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諸魔殿堂
那股力量，來自于諸魔，仿佛直接連通着地獄魔門，傳來無比森寒之氣。
不久，屋內牆壁上竟然結了一層霜花。
葉青楓的身上去是片霜不染。他靜靜地坐着，眼睛已經合攏，心神沉入了心湖之中，感受着那股力量。
十六年來，他一直以自己全部的生命之力壓制着這力量，與蘇聖的法術合為一體，共同對抗諸魔之力的反撲。而這次，他終于撤去了自己所有的壓制之力，将那法術從自己的身體裏剝離。
那力量漸漸失去了制約，變得躁動不安，開始在他體內張牙舞爪地流動着、奔騰着，慢慢有了澎湃之勢。
一個個兇惡的魔之形象，在他的腦海中出現。他感覺這些魔在自己身邊盤旋，銳利的爪子不時刮過自己的身體，令自己感受到極大的痛苦。
他靜靜而坐，始終告誡自己一切不過是幻覺，就算群魔将自己大卸八塊，也無需驚慌。只要自己一睜開眼，一切就都會消失。
然而，那樣一來那法術又會與自己融合為一，諸魔之力終将還要被鎮壓。
解放吧，都解放吧！
他在心中默念着。你們已經被封印了萬年之久，如今也到了重見天日的時候了！
就在這時，無數的念頭自他身體各處飛了出來，化成了一個個目光凜然的人形，卻是萬年來歷代封魔使的意志化成的人形。這些人圍繞在葉青楓身邊，一個個對他怒目而視。
“葉青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一人手指葉青楓，厲聲喝問。“蘇聖以絕頂之力封印諸魔，造福人間；我等以畢生之力壓制諸魔，使世間享受安寧，這一切難道就要因你一人而止？”
“葉青楓，你這是在作孽，是在為禍人間！”另一人厲聲喝道。
“作孽？”葉青楓淡然一笑，“請問，我自小一心向善，開設私塾教導貧苦人家子弟，周濟窮人，這又是作了什麽孽？”
“你釋放諸魔之力，禍亂人間，這便是孽！”一人大聲說。
“難道人間之亂皆來自于諸魔？”葉青楓微微搖頭。“太可笑了。請問各位——這萬年以來，諸魔之力不存，但人間是否就如蘇聖所想般的安寧了？善人是否就得到善報，惡人是否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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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圍衆人為之語塞。
“你們各位之中，有誰敢說自己所生的時代裏，因沒有了諸魔之力，天下就一派安寧再無戰亂，人間便再無惡人橫行？若有人，請站出來。”葉青楓環視衆人。“只要有一人敢說出這話，我立時重新與蘇聖法術相合，封印諸魔！”
無一人出聲。
“葉青楓，人間既已如此，你釋放諸魔之力，豈不是亂上添亂？”有一人突然心念一動，大聲喝問。
“你也承認‘人間已是如此’？”葉青楓笑了，笑得從容淡定。“那麽你也同意，蘇聖所做的一切其實對人間善惡并無影響？”
“不！”那人急忙擺手。“蘇聖封印諸魔，至少讓一部分會受到諸魔邪力影響的人不再迷失……”
“笑話。”葉青楓擺手，“君子所用之劍，與殺手所用之刀，有何分別？分別只在人心。心中有君子，便是手握滴血魔鐮，也能行俠天下；心中有殺手，便是手持聖人佩劍，終也只是為禍人間！”
“葉青楓，說來說去，你也不過是為一己之私！”一人大喝。
“不錯。”葉青楓絲毫不避諱。“我正是為葉家私事而要動用諸魔之力。但這私事，并不違反天道人倫，并不傷害任何一位好人，卻是要為受了冤屈的好人昭雪。如此為私，有何不可？”
“但你釋放諸魔，萬一造成天下大亂，就算你一家冤情得以昭雪，如何面對天下人？”又一人怒斥。
“第一，我并不是釋放諸魔，而是以自身承載諸魔，得諸魔之力；第二，就算我将諸魔之力釋放，如今天下再無人修禦魔術，又可影響到誰？”葉青楓當仁不讓。
“我再問你們……”他目光剛毅，掃過一衆人。“你們中有誰活着的時候，不曾動過釋放諸魔之力，以除人間不平的念頭？有誰從沒想過借諸魔之力來掃蕩世間醜惡，使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衆人無語。
“你們也知，封印諸魔雖然于世無害，但卻也無益；你們也都曾想過，要以體內這絕頂之力行俠仗義，除暴安良。但你們最終選擇的卻是沉默！”葉青楓高聲說。“只因你們心底的懦弱，只因你們對聖人的唯命是從，使你們喪失了本可擁有的機會！你們不甘，但表面卻說那是你們的堅忍；你們嫉妒，但表面卻說阻攔我是維護天下安寧！你們自問一聲，可笑不可笑？”
衆人無語，但一個個形象顫抖，似乎随時都會破碎散亂。
最終，無數的嘆息響起，一個個的人形消散無蹤。
而那無數的魔，卻再次圍繞在他身體周圍，一個個咧嘴大笑，伸出利爪來抓他、刺他。
葉青楓知道自己已經戰勝了歷代封魔使遺留的意念之力，現在的一大關，就是戰勝這諸魔的邪力。他自信，自己既然曾以生命的力量封印了他們十六載，今日就一定可以将他們成功壓服！
然而，這一步卻比方才更難。那些封魔使畢竟是以理相争，葉青楓憑着一張嘴便能讓他們煙消雲散，但這些無形無質由力量化成的魔，卻根本不發一言，只是獰笑而來，不斷攻擊他的身體，讓他體會到無比的痛苦，他卻對其毫無辦法。
驀然間，他想起了大哥教他的禦神術築基之法，便立時依法調動意念，開始在心靈的荒原中，嘗試着建造廟宇。不過，這卻不是諸神的廟宇，而是諸魔的殿堂。
但不論他的意念如何運轉，那心靈荒原上始終是風平浪靜，別說殿堂，便是半座茅屋也不見蹤影。
難道禦神術的奠基之法，完全無法拿來使用嗎？
葉青楓不由皺眉。要知道，諸魔之力已經被封印了萬年，禦魔之法早已絕跡人間。如果不能通過禦神術的法門驅策諸魔，那麽就算他釋放了諸魔之力存于自身，也根本無法使用。
便如守着寶山餓死一般。
他不甘心，不由集中起全部精力，運轉那建造之法。剎那間，周圍在圍繞攻擊他的諸魔似乎都消失了，他再感受不到肉體上的痛苦，進入了一種絕對沉寂的境界之中。
但即使如此，那心靈荒原上還是風平浪靜。
就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突然間，一道光芒自不知名處照射而來，投到他心靈的荒原之上。立時，大地震動，無數岩石挺立而起，在地面上組合拼湊，竟然生成了一座座的殿堂，有高有低，有大有小，自近處一直綿延到遠方，無邊無際，不知其終點在何處。
一陣震動中，無數的魔突然出現在葉青楓的心靈內，他們寂靜無聲地飛行，投入了一座座不同的殿堂之中。片刻之間，葉青楓便睜開了眼睛。
他靜靜地坐着，心髒卻劇烈地跳動着，仿佛剛剛跑了幾裏路一般。他手捂着胸口，等着胸膛的起伏平息後，又睜上了眼，沉入那寂靜的境界之中，但卻并沒能進入那一望無際的心靈原野。
他發現自己僅是窺到了心靈原野的一小角，幾座魔的殿堂而已。
成功了，我成功了！
雖然如此，他仍是激動了起來。因為他明白，自己已經成功地在體內建立起了魔的殿堂，供奉起了諸魔。今後只要不斷修煉，魔終将成為自己的守護者，給予自己無邊的巨力。而自己将掌握魔的巨力，行俠的意志。
神力也好，魔力也好，都只是工具，善惡是非，只在人心！
葉青楓持着這堅定的意志，內心絲毫不因體內諸魔寄生而有任何動搖。他慢慢地站了起來，目視上方，緩緩開口：“爹，您放心，您自小對孩兒的教導，孩兒永世不敢忘卻——為人正直，不為利益所動，永遠遵循內心的善念，守天地正道，造福一方，絕不為害一世！”
他緩步來到供奉着母親靈位的桌邊，沖着母親的靈位重重一禮。
“娘，青楓一世，絕不會令父親和您的清名蒙羞。您若在天有靈，不用擔心孩兒。”
正說着，腦內卻突然一陣昏沉，一個溫柔的女聲響了起來：“葉青楓，萬年以來，你是第一人……記住吧，你的希望在‘由來山’中，只有到了那裏，你才真正能實現你的願望……”
随後，一段神奇的意念，進入了他的腦海，在他心靈的原野上飄浮着。他無法清晰地看清它，卻能感覺到它的指引。他不由将目光移向了遙遠的西方。
由來山？
他在心中默念着，漸漸覺得那裏将有能引導他前路的東西。
因為那聲音，他并沒有忘記。
那不是母親的聲音，而是在自己心智尚且朦胧時，就傳入他心靈之中的那個聲音，是萬年前飛升而去，成為聖人的那個女人的聲音。
蘇聖。
“爹，娘！”他不免有些激動。“你們知道嗎？蘇聖她竟然引導我的前路，這說明我的做法是對的！我釋放諸魔于自身，是得到蘇聖首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