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可違的界限
聽說開學有考試,鐘秀秀請了幾天的假。
在床上裝作病怏怏的樣子躺了一星期,時楚皓每天都會來送作業。鐘秀秀十分心虛,覺得如果回回要抄實在太敗壞自己,不,是溫走走的形象。她只好每天微信讓尚晴給她發答案。
尚晴是個很歡脫的姑娘,一米七一的個子,給人的感覺卻玲珑活潑一些。
在鐘秀秀跟她說了聲自己換男朋友了之後,她一個電話就喊了過來:
“走走,你出事了嗎?腦子被宇宙碎片撞了嗎?去了什麽鐘靈毓秀的地方感天時地利打通任督二脈突然悟道升仙了嗎?等等,你不會被人奪舍了吧,你是走走吧,你真的是溫走走吧?”
鐘秀秀覺得姑娘的思維很有潛力啊,還是老實答:“廢話。”
對面長舒了一口氣:“唉,你腦子突然變得這麽靈光,我有點習慣不了,給我點适應期。”
鐘秀秀想,溫走走頂着各方壓力還堅持着要跟季舟在一起,也是不容易啊。
在鐘秀秀打算回歸課堂的那一天早上,她才問了尚晴一句什麽課表,好讓自己有點準備,姑娘又一個電話喊了過來:
“走走,快跑!”
鐘秀秀莫名其妙:“……啊?”
尚晴在那邊聲音都在抖:“剛剛剛才來了個兇神惡煞的老大哥,一個勁兒問你在哪兒,還揪着時楚皓問他和你什麽關系!”
鐘秀秀隐約猜到是誰,趕緊說:“趕走!快把那個人趕走!”琢磨着要不自己再休兩天。
尚晴嘆氣:“來不及咯,人家問完你在宿舍,問完宿舍在哪兒,就找你去了,眼看着去了五分鐘了,說不定都到樓下了?”
鐘秀秀朝窗戶外面一瞅,林蔭道上果然有個灰黑色的影子氣勢洶洶地往這邊來,後面還追了個穿校服的男生,鐘秀秀仔細一瞧,尚晴就在話筒裏補充:
“對了,時楚皓追出去了,你,你看着辦吧!”
本打算鎖着宿舍門抵死不出的鐘秀秀瞬間洩氣,挂了電話匆匆就往樓下跑。
虞淮被時楚皓攔在林蔭道半路。
時楚皓說:“溫走走是我的女朋友。你找她幹什麽?”
虞淮很不屑:“女朋友?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稱呼麽。你讓開。”
鐘秀秀從遠處呼嘯而來:
“楚皓你堵上耳朵不要聽他瞎說——”
到時楚皓身邊急剎,氣喘籲籲地握住少年的手掌。
虞淮擰了擰眉毛。
鐘秀秀昂了昂頭:“虞淮,你別老找我了行不行,我跟季舟已經沒關系了,你要讨債,自己找他去。”鐘秀秀想,有本事你就找去,我看大神他是不太打算回來了。
虞淮抱臂,眯了眯眼,冷笑:“呀,我怎麽覺得,咱們倆之間不止季舟這層事兒呢?”
鐘秀秀心虛,手心滲了些汗,表面上擺出淡定的樣子:“哦?還有什麽事,我怎麽不記得。”
虞淮目光深幽地看她:“這種事,正常不是應該女方記得比較清楚?”
鐘秀秀咬牙:“你說話別說這麽暧昧好嗎,我已經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虞淮挑眉:“你是要我把話說清楚點?”看了看兩個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你跟這個‘男朋友’,也就是表表白,牽牽手,大不了Kiss幾下,你說,是和他做的事情比較像男朋友,還是和我做的事情比較像男朋友?”
鐘秀秀握在時楚皓掌中的手緊張一抖,指着虞淮:“你怎麽這麽不要臉!”
時楚皓把她握得緊了一些,沉重着面容,對着虞淮:“你對她做了什麽?”
虞淮思索:“難道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嗎,偏得說我跟她上過床,你才聽得懂?”
鐘秀秀臉色一片蒼白。而時楚皓卻松開了她,下一刻已經揚着拳頭捶在了虞淮臉上。
他說:“走走才十六歲,還沒有成年,你這是犯罪。”
鐘秀秀看着心疼,想少年,這是男主的臉呀,咱惹得起嗎!
虞淮揉着右臉頰:“你怎麽知道不是你情我願?”
鐘秀秀跑上去對着他左臉又掄了一拳:“虞淮,你能不能滾蛋。”
虞淮看了看她,冷哼:“好啊,我走。你看最後誰還要你。”
他就真的轉身走了,留下鐘秀秀和時楚皓兩個人。
鐘秀秀當然不敢去看時楚皓,紅着眼睛往回跑。
時楚皓追上來。他跑得比較快,拽住了她的胳膊,她下意識就去甩開,卻被他一用力,就圈進了懷裏。
她沒有說話,眼淚卻流了下來。她埋在他懷裏,并沒有擡頭。
他将她向懷裏緊了緊,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安撫地觸碰到她的發,像是擁着多珍惜的物什,不知該怎樣呵護才顯得彌足。
他的聲音在腦頂上傳過來,安安穩穩地響着,他說:“不要怕。”
鐘秀秀扒着他的衣服哭出聲來。
他嘆氣:“是那個晚上的事,對不對?”
鐘秀秀又向裏面埋了埋,繼續哭。
日色漸洇,他陪在她身旁半晌,她才想起來學校裏還在上課:“你,你先回去吧。”
時楚皓抿唇:“沒關系,我再陪陪你。”
鐘秀秀就看到尚晴從教學樓的方向往這邊小跑着來。
姑娘看在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果斷加快了速度:
“你們兩個,這地方是學校,現在是上課時間,秀恩愛是給教導主任看啊?!”
不一會兒就到兩個人面前,拍了一下時楚皓:“老師讓我來找你,安慰媳婦兒的工作就交給我吧。”
鐘秀秀反應了一秒,覺得姑娘邏輯也挺對,老師讓她來找時楚皓,确實沒說她得跟着一起回去。鐘秀秀抹了抹眼睛:“不耽誤你們學習了,快回去上課,我要再睡個回籠覺。”
尚晴一臉鄙視地看着她。
時楚皓輕輕吻了吻她的發:“好好休息。”
尚晴在一旁渾身一麻。
鐘秀秀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虞淮男主光環很強大,但是鐘秀秀覺得,作為一本女性向小說,女主的光環應該更加強大。是以她覺得,虞淮偶爾插一插曲,應該不用太擔心。
九月是後幾月裏放假最多的一個月,總共兩次假期都堆在了這裏面。
開學沒多久,中秋節的放假通知就發了下來。
自鐘秀秀堅強地走進高三的課堂以來,已經快要一個星期了。第一天的時候鐘秀秀本着進取的心理,和化學老師深入探讨了一下什麽叫化學性質什麽叫物理性質,在她順嘴問了問練習冊上那個螺絲帽一樣的簡筆畫是什麽東西,為什麽還能往上面連字母之後,老師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把她趕出了辦公室。
班主任擔憂地來找她:“走走啊,是不是燒糊塗了,要不要再休息幾天啊?”
鐘秀秀想,算了,反正來這裏的重點不在學術上面,就算高考考不成,大不了可以穿回去嘛。
于是就将就着聽了幾天。
當然沒有聽進去,大部分時間還是在睡覺。
看見中秋節的通知,鐘秀秀簡直如釋重負。
她歡快地跑到時楚皓的座位前:“楚皓楚皓,中秋節要不要出去玩?”
時楚皓就沒有拒絕過她:“好啊。”
鐘秀秀很興奮:“游樂園!”
時楚皓笑得很溫柔:“好啊。”
鐘秀秀嘟嘴:“你怎麽一直就兩個字啊。”
時楚皓茫然地開始思索什麽詞還能表達這個心情。
鐘秀秀覺得他這麽認真的樣子實在太萌:“那咱們哪天去?”
時楚皓想了想:“中間那天吧。”
鐘秀秀想他第一天大概是要寫作業,留一天調整狀态,中間這天确實挺好,就學着他的樣子,笑盈盈地說:“好呀。”
中秋節的第二天,是個周六。
鐘秀秀挑了條绛藍色的寬腰連衣裙,配着淡黃的低幫平底布鞋,又挎了個米色的帆布包,風風火火地跑出了校門。
雖然大部分景物都圍在溫走走學校周圍,不過游樂園已經是近郊區的地方。原作裏提到游樂園已經是正文之外,溫走走和虞淮帶着孩子來逛的事情了。
鐘秀秀坐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公交車,她起的很早,生怕遲到,結果到的時候時楚皓早就買好了兩張門票,站在入口的地方等她。
他仍舊穿着第一次見面時的那身衣服,好像平時也不很注重穿着,統共也就那麽幾件衣裳。不過底子好,穿什麽都很順眼。鐘秀秀跑過去把挎包往他腿上比了比,嬉笑:“情侶色。”
游樂園中有專門為幼齡兒童設置的區域,鐘秀秀先跑到那邊湊着熱鬧轉了幾圈飛椅,一直到工作人員委婉地提醒了幾句才悻悻離開。時楚皓端着相機等在下面,早晨才剛剛開始,清朗的太陽挂在斜上的地方,揮灑得沒有晚間那樣吝啬,相片裏飛椅旋起,她被包攏在一片暖光裏。他照得很好。
大概是熱鬧的時節已經走過,游樂園裏的人并不多。
夏天還沒有完全盡興,鐘秀秀拽着時楚皓去坐激流勇進。
時楚皓說:“你去排隊,我給你照相。”
想着他本來就是就着自己而來,就任他開心了。
鐘秀秀排到了第一排座,感覺也是有些榮幸。
小船沿着水路在昏昏的隧道裏迂回,只偶爾碰到一點露天的地方。鐘秀秀在光亮剛漫過船頭的時候仿佛看見岸上時楚皓的身影。他趴在端立于隧道頂棚的水槍上,看見鐘秀秀,轉了轉身子,水槍被帶着掉了個頭,正打在鐘秀秀額頭上。
鐘秀秀抹了一把臉,第一次看見時楚皓笑得這麽壞。
靠,少年你還有這個隐藏屬性呢?!
衆所周知,激流勇進裏工作人員免費給的雨衣從來沒什麽實用價值。鐘秀秀挂着渾身的水珠跑到時楚皓跟前,将他相機背包都搶過來,佯怒着把他往等候的隊伍裏拽:“太卑鄙了你,你今天必須也給我坐一次去!”
然後鐘秀秀在他路過水槍的時候,把僅有的三臺都對準了他使勁在遮擋的臉。
他拖着一條長長的水印子回來,開始跟鐘秀秀裝軟:“走走,消氣了沒有?”
鐘秀秀抱着相機扭頭一走。
日頭已經開始濃烈,鐘秀秀靠在圍欄上曬水,時楚皓跟在一邊。不過這個位子看樣子不太如意,鐘秀秀還沒明白為什麽大家都自動在外圍拉開了些距離,一個浪頭撲過來,鐘秀秀下意識用布包一裹相機,兩個人又被拍了滿臉。
鐘秀秀才算明白地面顏色怎麽深得如此詭異,襯着下一波浪還沒到之前,趕忙撤到了圈外。
她擰了擰頭發上的水,和時楚皓對視了片刻,兩個人就笑開了。
鐘秀秀檢查了檢查相機,還好沒什麽毛病,抑着笑說:“今天可能不宜近水。”
衣服差不多幹透,兩個人本來商量着去坐過山車。
路到一半,鐘秀秀改了主意。
正常情侶來游樂園,最浪漫的當然是坐摩天輪。
正巧這個游樂園有這個配置,透過路邊的樹枝丫能隐約看見它正在皓空背景裏緩緩轉動。靜立于紛擾以外平緩的節奏,簡直引起人無限遐想。
鐘秀秀拉着時楚皓轉了方向。
這個摩天輪意外得有些高,且受歡迎。
鐘秀秀拿着相機,在排隊過程中從各個角度給這架摩天輪留了一遍念。
将近正午,兩個人終于排上了一個座艙。
工作人員把艙門一推,座艙順勢晃動,緩緩上升。
地面逐漸遠離,層次漸明的景色在眼前鋪展開來。游樂園占地面積很大,鐘秀秀漸漸能瞅見剛才的激流勇進,隔着距離,那浪花顯得有些渺小,卻仍舊蓄足了氣勢。旁邊伫着兩臺跳樓機,風格各異的過山車呼嘯在軌道裏。
座艙裏有些悶熱隔風,外界的聲響傳遞不來,一瞬間跌進無聲的世界裏,只剩下身旁人的呼吸。蓬勃的光線打在玻璃上,靜谧裏,外面仿佛已然遠離,只剩下一副映闊在天地間的畫卷。地面上人影紛雜,與摩天輪緩慢悠長的步調相異,不過百米的距離,卻如同橫亘着一道屏障,仿佛是另開辟出的一方別樣的的空間,只容下彼此消受。
鐘秀秀的目光追着天際線遠走,想到季舟曾說,那裏什麽也沒有。
時楚皓及時打斷了鐘秀秀正要開始思考人生的發散性思維。
他說:“要到頂了。”
鐘秀秀往下一看,有一刻有些眩暈。地面被日光反得耀眼,能瞧見密密麻麻等候的人影,還有摩天輪底下,一點的不太和諧。
是個罩着黑大衣,戴着黑帽子,架着黑眼睛的可疑人物。
鐘秀秀想不明白為什麽工作人員沒有覺得這個人不太對勁,想不明白為什麽不把他趕出去。
然後這個人就掏出了一把不太和諧的手槍。
摩天輪仍舊以自己的步調一點一點滾動着。
那個人緩緩地擡起手臂,沿着十幾米的高度一絲一毫地上移。鐘秀秀下意識地護在了時楚皓前面,時楚皓不明所以,沿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一慌,想要把她拉到身後。
槍口正對上他們的座艙。
而一下震動之後,摩天輪突然停住了。
鐘秀秀不太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起碼知道不好,她想着女主總不會死,下意識去抓時楚皓的手腕,卻發現自己腳跟似是被黏住一般,全身僵麻,根本動彈不了一分。她想索性開口,喉中幹啞,絲毫發不出聲音來。
她有些着急了。
如同風掀起枝葉,座艙忽而凜冽搖擺起來。清脆的一聲響動,艙門被豁地震開,時楚皓腳下一滑,無所控制地向着一片空蕩裏跌去。鐘秀秀想要抓住他,胸腔裏翻湧起一片沉重的澀意,可最後連喊他一聲名字都沒辦法做到。
她眼睜睜看着他落下去。
槍口随着他向下。
大敞的艙門就招搖在鐘秀秀面前,有強烈的風刀刮到鐘秀秀身上。
她沒有聽到扣動扳機的聲音,卻聽到了槍響。
碩大的紅褐色在少年灰白的胸膛上彌漫開,太過紮眼,像一朵開得殘破的玫瑰。
他下落得太快,鐘秀秀倏忽就看不清他的表情。
又仿佛被一股強大的氣流死死托住,在臨地面時放緩了速度。
艙門被重重合上,摩天輪又一震動,繼續它自己的旅程。鐘秀秀随着趨勢一傾,狠狠摔在玻璃上。她爬起來,去拉艙門,可是艙門鎖住了。
一切仿佛如常,只有地面上被圍起了一小圈人群。
鐘秀秀腦中有點空白,掏出手機去按120,打不太通。奇怪的是她才将将轉到地面,救護車就哀嚎着紅藍色的警燈跑進來了。
工作人員一開艙門,鐘秀秀竄了出去。醫護人員在整頓擔架,時楚皓沒有意識了。他的面容尚好,一點不像剛從一百多米自由落體下來的物件,可是身上無休止綿延出的暗紅像是瀑活泉,汩汩不倦。臨着一百多米,和摩天輪的鐵架,鬼的槍法才這麽好。
一種曾經仿佛湧起過的情緒在胸腔裏繞了一個彎,她覺得有點絕望,可還是不太願意先去考慮那些。她追着擔架走上去:“等會兒我,我是他的女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沒人評論呢TAT好挫敗啊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