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嫂嫂當自強
一整天下來,杜蓉萱都心不在焉。
頻頻出神的樣子,讓松雨欲言又止。
晚飯吃的少時,一向話不多的松雨沒忍住多說了幾句。
“小姐,人是鐵飯是鋼,稍微少吃餓得慌,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一毫一厘不能損傷,您不吃飯就是在傷害身體啊,如果夫人知道又要傷心難過了,”松雨碎碎念,“再大的煩心事也不能不吃飯啊,要不然您跟奴婢說說,說不定我有辦法。”
擡頭看旁邊的丫鬟時,杜蓉萱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咽下了話頭。
傻姑娘什麽都不知道就說想幫她解決問題,心雖好,但是沒用。
松雨再要開口的時候,杜蓉萱一下子站起來,留下一句“我出去走走,不用跟來”的話,然後在松雨再要勸的時候趕緊走出房門。
留下一桌子菜和還有些傻愣的人。
松雨和松香是她最親近的丫鬟,松香機靈穩重,松雨忠心踏實,兩個人都是她的左膀右臂,但是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松雨活的簡單何必讓她跟她一樣煩惱。
她不準備跟她說。
所以此時的煩悶也只能她自己一個人消化。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春望庭,簾子內點燃着燭火,幾道影子映在上面,影影綽綽。
裏面竟然有人,杜蓉萱猶豫片刻撩開簾子。
只見書行正在收拾桌案上,見到來人後給她行了一禮。
“這麽晚了怎麽還在此?”說完,眼睛下意識的掃向周圍,看看有沒有那個熟悉的人。
書行露出苦笑,向她示意西面的簾子。
Advertisement
杜蓉萱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這才發現簾子外還有人,她走過去将簾子掀開,發現是書言。
正要開口問他時,前面不遠處的動靜吸引了她。
在假山和庭外間隔的空地上,魏文修正蹲在那,背對着他們。
書言向她解釋:“公子的虞美人到了,春望庭內較暖,所以公子想在這種上,這一忙就到現在了。”
他還頗為苦惱的補充:“雖然公子的身子好多了,但是這春寒亦是兇險,公子也不讓我們幫忙,還不知道還要忙多久呢。”
杜蓉萱看向魏文修的背影,直皺眉。
腿腳跟生了意識一樣自發上前,走進了才看到是一株四瓣紅色的稍圓的花朵。嬌嬌嫩嫩的花瓣此時像失去了生氣,焉頭耷腦的。
繡花鞋映入眼簾後,文修擡頭看去:“嫂嫂。”
一張花臉貓一樣的臉暴露在周圍的燭火下。
杜蓉萱忍不住噗嗤一笑。
偏偏這人還不知道她在笑什麽,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歪頭詢問時,萌态十足。
杜蓉萱勉強收回笑意後,柔聲說道:“這麽晚了你應該回去,夜晚寒涼,與你無益。”
文修借着月色打量她,見她臉上是實打實的擔心,好像剛剛的笑聲是他的錯覺一樣。
魏二費解,盯,又不着痕跡的往身上摸了摸,蹭的一張臉更花了。
但是杜蓉萱表示一切正常後,文修才變扭的說道:“這花名叫虞美人,花如其名,嬌貴的很,又任性至極的只在初春綻放,若是現在不将它種下,會死的。”
“讓下人們來就好了。”
文修:“很快的,我自己也可以,把這些土填上就好了。”
杜蓉萱搖搖頭,對他有些無奈,一如既往的固執。
等文修把土埋上,再給土壤加濕後,才算大功告成。
一進入春望庭,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惹得文修一顫,寒意漸漸消融在這熱氣裏。
書言書行趕緊端來熱水供文修擦手,等看到這張臉後,又覺得好笑。
忍住的後果就是肩膀不自覺的抖動,杜蓉萱在一邊看熱鬧。
文修問兩個人怎麽了,書言指了指他的臉,文修趕緊湊到水盆邊。
髒兮兮的臉倒映在水中。
抿了抿嘴後,文修瞪了一眼旁邊看好戲的杜蓉萱,什麽也沒說拿起布就是一頓擦。
等收拾好儀表後,文修淡淡道:“嫂嫂該回去了,夜晚寒涼。”
這是将話原封不動的還給她了?記仇的樣子也像極了貓咪亮爪。
杜蓉萱眉頭微挑,心下好笑,“長夜無聊,恒遠可以月下種花,我為何不能月中漫步?”
文修語塞,但是他的關注點卻在杜蓉萱的稱呼上。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字。
有些不太适應由杜蓉萱口中念出的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而杜蓉萱好像沒有感覺到一樣,自顧自的說話。
杜蓉萱沒聽到他的回話也不在意,走到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桌案邊,拿起一早注意到的書——《晉地風光志》。
手指撫過書頁,杜蓉萱漫不經心的翻閱着,密密麻麻的注解映入眼簾。
想起那天早晨非常及時的對話,杜蓉萱忍不住感嘆文修真是她的幸運星。
如果沒有那次無意的點醒,說不定她也不能及時反應過來,解爹爹的困境。
清淩淩的眼睛再看文修時,帶着認真:“恒遠以為晉地如何,晉王,又是如何?”
第二次叫他的字了,文修不合時宜的想。
回過神後,“晉王就封七年,興水利重農商,百姓安居樂業,其治下有一條專門為商賈設立的街,據說往來貿易絡繹不絕,白天黑夜持續輪轉,是比上京還要熱鬧的地方,書中寫道上京之所以這麽熱鬧還是因為晉王回京後照搬了晉地的商業街的結果。”
“在位七年,晉王對晉地付出的心血非常人可以想象,對它的感情想必比書中寫的更深,嫂嫂如果有興趣可以看看這本書。”
“書裏也不光寫了地理,還介紹了晉地最貴重的東西——紙張,其紙堅韌,光潔漂亮,每年産量極少,又是晉地特有,所以十分珍貴,書上雖然只寫了只言片語,但是形容紙張時卻是直接用了他們的紙夾在書頁裏,好讓人自行體會。”
文修給她翻開中間的一頁,上面有明顯和其他泛黃的紙張不一樣的紙,在燭火下,白的反光。
杜蓉萱拿過來,輕輕撚着,還真的感受到細膩光滑的觸感。
眼睛微微睜大。
“這紙制作不易,費人費力,所以産量極少,也只有晉地有了。”文修補充。
杜蓉萱眼睛一亮,心裏有了主意,又問道:“你說将這書借我,可還算數?”
“自然。”
杜蓉萱露出了今天以來的第二個笑,眼底的陰霾稍微散去,再看文修時,也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心裏忍不住将魏文成和他做比較。
怎麽看都是魏文修比較順眼,哪哪都比魏文成強。
杜蓉萱拿着書走在回去的路上,一邊想着一些不着四六的事情後,卻突然反應過來,魏文成欺她騙她,還要害她杜氏,她原先是想收集齊證據後,把這件事直接捅出去讓他付出代價,但是這樣做勢必會連累魏文修和魏柳氏。
若是陛下大怒,遷怒滿門也有可能。
那,魏文修…
杜蓉萱猛的停住,轉過頭又跑向春望庭。
那人還在。
發出暖黃光芒的蠟燭将他的身影拉長,長身玉立,再不是往日裏只能坐在輪椅那方寸之地的樣子,濃眉大眼的樣子又像是一副濃墨重彩的畫,紅唇習慣抿直壓出一絲蒼白,面無表情時,顯得嚴肅板正。
與剛才靈動可愛的樣子天差地別。
處處透露出威嚴的樣子。
面對文修對她去而複返的詫異,杜蓉萱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示意他讓服侍的人出去,她有話要說。
文修點點頭。
等書言書行出去後,安靜的等待她開口。
文修讓人先出去,等庭內只剩下她和自己後,開門見山:“嫂嫂可是遇到了什麽麻煩?為何去而複返。”
杜蓉萱盯着他的眼睛,不想錯過一絲表情,“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你大哥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可能會牽連到侯府,到時你會如何?”
文修沒有立刻給出答案,反而問道:“大哥他是無心的嗎?若是,我想盡力保他,事在人為。若他是有意為之,我當大義滅親。”
這意料之內的回答讓杜蓉萱長出一口氣。
她嚴肅着一張臉,将魏文成私藏秀女的事情和盤托出。
可能這件事太過重大,文修一時竟然做不出表情反應。
“大哥…”夜裏的風将這兩個字吹得支離破碎。
杜蓉萱緊緊盯着他,攥緊的拳頭洩露出她的緊張。
“和離吧,”文修睜開眼,言辭懇切,“嫂嫂和離吧。”
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會将這件事告訴娘,永安侯府的世子任你處置,虧欠杜府的,我們侯府還,屆時我親自去登門致歉,求杜大人原諒,聽他差遣,供他驅策,消除後患。”
“大哥欠嫂嫂的…”文修頓住。
短短的時間裏他把能想到的都說出來,可是關于大哥私養外室,坑騙她的事情卻是怎麽也想不到如何去補償了。
杜蓉萱年華錯付,是一個女人最悲慘的事,他想了半天只能說出:“嫂嫂想要怎樣的補償,侯府都會盡力而為。”
本來以為會生氣的杜蓉萱卻緩緩的笑了:“我沒想到你的第一反應竟是勸我和離。”
魏文修先思考的不是魏文成犯的事,而且勸她和離。
直到這一刻,杜蓉萱才恍然發現魏文修平日冷肅的一張臉下竟然有如斯溫柔。
為避免魏文成的事情牽連到自己,不僅勸她和侯府徹底劃清界限,還憐惜自己遇人不淑,想盡辦法彌補。
一句“消除後患”更表明會善後的決心。
杜蓉萱此時的心情像是泡在溫泉裏一樣,溫暖舒适。
文修不知道她所想,卻感受的到莫名變好的氣氛,“至于那個女人,我們會處理,絕不讓她禍害兩家。”
說完他鄭重其事的向杜蓉萱行了一禮,“多謝嫂嫂救我侯府。”
以魏文成辜負杜蓉萱的情況,她完全可以替杜府掃除後患後,将事情大白天下,殺侯府一個措手不及,甚至最後可以笑看侯府被魏文成牽連。
可是杜蓉萱沒有。
就單憑于此,文修就非常感激她。
作者有話說:
這算是很重要的劇情了,可是感情很駁雜,什麽都想寫,但是又覺得哪裏沒插上話,禿頭TAT
我再去琢磨琢磨,改的動就改,要不然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