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會……死!”
一道陰沉而暴怒至極的聲音突地自幾人身後傳來, 在這墨一般的漆黑的夜裏詭異且悚人。
唐詩吓得停住了哽咽,雙目瞪大瞧着眼前比鬼魅都可怖的男人,渾身繃緊的勁兒都懈下來了。
為首的那個男人臉色一變反應極快, 轉過頭的瞬間手裏的匕首已朝着那人的咽喉劃去, 但他還未來得及看清眼前究竟是何人, 那人便長腿狠命一擊地揣在他虎口處, 驚呼出聲的瞬間匕首也無聲地砸在泥土上。
“啊——”
嚴子墨絲毫沒有手軟,甩出袖口裏的一把暗器, 直直地射進那人的大腿處。
男人大張着嘴痛呼出聲,目眦欲裂,他抱着手在地上不住地翻滾,兩腿戰栗,林子的鳥驚了一片, 在男人的怒吼聲中撲棱着翅膀輾轉飛遠。
唐詩勉強止住了眼眶裏打轉的淚,眼前還一片水光的霧蒙, 但她知道,她不會死在這林子裏了,嚴子墨來救她了!
她在這一刻開始相信,這世上是有神明的。在匕首向她刺來的那一刻時, 路過的神明一定聽到了她最後的祈禱, 最後的祈求,在她都快放棄心如死灰時又給了她救贖。
見同伴倒在地上痛苦萬分,一旁的黑衣人氣紅了眼,抽出腰間的重劍照着嚴子墨砍來, 兇猛迅疾。唐詩帶着哭腔大呼“小心”, 揪緊的一顆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裏!
嚴子墨未見慌亂,身形一閃堪堪躲過, 轉身一記重拳砸在那黑衣人的鼻梁上,黑衣人痛苦地“唔”了一聲,虛晃兩步站立不穩。
嚴子墨另一只手閃電般地自身後鉗住黑衣人的喉嚨,黑衣人似乎突然意識到嚴子墨要做什麽開始奮力掙紮,但嚴子墨只是鉗得更緊。
唐詩眼也不敢眨地盯着嚴子墨的一舉一動,就見嚴子墨手下一個用力,黑衣人起初雙手還毫無章法地亂揮亂舞,片刻後整個人就軟下去了,只有露在黑色面罩外的兩只眼還在不甘暴怒地瞪着。
這不是唐詩見的第一個死人了,也不是第一個她親眼看見嚴子墨弄死的黑衣人,但嚴子墨狠絕的手段還是讓唐詩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可此時此刻,嚴子墨是她唯一能依賴的人。
他是神明送給她的救贖,他會帶着她沖破黑暗。
嚴子墨再一腳踢開脖子被他擰斷的黑衣人,他似是踏着鮮血,踏着幽冥地府的怨氣而來,放慢了步子步步地踱到為首的那個黑衣人面前。
那人沒理會自己的同伴,正捂着自己斷了的手,咬着牙一寸寸朝着林子外面挪去。
嚴子墨的腳下緩緩踏在落到地上的枝葉上,一下一下,不急不緩。樹葉在嚴子墨腳下碾壓輾轉的聲響似是不斷放大在這片空曠寂寥的林子裏,而嚴子墨就是那拿着刀子,嘴角含着抹詭笑從容不驚的劊子手!
黑衣人聽着頗有節奏的腳步聲更是心急,他挪動得越發腿上的傷就越發地疼,突地,那奪命般的聲響消失了。
黑衣人遲疑了一下,多年的訓練讓他察覺到更加致命的緊迫感,他失了智,瘋了般吼叫着向前挪動,盡管他也清楚這幾乎就是他最後的掙紮了。
真正的殺戮,從來都是無聲無息的。
“啊!”
黑衣人驚呼着被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嚴子墨一腳踏在身下,整張臉都砸在了碎石子上,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一股子血腥味蕩開在嚴子墨周圍。
唐詩是拼着一股子勁兒不願意低頭,黑衣人卻是滿頭滿臉的血瀕臨失去意識。
“膽子不小,我身邊的人都敢想着下手,看來你主子還真是沒腦子,随便派些阿貓阿狗就以為萬事無憂了嗎?!嗯?!”
嚴子墨獰笑,拾了地上的匕首,猛地拽起黑衣人的頭發。
“嚴某沒記住,剛剛這位仁兄是用這把刀子傷了我的夫人?”
話音剛落嚴子墨手腕一轉,刀子直直向那人面前紮去,在黑衣人嘴裏一通亂叫之時又堪堪停在他眼前一寸的地方。
唐詩渾身的骨頭都疼,黑衣人腳勁不小,又用了十足的力道,唐詩的胸腔更是疼得厲害。唐詩未語先咳了兩聲,随即微弱地喚了嚴子墨一聲。
“相公……”
她有一事要講!
嚴子墨眸子一轉,目光複雜地瞧了唐詩一眼,刀子卻是貼在了黑衣人的臉上,黑衣人霎時就不動了。
“娘子若是勸我留下活口之後再審,那就不必了。”
如此的話唐詩便虛弱地撐起身子,欣慰地不再言語,嚴子墨既然是存了心要弄死那個黑衣人,那她可就太放心了!
嚴子墨的大腿真的好抱,果真嚴*殺人不眨眼*子墨。
“好詩兒,把臉轉過去。”嚴子墨細聲說的,冷漠的一雙眼卻是半眯着,比月色都冷。
詩兒?
唐詩确定自己沒有聽錯,這話的的确确是出自嚴子墨口中,嚴子墨也确是這麽柔聲說的。她有些懵,愣住了看嚴子墨嘴角挂着的那抹嗜血的笑,她甚至有種錯覺,嚴子墨手刃了這個黑衣人以後她也逃不過嚴子墨的毒手。
嚴子墨又催促了一遍:“轉過去。”
唐詩收回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乖乖照做,還不忘捂上了耳朵。盡管如此,那麽慘烈的聲音她不可能聽不到。
嚴子墨猛地拽出那把紮在黑衣人手背上的匕首,鮮血又是瞬間噴了他胸前的衣服好大一塊。嚴子墨凝眸,作勢還要再來一下才好洩憤。
這狗東西的右腳也踩過唐詩,一會兒也一道廢了才好。
黑衣人面部抽搐,咬了一嘴的血,他看着魔鬼一般的嚴子墨,試圖在做最後的掙紮。
“你……你就不想知道,是誰,這麽想置你于死地?”
黑衣人一席話說得斷斷續續,嚴子墨哪裏來得好耐性聽他再言,嚴子墨起了身子,看他的目光宛如一只輕輕一捏就死透了的螞蟻。
“不想,因為……”嚴子墨手起刀落,“我只想,讓你死!”
黑衣人來不及叫,只空瞪着眼,徹底死透了。
玉佩落在地上無甚聲響,只冒着呂瑩瑩的光,嚴子墨拾起一瞧,随即變了臉色。
***
嚴子墨擦幹淨滿臉的血,因心裏一直挂念着唐詩,嚴子墨旋即颦起劍眉幾個大步走到唐詩面前,語氣有些許的慌亂和遲疑。
他竟然,怕她看着他,以埋怨的目光。
“你……有沒有受傷?”
嚴子墨說完才覺失言,眼裏的懊悔越發濃重,兩手也無力垂在身側。
月光如鏡,月色清輝,唐詩臉上的擦傷,額頭和碎石子摩擦出的細碎傷口以及她眼裏的恐慌都明晃晃的,這怎麽是沒事的樣子呢?
他來遲了,來得太遲。
唐詩望着那人滿是懊悔的眼,明明在心裏想了千遍萬遍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
唐詩微微眨眼,那自進了林子以來就強忍着的淚珠終是大滴大滴地奪眶而出,順着兩頰落下女子精致性感的下颌線而後掉落在黑污得早已看不出之前顏色鮮豔的衣裙上。
“你,我以為你不會來找我了……”
她想笑一笑的,告訴他別擔心,可話一出口唐詩才知道自己是藏了多少分的委屈,而這個人只要看她一眼,她就恨不得将自己的委屈全盤托出。
嚴子墨見過了唐詩蠻橫不講理的模樣,和他娘對罵的撒潑模樣,也見過唐詩笑面如靥一喜一怒皆絕色的動人,但他從來沒見唐詩這般落魄,這般哭過。
念及這一切皆是因自己而起,嚴子墨心中愧疚更甚,而對面的唐詩更是止不住地落着淚,哭成了個淚人。
嚴子墨在唐詩之間鮮少和女子有接觸,但他也知道讓女子哭的男人算不得男子漢大丈夫,是為人不恥的。
再有,他發現自己根本受不住女子在他面前啼哭落淚,尤其這人還是唐詩。
嚴子墨看着眼前哭得鼻尖泛紅的唐詩,一雙手連忙在袍子幹淨的地方狠狠摸了幾把,直到自己手心手背上的血污淡了不少才敢朝着唐詩伸過去。
嚴子墨幾乎沒敢用什麽力氣,擡起了唐詩一直埋在她懷裏的小腦袋,顫着手緩緩摸上唐詩的臉,擦掉了她眼底的淚,可眼淚似是擦不幹,還落得更多。
嚴子墨這才一個用力,将閉着眼睛咧嘴哭嚎到狼狽落魄的唐詩擁進了懷裏,手下還一下下拍着,好似在哄着啼哭的嬰孩。
嚴子墨低低地說:“娘子別哭,是為夫來得太遲,才讓娘子受了這麽大的苦。”
是他的錯。
嚴子墨話不多,這一字一言都是他心裏所想心裏所念。他不過是一介武夫,花言巧語他說不來,擺弄文采也飛他所長,他能給的,只有這一句“來遲了”。
唐詩被嚴子墨緊緊箍在懷裏,聽着嚴子墨自胸腔裏傳來的陣陣心跳聲,她竟有種再哭一個回合的沖動。
她當真怕到了極致,怕自己在林子裏走不出去,怕那個黑衣人一刀劃在她亂上,怕嚴子墨再晚來一秒自己就成了刀下亡魂,更怕,嚴子墨根本不會來找她,任她自生自滅。
如果他不來,她也不怨的。
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好在,他來了,不多一分不少一秒,一切都正正好好。
唐詩縮在嚴子墨胸前緩緩搖頭,哽咽道:“不遲,妾身知道,相公一定會來的,所以妾身會等。”
唐詩伸手環住了嚴子墨精瘦的腰身,臉埋在嚴子墨胸口久久未擡起,就讓她再哭一會兒吧,她早就想這般抱着嚴子墨好好地哭上一場,在馬車裏,林子裏,甚至是黑衣人揪着她頭發威脅她時,她都有這樣想過。
黑衣人堪堪落刀的那一刻,她心裏所想的,竟是那日除夕夜,嚴子墨喚了她一聲,目若燦星。他似是說了句什麽,可爆竹太響太噪,她聽不真切。
那時候她想,如若自己能再見到嚴子墨,她一定要好好問問,那日他說了什麽。
“謝謝你,還是趕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唐詩:聽說讀者想看我們蒸包子耶!
嚴子墨:讀者為大,乖,好詩兒,把眼睛閉上,我們聽讀者的。
作者:強行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