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玫瑰·冷
朝音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現在的處境十分不妙。
“夏夏,你在我房間裏我睡不着。”燭涼掀開被子,用力抖了抖,把被窩裏的玫瑰味抖散。
朝音光着腳局促地站在房間裏,柔軟的羊毛地毯包裹住他的雙足,他迷茫地站在床前。
房間是陌生的,房間裏的味道是惹人生厭的,恐懼遲到許久終于登門,敲門聲像催命符。
“哦我都忘了,夏夏你身體不好,不能睡外邊,”燭涼看着朝音半天不懂,好似突然恍然大悟,“黛西,帶夏夏去旁邊那個房間睡覺。”
朝音的手被一雙手用力地往前扯,對方毫不在意他眼瞎目盲,反正他痛極了也吭不出聲,踉踉跄跄地被拖着走。
“你今晚就睡這吧,太子妃對你仁慈是他心善,不知道哪來的野種也肖想當太子妃,你也配?”黛西把朝音推進房間裏,朝音沒站穩直接摔倒在地,冰涼堅硬的大理石地板撞得他的屁股生疼。
對方撂下這句話之後用力地甩上門還落了鎖,朝音被劇烈的聲響吓得往後一縮。随着黛西的離開,這個被遺忘的角落又重新陷入了漫長的寂靜當中。
朝音其實不太害怕寂靜的,相反他在獨處時更偏愛安靜的環境,沒有人交談的場景會讓他産生安全感。
黑夜和白天對他來說沒有區別,因為是被動目盲,他連光線變幻都感知不出來,他早已習以為常。
但喜歡安靜不是喜歡寂寞,習慣黑暗也不是喜愛黑暗。燭涼給他安排的房間沒有暖氣,寒冷攀爬上他單薄的身體,他瑟瑟發抖,開始摸索有沒有可以禦寒的東西。
手邊沒有東西探路,朝音害怕自己摔一跤,只能蹲着,一點一點摸索四周。理智告訴他,燭涼會放着他不管,如果他把自己摔傷,就只能等待自己痊愈。
要是中途殿下消氣了,願意哄他出來了,到時候一身淤青,肯定很不漂亮。
這應當是個沒什麽人來的房間,地板上一摸一手的灰,喜愛幹淨的小玫瑰皺着眉,屏氣,秀氣的臉上全是嫌棄。
摸索半天,他終于摸到一塊柔軟的毯子,扯過來一聞,仍然是刺鼻的灰塵氣味,朝音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他非常嫌棄這床不知道在這裏放了多久的毯子,但此時此刻,這床毯子成了他唯一能找見的保護殼。
猶豫很久,他還是把毯子披在了身上。毯子不夠暖和,味道也很難聞,完全比不上自己卧房裏的溫暖。
但待在卧房裏,他就要被殿下送走,送到不知道哪裏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殿下身旁。等到殿下和燭涼大婚之後,他的存在名不正言不順,會讓殿下的名聲蒙羞,所以他只想現在能夠再多陪伴殿下幾天。
沒有管家的提醒,也沒有宮侍起床時的聲音,整個世界只有朝音一個人的呼吸聲,沒有目的的等待非常難熬。
對暨憫的想念像是外面簌簌下落的白雪,鋪滿了朝音的整個世界。
摘去防護罩的小玫瑰,頭一次在這樣惡劣的環境裏,沉沉睡去。
睡着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殿下,我好想你。”
另一旁溫暖的卧房裏,燭涼正等着黛西回來。
“太子妃,你怎麽不讓殿下直接把他送走,還幫他藏起來?”黛西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端給靠在床頭已經開始打哈欠的燭涼。
“送出去遲早要接回來的。”牛奶的溫度剛好,燭涼邊喝邊同自己從家族裏帶來的侍女解釋。
“您想讓他死在宮裏?”黛西接過杯子,語氣興奮,似乎死個人對她來說算不上什麽大事。
“他死了,你和我都得死。”燭涼想到暨憫剛剛找來時的模樣,微微皺眉。
“再喜歡不也是個Omega嗎,您到時候都嫁給殿下了,殿下還能動你?”
燭涼譏笑一聲:“是個垃圾也是殿下的垃圾,不經過殿下的允許丢了他的垃圾,就是折辱皇家。”
黛西見燭涼困頓極了,她打算告退,燭涼又叫住了她,“每天給他一頓飯吃,別餓死了。”
黛西跟了燭涼許久,燭涼一說話她馬上就悟過來:“我明白的,您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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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憫找了一宿,他最近睡眠時間本就不足,因為朝音直接徹夜未睡。
天邊晨光微露,他仍然沒有找到那朵屬于他的小玫瑰。
從前美好的記憶現在都像是諷刺,他寵暨夏是因為他漂亮,也是因為他足夠聽話。但聽話和漂亮不是獨屬于某個Omega的特質,暨夏逃跑的行為已經嚴重超出他的容忍度。
“殿下,找了三遍了,沒找到。”比爾森也帶隊找了一夜,軍人素養讓他并未露出一絲疲倦,但眼下的青黑做不得假。
“分幾個隊進宮裏駐紮,發現他的行跡直接抓起來帶走。”暨憫冷着語氣下達命令,只要暨夏不出現在他母後和特裏來的人面前就什麽都好說。
如果恰好撞見了……
“如果被特裏的人發現,提前處死,不要帶到我面前來。”最後一點耐心也消耗光了。
特裏的人正愁最近沒找到他的錯處,他不能再失去對手裏軍隊的掌控了。
“是。”比爾森接了命令,緊着時間把命令傳下去。
他母後是個嚴于律己的Omega,早上六點就會起床鍛煉,每天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不是插花就是畫畫,要麽就是開宴會和其他夫人們聊天。
特裏到特蕾莎單程需要半個小時,他還有半個小時整理好情緒,他要做回那個乖乖的不反抗皇權的特裏太子。
“殿下,一夜沒睡嗎?”燭涼遞來一杯咖啡,溫聲細語地關心道。
“暨夏的事,你不要多嘴。”暨憫瞥了他一眼,沒接咖啡。
“我知道,夏夏不會出什麽事了吧?”燭涼見暨憫不接,端回來自己喝。
“能出什麽事?”暨憫皺着眉問道,他倒是沒往這個方面想過,特蕾莎的安保措施僅次于特裏,能從宮裏悄無聲息溜走基本是不可能的。
“比如他身體不好,出去玩暈倒在哪個地方了?”
“我沒空跟你猜謎,等會兒我母後來了,你知道怎麽哄她開心吧?”暨憫岔開話題,不願再和燭涼聊暨夏。
他有理由懷疑是燭涼幫助暨夏逃脫,但燭涼不是什麽好人,那點淺顯的用來宮鬥宅鬥的心機在他這裏不值一提,但以暨夏的智商,上當是百分之百的事。
偏偏他還沒有辦法動燭涼。他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他也不能随意動燭涼,涉及到皇家顏面的一切事物都要提交給特裏安排,包括他的太子妃。
“我知道的殿下。”燭涼喝完手中的咖啡,一臉笑意。
早上八點,一艘飛船停泊在了特蕾莎的港口。
禍不單行,令人心煩的事一件接一件的發生。暨憫沒想到他母親能帶這麽多人來,要直接停在特蕾莎的港口,看樣子是打算長住。
想到還沒找到的暨夏,兩天沒怎麽睡覺的暨憫更心煩了。
優雅的王後舉着扇子,提着華麗的裙擺從充滿科技感的飛船上走了下來,媒體的無人機閃光燈啪啪作響,王後的脖子上擠着絲帶,遮住她後頸的腺體。暨憫彎腰遞手,同樣露出一個虛假的微笑。
“燭涼也來,合個影。”王後一手牽着一個,對着浮在空中的無人機擺拍。
“王後。”燭涼腼腆地笑笑,似乎在害羞。
“不要害羞,我特地帶這麽多人來就是為了幫你們舉辦婚禮的。”王後拍拍挽着的燭涼的手,對這個自己親手選的太子妃很是滿意。
“母後,不是說好我自己來的嗎?”暨憫的模樣絲毫看不出一絲疲倦和不耐煩,像個乖巧的兒子提出學業問題,等待和藹的母親解答。
“我怕你哪裏不周到,委屈了燭涼,敗了我們皇家的面子。”
暨憫不再追問,配合他母親擺出姿勢,似乎心甘情願地接受了他母親的安排。
他母親的話基本等同于明晃晃的威脅了:我知道你在特蕾莎做的事。他今日要再多追問一句,只怕明天來的就不止這點人了。
媒體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王後沒有想要接受采訪的打算,所以他們拍完照徑直離開了。特蕾莎的領空與太空都是軍事管制地,沒有特許是不準随便進入的。
三個人乘坐小型飛船降落在停機坪上,其他人将會通過正常入境渠道進入特蕾莎的陸地。
王後扶着暨憫的手,另一手挽着燭涼,三個人往燭涼居住的地方走去。早在王後還是太子妃的時候,這裏也是她居住過的地方。
剛進庭院,王後就變了臉,臉色陰沉,和暨憫冷臉的模樣如出一轍:“說說吧,那個Omega是怎麽回事?”
“王後……”燭涼想說話。
“你先出去吧,等下再叫你。”王後掃了他一眼。
“是。”燭涼不再多嘴,徑直離開。
“說說吧,暨憫,有多急才讓你大婚前标記一個外來的Omega?”
暨憫低下頭,直接認錯:“對不起。”
王後冷笑道:“多高的契合度能讓你一個頂級Alpha像條狗一樣跟着發.情?”
暨憫臉色不變,對這種人格侮辱習以為常。他的母親,伽州的王後,他父親最滿意的Omega,在人前總是優雅而精致,是萬千Omega生活的标杆,私底下卻總是對他極盡辱罵。
“100%?也成,把腺體割了,我可以容許他在宮裏給你當個暖床的。”
“送走了,以後也不會接回來的。”
“現在就接回來,我看着割腺體,你的話不值得我的信任。”
暨憫低着頭看向地上還沒化完的雪,心裏全是嘲諷。王後真的在乎他和暨夏那點事嗎?割腺體說是為了防止他被動發情,實際只是懲罰他的不聽話罷了。
“不願意?暨憫,我養你20多年,不是讓你對着一個血脈不純的Omega發情的。你不悔改就算了,還要違抗我嗎?你什麽時候能有你哥哥一半的聽話?”
“不是不願意,”暨憫笑了一聲,“是他已經死了,骨灰你看嗎?”
作者有話要說:絕對不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