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今年的冬遠比往年來得早,來得寒,自前幾個月幾場秋雨攜着秋風刮過後,寒意都是直滲入骨子裏,出了門若是不多加一件衣服揣上暖爐都是好一陣的哆嗦。
他們這裏本就是極北之地,入了冬四周已然蕭條寂寥,光禿禿的無甚景觀。
明明才是仲冬之際,尋常人家卻早已大門緊鎖無事不外出了,各自窩在家裏或是做些手藝活糊口或是計算着這一年的豐收。
府裏的冬衣昨日才做好,老太太領了五套頂頂好料子的裘衣,上面的茸毛看着就暖和,顏色款式也是結合得當今民間最受歡迎的式樣,是黑虎親自送去的。
萍兒只在角落裏翻出三四套略薄的裘衣,不算新潮的款式,顏色竟也老氣得很。昨日唐詩拿到手裏時翻眼一瞧,竟直接就扔到了地上,吓得她哆嗦着嘴皮子眼淚都快逼出眼眶。
她想,如果今兒這火炭再是拿不回來,夫人定是不會饒過她的!
不巧,今兒負責發炭的正是黑虎,将軍的心腹。
聽同屋的姐姐講,夫人不知哪裏又得罪了将軍,将軍早就不待見她了,說不準哪天府裏就來了個二夫人,看夫人還怎麽仗着自己的國公之女的身份作威作福。
再一想她現在日日守在夫人這處,卻從未見将軍踏足過此處,可見夫人的境地也是十分之不妙。
不如現下最大的問題,還是她能不能從黑虎這裏拿到些炭回去。
萍兒磨蹭着上前,垂首盯着黑虎的棉布鞋,聲音小如蚊子嗡嗡地道:“黑子哥,今兒炭還足嗎,我來給夫人拿一些回去。”
她年紀最小,之前同屋的姐姐教過她,在府裏見了人都是要叫哥叫姐的。
黑虎老遠就看見着了一身綠襖子的小姑娘哭着一張臉慢慢挪動,看樣子就是個小受氣包,估摸着在夫人房裏沒少受氣。他嘆息一聲,心裏對萍兒的同情多了幾分,小小年紀就遭遇諸多難事。
但一想同他還算相熟的蘿兒只因知曉了夫人的浪蕩事就被調在府裏做一些最低等的下人的活,黑虎心下對唐詩的厭惡就多了一些。
見黑虎好半晌也不言語,萍兒着了急,鼓足勇氣擡了頭,看了黑虎一眼後又火速移開,嘴唇緊緊抿着。黑虎若是再不開口,萍兒是肯定能在這裏一直站到天色暗下來的。
“那袋子炭你拿走吧,省着點用,府裏最近開銷不少,哪處不用錢。”黑虎虎着一張兇巴巴的臉,整個人比寒風還要冷。
萍兒的臉霎時就白了。
“府裏花銷不夠,這新做的衣裳也不保暖,若是不多拿一些炭,這般冷的冬日又該叫人如何活?”
身後一道尖細的聲音和一陣重物摩擦地面的聲音傳來,黑虎應聲望去,竟然是許多日不曾露面的唐詩,唐詩手裏正拖着一袋子木炭,比之剛才黑虎随手指的那一袋大了一大半。
這袋子炭,是黑虎一會兒要送入老太太房裏的。
發型沒什麽美感可言,臉色也因常日熬夜一片慘白,唐詩擡頭的那一刻黑虎的嘴角都抽了一下。
看來爺那日和夫人吵得不輕,夫人竟是這樣的形容枯槁。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唉!
唐詩真就穿了那日被她嫌棄丢于地上的裘衣,上面還絨毛所剩無幾,袖子也只堪堪遮到手腕處,只一擡手就灌了一身的風,她咬着牙才沒當着兩個下人的面毫無形象地打着冷顫。
“府裏有困難,難不成這點木炭還要我去娘家背來?”
唐詩直起身,越發淩厲的聲音混着寒風刮入黑虎的耳內。黑虎聞言尴尬地摸了下鼻子,感覺自己那點小心思在唐詩面前暴露無遺。
唐詩可不管別人怎麽想,她既然能穿到原主身上,原主那麽強大的家庭背景她再不好好利用她就是原主那個二傻子!
唐詩是真沒想到自己也有拼爹的那一天,刺激!
“怎麽,我這大夫人拿府裏一袋木炭也不行了?”見黑虎似有不甘,唐詩耷拉了嘴角,語氣越發地冷。
黑虎一震,連連應聲:“夫人言重了。”
黑虎和萍兒皆無聲立在一側,梗着脖子看唐詩扶着老腰死命地拖着那一袋木炭。唐詩不禁感嘆,要不說萍兒能重出重圍一躍成為原主的最佳出氣筒呢,這也太沒眼力見了。
她這麽牛掰一身份,就在這撅着屁股不甚美觀地幹活,自己的丫鬟卻在一旁悠哉悠哉地看?
她的話本都不敢這麽寫。
“那還不快給我拿到屋裏去?”唐詩沉了聲,木着臉的模樣竟和嚴子墨學了個七分像。
黑虎不再木讷,先萍兒一步一個擡手就将那一袋子木炭穩穩地置于肩上,跟在唐詩身後朝着西邊走。
***
解決了取暖的問題,唐詩又在堂屋【注1】的桌上随意撿了個成色不錯的花瓶,拿去典當的錢她留了一半,另一半悉數用來買了新的冬衣。
至于那幾件用料款式都不是太好的,她一股腦兒地塞給了萍兒,那孩子木讷地接過來,連句謝謝都不曉得要講。
倒是第二天換上了以後,給她倒的茶水裏多了點滋補的食材,唐詩端了一飲而盡,唇邊也綻出個細微的笑。
“夫人,老夫人讓您過去一趟。”
冬天黑得早,寒氣來得深,唐詩正圍在炭盆邊構思男女主怎麽BE掉才更激動人心時,萍兒細着聲音進來傳了話。
唐詩有一瞬間的愣怔,只感覺那日惡婆婆在她屋裏撒潑胡鬧一事早已是上輩子的事了,倆人早就橋歸橋路歸路恨不能住得再遠一些。
許久未見,惡婆婆不知道又是作的什麽妖蛾子。
唐詩搓了把臉,聲音都是自嗓子眼裏擠出來的,聽着蔫蔫的,昏昏欲睡。事實是,炭盆前這麽溫暖舒适,她卻是有了阖眼小憩一會兒的欲望。
“不去。”
見萍兒行了禮便要走,唐詩又急匆匆地叫住:“你也不用專程過去回信了,屋外候着吧。”
有事讓她惡婆婆自己過來說,這麽一趟趟地遣人過來請她去是怎麽回事,唐詩現在可是分秒力争日賺數金,哪天被好小包袱跑路了也說不準,何必還要去東院看她惡婆婆的臉色。
而且自從倆人徹底撕破臉後唐詩連請安那套程序都省了,每天就自己窩在自己暖烘烘的小窩裏寫話本嗑瓜子,順便偶爾再想想嚴子墨又是第幾天沒有回府了,不知道多自在。
說真的,唐詩望着院子中間那顆枝葉凋零毫無生機的老樹,憶起夏日的時候嚴子墨還曾站在樹下同她尬聊時,唐詩總有種她穿的不是當朝第一毒婦,而是第一寡婦的錯覺。
能如此放心地快幾個月不回府,對她不聞不問,唐詩毫不懷疑嚴子墨這是那日在酒樓被十好幾個男倌刺激到了,給了她一個逃跑的機會,放自己自由,只可惜她逃跑的本金還不太夠,辜負了嚴子墨的一番好意。
嗯......不如下本書的就寫個繼續夫家財産無數的寡婦和教書先生的故事?
唐詩暗暗地記在心裏,忽然就覺得嚴子墨也不是那麽無用了,起碼她所有話本的男主都是以嚴子墨為原型。
直心眼的孩子就是好,萍兒也不多說,更不會多加相勸,關了門就去給蛋黃喂飯。
府裏的下人都被唐詩趕得所剩無幾,看家護院的男仆沒事也不來她這處,唐詩便自己和廚子要了一只他家大黃狗剛下的小狗崽。
小狗崽剛來時還不會走,軟趴趴地黏在唐詩腳邊蹭,可愛極了。唐詩見小狗崽的四只爪子都是淡黃色的,就給它取了蛋黃的名字,整日抱在手裏充當暖爐的作用。
倒是幾個月後蛋黃大了,衛生條件也堪憂,唐詩就在屋外給它搭了個避風的狗窩,但凡有生人經過,蛋黃還能裝模作樣地喚上幾聲。
唐詩心裏滿意得不行,這樣也好,這樣哪天她婆婆心血來潮親自過來給她下個毒她還能有個防備。
唐詩都想好了,等這本話本的收益下來,她就去花鳥市集上買只純正的八哥回來,沒事教教它怎麽罵嚴子墨也是挺悠閑的不是。
這日子,有狗,有鳥,有錢,小命還在,就圓滿了。至于什麽惡婆婆就再您的見吧!
***
季禮縣乃皇城根下一個小縣城,雖挂名在京城下,卻是離得京城十萬八千裏遠,更不似江南水鄉那邊的富庶祥和。
因季禮縣還西與沙漠隔壁接壤,地處要塞,當朝幾員大将都提議對此處嚴加防守,以免西邊流寇外邦趁虛而入。
那時嚴子墨才初初乍顯鋒芒,按理說這般重大的差事應當輪不到他頭上。他能與文人作派十足的裴旭相識,真就得益于老皇帝身邊的紅人就是當今的老國公,而老國公又正是瞧着嚴子墨順眼的時候。
這地兒還真是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到,相應的有什麽肥水自然也留不到這裏來,是以嚴子墨才剛踏進衙署內便煩躁地蹙起了一對劍眉,顯然是極不适應。
紙糊的窗子呼啦啦作響,年久失修的大門早就掉了漆,伴随着陣陣刮來的妖風還吱呀地響,這只是表面,入內,幾把瘸腿的椅子,一張劃痕四布的桌案……
案上,一人正捧着本花花綠綠的小書垂頭喪氣,鼻子尖還泛着紅。
嚴子墨定睛仔細瞧着那本花花綠綠的讀物,臉上的表情忽地就凝住了。那玩意兒,他怎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好基友的文!《重妖亂月華》!
她修道三百年,也曾是一衆人心中的天之驕女。
她堕魔三百年,終是成了人見人憎的千古罪人。
她錯了一步又一步,終是萬劫不複。
一場浩劫帶走了她的心上人,留給她一柄殘劍。
她與師兄從此不再聞問,殊不知他替她擋受了所有嫌害。
他從未對她有過什麽好臉色,深情只燃于心。
她座下有一名弟子。
他對旁人淡漠冷然,唯獨于她情深意切。
他們都道她是禍世之妖,只有他此生不負。
她誤打誤撞放出一頭惡龍,時常對她口出狂言。
“你好好做你的仙女,殺人這種事我來替你幹。”
〖固執護短女仙君×口嫌體正直二師兄×宇宙無敵忠犬徒弟×毒舌專情大惡龍〗
這個設定好棒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