外在的事情,就失去了分寸變得慌慌張張。
我回了宿舍,倒頭就睡,而這次,不管外面吵的有多熱鬧,我都能正常睡着了。
除夕過去後是整個新年,新年過完了學生開始來上課。冬天只剩下了個尾巴,我又做了一個月了,拿了一筆對我來說不少的錢之後就辭了這份工作。
這是難得的一份好工作,最難得的是工資不錯,而且不強行要求非要打到銀行卡上。這就是我許多我能做的工作卻不能做的原因,學歷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現在現代化的公司都會把錢打到銀行卡上,而我哪來的真身份證能去辦銀行卡呢?正經老板聽到我只要現金,都難免會用打量壞人的目光看着我,懷疑我說不定是什麽在逃罪犯呢。
離開江城之後,我又買了一份火車票。國內的城市好多哪,當初我從買了隔壁城市火車票逃出來後,就是一直買很短路途的火車票,這樣一個城市一個城市不論大小發達貧窮與否的晃過去,到現在,還沒有兩次去過同一個城市,也沒再遇過曾經遇到過的人。
春天來了,我已經到了另外的城市,而最糟糕的事情,大概就是我剛來沒多久,還住在戶外沒找到工作的時候,這個叫做南岚的城市卻開始了申請全國文明城市,而要申請這個,自然會對我這類的人進行嚴打,也會嚴格控制流動人口,對身份的檢查也會嚴格下來,一時之間,大街上的氣氛都嚴肅起來,印着“城管”字樣的車子到處穿行着,而我,自然也不能再随便睡在外面了。
省不下住宿的錢,我的錢也不夠去租房子,即使是最便宜最便宜的土房子,我的錢都不夠,甚至找工作也一時之間陷入了瓶頸,我只能無奈的坐在公園裏的長椅上,想着今天晚上該去哪裏。
我并不很着急,即使是被抓起來了,至少他們還給你地方讓我呆着,也不會餓着我,只要我小心保護好自己,別陷入暴力事件就好。
夜色漸深,我突然就想起了一個至少能解決今晚的去處。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電腦貞子醬的地雷,我更新了呦~
我是不會告訴你們我是怎麽鎖的,正色臉。
最近忙死了QAQ話說我想給主角設定一個白月光,這個白月光是姑娘你們介意嗎?雖然你們介意我也會接着寫(喂)反正這個文不是為數據寫的,所以我就随心所欲了哈(別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