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千帳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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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的時候,媽媽牽着彌生月的手,一起去了山裏。
川端家從陸奧搬遷到埼玉縣之後,就在這裏設立了墓地和祠堂,川端家代代死去的人,除了出嫁的的女孩,都會被葬在這裏,彌生月的外公外婆、曾外祖父曾外祖母都在這裏。
彌生月不是很明白外祖父家的家族歷史,媽媽也知道的不多。
媽媽告訴彌生月,曾外祖父是個悠悠閑閑的人,在櫻花盛開的季節,天氣溫暖的時候,會搬一張藤椅,放在那顆很老的櫻花樹下,躺在藤椅上打盹,有些小胖鳥喜歡藏在頭頂的櫻花簇裏,探頭探腦看着樹底下的人,時不時張嘴發出叽叽喳喳的清脆叫聲。
曾外祖父就在這些鳥啼聲裏打盹,一點一點地陷入滿院子裏柔和的春色裏,漸入夢鄉,直到逢魔時刻,天邊的夕陽把雲彩染成胭脂一樣的昳麗色彩,他才會慢慢地醒過來,慢慢地挪動自己,走進屋裏等吃飯。
這個時候,曾外祖母總是會給曾外祖父一個白眼,說他活得像只老烏龜。
老烏龜曾外祖父不會生氣,他會笑,眼睛彎成兩道縫隙,眼珠明亮得像是溪澗湧出來的清涼泉水,他會笑着問曾外祖母今天吃什麽。
“做什麽吃什麽咯。”曾外祖母把盛好的滿滿一碗飯遞過去,“你可不要再挑吃了,多學學晴和,晴和可比你乖多了。”
不再是年紀輕輕的少女的外祖母,說話的語氣卻是輕快的,讓晴和想起了青春靓麗愛玩活潑的女孩。
天邊的晨曦一點一點地将黑暗割開,山間彌漫着淡淡的霧氣,霧氣被晨起之時的朝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像是一層淡金色的薄紗。
彌生月提着沉甸甸的木桶,木桶桶裏放着細長手柄的木勺子,太陽從烏木嫩芽間隙落下來,融入水中,水光随着起起落落的水蕩漾。
冰雪消融之後,雪水滲進了腳底下的泥土從,踩上去的時候,濕潤黏膩。
樹底下,太陽照耀不到的地方還殘留着薄薄的積雪。
彌生月一只手被媽媽牽着,另一只手提着木桶,走在小徑上,這裏本來是沒有路的,打從川端家在這裏修建了祠堂之後,才有了一條供人行走的路。
而如今,随着家族的衰落,這裏人跡罕至,這條路上的雜草瘋長,餘下的也只有淡淡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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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順着兒時的記憶,沿着這條小徑的輪廓,牽着自己的女兒,穿過老舊的鳥居,來到了自己的父母、祖父母安息的地方。
五條悟和夏油傑曾經到過這片墓地,倆人不知道在這裏搗鼓了些什麽東西,這倆要找的咒物被埋在了地底下,好在倆人沒幹出挖墳掘墓這種陰損事情,墓碑沒有受損,還是整整齊齊的。
墓園裏的墓碑林立,腳底下的石板縫隙探出嫩綠的草葉和泥土,墓碑之上的,烏木之下打下細長的影子。
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墓碑在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的墓碑旁邊,除了媽媽和彌生月,已經很久沒有人來看過他們了,墓碑蒙上了塵土,墓碑下蓄滿了落葉,還有薄薄的殘雪。
掃帚掃幹淨底下的枯枝落葉和殘雪,刷帚掃幹淨墓碑上的灰塵,抹布沾水小心地擦拭墓碑,掃除完之後,拿出花筒,倒上水,插上從家裏庭院折下來的櫻花,點上線香,貢品是紅豆餡的饅頭和橘子味的汽水。
媽媽說曾外祖父和彌生月有個共同的愛好,隔着兩代,兩個人出奇地都喜歡橘子汽水。
老人家年紀大了,喝汽水對身體不好,喝茶還差不多,曾外祖母不讓曾外祖父多喝,曾外祖父就偷偷摸摸帶着媽媽摸到鎮上的小賣部裏背着曾外祖母喝完再回家,祖孫兩個人一身橘子汽水味兒回到家就跟逮住了。
“橘子汽水啊。”
在一片柔和的曦光裏,媽媽彎了彎柔和眉眼,時光荏茬,她的嘴唇流露出的笑容,仿佛回到了那個被自己的祖母帶出去偷喝汽水的小女孩的時候。
“橘子汽水很好喝呀。”彌生月眨眨眼,紅色的頭發從肩關垂落。
“你也喜歡橘子汽水真好。”媽媽摸摸彌生月的腦袋。
“我還喜歡紅豆餡的饅頭。”彌生月又說,“大福也喜歡。”
血緣和緣分是奇怪的東西。
媽媽突然想起自己的父親也喜歡吃紅豆餡的饅頭和大福,看着紅頭發的女兒,眼角的笑意更深。
——父親、母親、祖父、祖母,謝謝你們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讓我有機會跟我的女兒相遇。
媽媽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無聲地向已經身處另一個世界的血親們傳遞自己的謝意和思念。
清澈的天空掠過幾只白色的鳥,林間回蕩群鳥的啼鳴。
彌生月提着木桶,回過頭,看着幾個墓碑,花筒裏的櫻花嬌柔,水光蕩漾在玻璃質地的容器裏,線香燃起的縷縷煙火袅袅升起。
彌生月眨眨眼。
“走了,彌生月。”媽媽牽起彌生月的手。
彌生月牽着媽媽的手,沿着走過來的路走回去,腳底的泥土濕潤黏膩,青草還帶着露水的清冽氣息。
早上去掃墓做的饅頭是媽媽親手做的,饅頭裏塞滿了滿滿的紅豆餡,橘子汽水是在離家不遠處的小賣部買的,這家小賣部從媽媽小時候就開始經營,小賣部的石田老板從他的父親手上繼承了這間小小的店鋪,一直經營到現在。
紅豆餡的饅頭和橘子味的汽水,今天家裏儲備量很足。
春天的太陽柔和清澈,屋檐底下打下淺淺的剪影,頭頂的煙花開得爛漫,嬌嫩又熱烈,風掠過之時,粉紅色的花瓣撲簌簌地下落。
彌生月坐在長廊的地板上,腿上趴着一只肥碩的橘,今天的太陽很好,彌生月只穿了一件毛衣就坐在庭院裏,腿上的大橘貓舒服地打起了呼嚕,太陽撒在毛茸茸的皮毛上,又軟又暖和。
彌生月有一下沒一下地撸橘,撸得手底下的橘呼嚕呼嚕個沒停。
牆頭上的櫻花枝抖動了一下,抖落滿枝頭的櫻花。
彌生月毫不意外地看到牆頭上冒出來的一個白色腦袋,對方看到彌生月的時候,坦坦蕩蕩,手腳麻利地扒拉上牆頭,完全沒有翻人家牆被戶主人逮住的心虛,反而半蹲在牆頭上,熟練地呼喚站在牆的另一端的夥伴。
“今天吃饅頭嗎?”從牆頭上跳下來的五條悟一眼就看到了碟子裏的饅頭,語氣熟稔自然,大搖大擺走到屋檐底下,手腳麻利地就撚起一個饅頭往嘴裏塞。
後他一步翻過牆頭的夏油傑擡眼就看到了坐在屋檐底下腮幫子鼓鼓的白色大貓,習慣性開口,“悟,不可以這麽失禮……”
“傑也一起爬牆了哦。”五條悟鼓着腮幫子,把饅頭咽了下去,表情欠扁,“吶吶,傑,不可以這麽失禮喔~”
夏油傑:“……”
硬了,拳頭硬了。
五條悟是個奇人,不僅實力強橫,在人家雷區上蹦迪的實力也同樣強橫。
“要吃饅頭嗎?”五條悟捧着裝饅頭的瓷碟子,撚起裏面一個饅頭當着夏油傑面前晃了晃之後就塞進了自己嘴巴裏,笑容尤其欠扁,“就不給你吃。”
夏油傑不想跟這個幼稚得跟三歲小孩兒有得一拼的家夥瞎掰扯,不,這家夥比三歲小孩子還幼稚。
嘎嘎嘎一陣怪笑之後,五條悟抱着一碟子的饅頭,撚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emmm,為什麽都是紅豆餡的呀?”
好吃是好吃,但是餡料有點單一了,如果再來幾種不同的餡料就好了。
“因為外祖父喜歡吃紅豆餡的饅頭。”彌生月說。
五條悟督過屋檐底下的水桶和水舀,頓了頓,明白了彌生月說的‘外祖父喜歡吃紅豆餡的饅頭’是什麽意思了,嘴裏的饅頭突然不香了。
除了彌生月的媽媽之外,再沒有咒術師家族川端家的後人了,彌生月只能算半個,因為她跟父姓,她姓雨宮,川端家最後一個咒術師是彌生月的外祖父,她母親的父親。
去年三月,五條悟去過川端家的墓地,川端家的墓地已經很久沒有人去過了,破敗老舊的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咒物在地底下,他挖出來就完事兒了,好在這人還有點良心和嘗試,沒有幹出刨人祖墳這種事情,而是去找了這座墓地的主人。
主人沒找着,倒是找到了一個小紅毛。
最重要的是,這紅毛傻不溜秋的,卻是專克他的直覺系生物。
就晚了一步,咒物就給吞了,不過沒關系,吞了咒物的咒靈也給他崩了。
五條悟回過神來,若無其事一樣,繼續咀嚼嘴裏的饅頭,紅豆餡甜膩的味道泌人心脾。
川端家最後一個咒術師,居然喜歡吃甜的嗎?
“喵喵喵。”
大橘貓從彌生月腿上爬了起來,慢吞吞地跑到夏油傑面前去,擡起下巴,一副求撸的表情。
夏油傑頓了頓,還是伸手,開始撸橘,撸着撸着,他感覺到有人直勾勾地盯着他,視線如芒刺在背。
大橘貓被夏油傑撸得正舒服地呼嚕呼嚕,撸橘的人手卻突然停下來了,大橘貓不高興地喵了一聲。
彌生月看看大橘貓又看看夏油傑,瞪着眼睛,表情不可思議,震驚地開口,“你居然勾搭我的貓!”
彌生月突然覺得有點委屈,明明大橘貓的飼主是她來的,給他洗澡的也是她,給他喂食的也是她,撸他的也是她,轉身大橘貓居然跑向了夏油傑,喵喵喵地求撸。
夏油傑:???
夏油傑一臉懵逼,心說還用得着特地去勾搭嗎?這只橘随便一個人拿小魚幹忽悠一下就過來了。
五條悟快笑翻了,手裏的饅頭也放到了一邊去,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發出一陣連綿不絕的嘎嘎嘎的怪笑。
“傑,你已經堕落到要勾搭別人家橘的地步了嗎哈哈哈哈哈哈——”這是放肆大笑的雞掰貓。
夏油傑冷笑一聲,“堕落到被人撸的地步才是真的堕落。”
言語之中的意思,只有知情人才能曉得。
誰撸了誰又是誰被人撸了,這是一個問題。
五條悟不笑了。
夏油傑微笑微笑再微笑,“我沒被人撸過。”
彌生月轉頭看着五條悟,疑惑地開口:“你被人撸過嗎?”
五條悟:“……”
撸了老子的人不就是你嗎?!
五條悟敢怒不敢言,伸手就要去捏彌生月的臉,結果這小紅毛滑不溜秋地跟條泥鳅一樣跑掉了,還順手把夏油傑懷裏的橘撈走了,抱着她的貓躲得遠遠的。
夏油傑想笑,但是他要憋着,不行了,他快憋出新的腹肌來了。
櫻花樹的花瓣落到了長廊的地板上,粉紅色的花瓣安安靜靜地躺在上面,靜悄悄的風路過的時候,把花瓣帶進了和室裏。
庭院募地傳來一陣沖天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主人絲毫不留餘力地嘲笑對方,引得對方暴起,倆人直接在別人家庭院裏打了起來。
好歹這倆人還記得不用術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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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紅毛:你勾搭五條就好了為什麽要來勾搭我的貓?!
五條:嗯???傑,你居然想勾搭老子!(抱胸向後閃JPG.)
傑哥:我勾搭你還不如去勾搭小紅毛的橘!!
大橘:喵???
感謝在2021-08-29 20:24:27~2021-09-01 22:23: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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