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太太?”
見桓翕久久不出聲,似乎是走神了,不得已采荷又喊了一聲。
桓翕垂着眼眸,一手支着下巴,慢吞吞開口道:“讓石柱他們陪着玩會兒,我這會兒挺乏的。”這意思就是不用把人帶過來了。
采荷點點頭應下随後退下往外走,心裏多少有些納罕,往常太太最是看三個小少爺看得緊,三個小少爺從鄉下回來定是第一時間要見的。
不過她也漸習慣了這些日子桓翕萬事不過心的狀态。
而對桓翕而言她這行為再正常不過,自己又不是真的是那三個崽的媽,并沒什麽母子情深,能急着見才怪。
想起原著劇情,桓翕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原身的這三個小兒子,因為是男主的弟弟與主角相關,前後穿插着描寫的篇幅還不少。
之所以說他們是炮灰,自然是因為這三人從小到大都是不遺餘力給男主添堵的,長大後更是站在一個對立面給人制造麻煩。同男主的手足之情少得可憐。
這也并不奇怪,說起來,這三個和男主首先在年齡上就相差了八歲,一方才出生一方已經長成懂事少年,從未一起玩鬧過。
其二男主出生時原身桓姐兒的年齡不大,這使得她并沒有為人母的責任,故而她幾乎沒有教養過男主,男主一直被父親教導。而等生三個小出生的時候,桓姐兒卻又突然母愛迸發,從襁褓起就開始寵溺那三個小的,彼時少年男主在一旁冷眼看着,如此心中又哪裏能無動于衷,恐早就同母親兄弟生出嫌隙。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四個人雖是同母兄弟,可卻并不同姓,那三胞胎一出生就被過繼回了桓家,從社會規則來講,他們已然同男主是兩家人。
如此種種相加,四兄弟感情不合并不奇怪。
而論起兄弟不睦的原因,原主自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而如今,這責任通通落到了桓翕頭上。
桓翕按了按太陽穴,坐在窗前的軟榻上,抿着唇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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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睛一直看着外面,但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那視線其實并沒有聚焦。
她在想事情。
采荷輕手輕腳走進來,手上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只小白碗。
是一碗杏仁羊奶。
采荷把托盤放在旁邊的小茶幾上,桓翕沒等人叫她,自己就回頭看了一眼。
采荷順手就把羊奶端在手裏遞了過去,一邊道:“太太病才好,怎麽好坐在風口吹,回頭該鬧頭疼了。”
桓翕伸手接了小茶碗,但依舊半耷拉着眼皮,一副精力不濟的模樣。
後揮揮手,“你出去吧,我一人呆會兒。”
采荷便沒再勸說,拿起托盤出去了。
屋裏留桓翕一個人,極安靜,偶爾幾絲風從支棱起的大窗臺吹進來,帶了些響聲,沙沙鼓動,越發顯得靜谧。
若是從養病還不怎麽清醒的時候算,桓翕在這地方已經生活了月餘,不管心中接不接受,行為上少不得一一調整過來,不至于太過出格叫人生疑。
比如說她不能對伺候“她”的兩個丫鬟說謝之一字。
偶有一次桓翕不小心順嘴說出謝謝兩字,便把那丫鬟驚得不行,當即就跪下了。
經那一事桓翕心中對這時代又多了些具體的認知,故而行為上就愈發謹慎起來。
泰安縣是個算富裕的縣城,桓家在泰安縣又是大地主,十分有地位。
桓翕對這裏的經濟、錢財、貨幣、購買力等尚且一無所知。只是在出門一趟之後,知道桓家在泰安的确是富裕人家。
原主桓姐兒是個極嬌氣的人,這并非桓翕憑空猜測妄下定論,而是在這裏住了一個月之後,親身所感。
她已知桓姐兒年已三十,而桓翕才活了十八年,三十歲對桓翕來說并不很大,因着自己生活的環境,桓翕對這個年紀的女人的畫像大抵是,職業女性,精英,聰慧,有手段。身材火辣豐滿,一頭波浪卷的長發,嘴上塗着烈焰大紅唇,身上穿着精致合體工裝,腳踩高跟鞋,氣場十足,雷厲風行,犀利又妩媚。
而在這裏,三十歲的女人,在大家的眼中,已經是年過半百的存在,是可以當婆婆的存在。
桓翕醒來之後那幾日,原主桓姐兒的母親一只陪在她身邊,家中下人都叫她老太太,而其實對方還沒到五十歲。
如果當初桓姐兒是正經找贅的話,這會兒下人該叫她太太,不過畢竟當初是她嫁賀衍而不是賀衍入贅,所以現在她人現在雖住在桓家,但大家還是喊她姑太太。
只桓姐兒身邊的采荷采蓮除外。
桓姐兒已經是太太輩傷的人,有四個孩子,大兒十五,三個幼子卻才堪堪六歲,又早幾年就“失了”夫君,如今算作寡居,雖被接回了桓家,但因為這“悲慘”的身世,這人性子一直有些古怪,時而憂郁時而怨憤,三天兩頭使性子。
說難聽些就是尖刻,不太好相處。
卻這人倒是生了一副大多數男子都愛的好身材,極細的一掐小蠻腰,圓潤飽滿豐挺的胸部,一雙白生纖瘦的長腿。
桓翕頭一次洗澡的時候,看着自己,都愣了好久說不出話來。
實在是尴尬尴尬之餘還些煩惱無奈。
因這本不是她的身體,天然就帶着難以适應的陌生。
拿着在小白茶碗的手纖細白嫩有如削蔥根,飽滿紅潤的食指指腹若有似無地在白瓷邊上反複來回磨搓。
這雙手保養得極為好,顯然從未幹過什麽粗活。
桓翕自己的手也從來不醜,可在中指上也有一個因為常年拿筆寫字弄出來的細繭。這桓姐兒就完全是一雙白嫩光滑的手。
桓翕抿了一口羊奶,混合着杏仁味道的奶在舌尖一圈一圈的散開,由淺入深,漸次傳入味蕾,糖放得多了碗盞甜甜的味道十分沁人,喝下去讓人心情愉悅,桓翕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腦中關于桓家的事也一并在思索。
“她”的大兒子賀致并不跟她一起住在桓宅,賀家另有院子,跟桓宅隔着一條街,不遠不近的距離。
桓姐兒落水生病時賀致來過一次,等人醒來後又來了一次,這之後桓翕就沒見過人,由此足以看出這對母子關系淡薄。
而另外三個小的則是跟着桓老爺老太太去了鄉下。
當然,方才聽采荷說人已經回來了。
桓翕沒叫見那三個小兒子,那三人也并不怎麽放在心上。
這三人之所以能長成炮灰,同他們的生長環境分不開。
叫桓翕看來,這三人就是典型富家庭毫無原則寵溺無度下養出來的廢材。
這份“功勞”離不開桓姐兒,更離不開桓家二老。
當初桓翕以讀者的身份看待桓姐兒同她幾個兒子相處的情形。
管中窺豹,哪怕沒有看得全貌,也能瞧出桓姐兒不正常、甚至可以說失敗的地方。
與男主而言,桓姐兒過于冷漠對他視而不見,卻又仗着母親的身份有頗多要求。對那三個小兒卻又全然的寵溺無度,致使三人一步步長歪。
一直到了徬晚,桓翕正吃着飯的時候,那三胞胎竟自己跑了過來。
三人後面跟着三個仆婦。
俱生得膀大腰圓,面如圓盤,一邊跟在後面跑,一邊嘴裏叫着:“哥兒慢些,哎喲小祖宗!”
三兄弟闖進來的時候,桓翕正把一筷子菜送進嘴裏。
她吃得不緊不慢,卻被突如其來的動靜弄得愣了幾秒。
緊接着聽見一聲童稚的聲音響起,“娘!你叫石柱帶我們出去看花燈!”
桓翕讓這一聲喊得皺眉。
她放下碗筷,擡眼看像面前三個孩子。
據說已經六歲了,一母同胞出生的三個孩子,面目生得極為相似,穿着一樣的衣裳,神态不一,卻都是一副小霸王模樣。
不用人說也知道被養的很好,小炮彈一樣壯實。
桓翕收回視線,偏頭看了身邊采荷一眼,采荷會意,連忙湊近,彎腰在桓翕耳邊小聲解釋:“太太忘啦,花燈節就是這幾日,老太太讓人把哥兒幾個送過來怕就是讓來看花燈的。”
桓翕聽罷點了點頭,想來這花燈節是泰安縣城的一種節日。
于是道:“讓石柱鐵柱帶他們出去,再領幾個健仆跟着,注意安全。”
采荷已經習慣主子這副什麽事都淡淡的模樣,見桓翕并沒有要抓着三個哥兒問話的意思,連忙過哄着幾個小主子出去了。
而那三個伺候桓家三胞胎的仆婦則面面相觑,似乎準備說點什麽但看姑太太又垂着眼皮,漫不經心繼續用食,那話像卡在喉嚨眼裏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又得了采蓮幾個眼神,只得帶着一股子郁結退下。
卻說這三人為何如此?
原來這三人是桓家三兄弟的奶母,打小給三胞胎喂奶。
哥兒長大不需要喂奶了索性就充個嬷嬷依舊在身旁照顧,自忖同主子的情分不一般。
桓家的情況這些人豈能不知,知道後就越發清楚自個奶大的這三個将來是這桓家的主子。如此可不是放金疙瘩一樣放在手中捧着,對三個的要求那是有求必應。
甚至在桓翕面前都自覺底氣十足,恐怕心中是絕對自己是桓老太太買來的,是桓家的奴仆,真正能當主子的也只有桓家人,姑太太畢竟是已經出嫁了的外人。
不知道桓姐兒是不是也這麽想的,她對那三個嬷嬷也很給幾分臉面。
每每三個兒子從鄉下回來,必定是先請這三人來說話,問三個兒子的事,然後再一人賞一分東西。那三人如何會不高興!
今日在路上是幾人還想着桓姐兒會給些什麽賞賜,卻誰知回來之後壓根不見正房的人來傳喚,當時三人心中已生了兩分不滿,心裏想着可是出了嫁的外姓人,對哥兒并不如何真心,既如此她們後面在哥兒面前多說幾句閑話也是使得的。
後面也只來了個采荷,說讓石柱帶着哥兒玩,卻依舊沒說主子要見人。
只到了天快黑時一個嬷嬷提醒了一句看花燈,那三兄弟才想起來,于是一窩蜂跑來了桓翕這邊。
卻然而,今日桓翕的反應與以往大相徑庭,甚至連看都沒看幾人嬷嬷一眼。
等出了院子,三人中一個姓張的嬷嬷才拉着采蓮,眯着一張笑臉問:“姑太太這是病還沒好利索,怎生瞧着好似不大精神的模樣,倒連個話都沒說幾句。”
采蓮也不是個傻的,又怎麽會行不說這婦人弦外之音,心中不滿,嘴上卻笑着打太極,“勞嬷嬷關心了,剛入秋就大病一場可不是鬧着玩的,太太現都還吃着藥呢。”
說完這句就說太太房裏離不得人,轉身走了。
直到不見的了人影,那嬷嬷對着“呸”了一口,才扭着健壯的腰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