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呢?
☆、第 22 章
他正在猶豫不決,邊上忽地有人提了燈籠過來,聲音清脆而驚訝,落在靖王爺耳中卻仿佛是天降之喜。
林嬌娘身前站着春淺,身後跟着銀紅并另外兩個小丫頭,赫然出現在樹叢邊上。春淺手中提着透明的琉璃宮燈,上面繪着牡丹花開,正微微低着頭,提醒着林嬌娘小心腳下。
銀紅手裏面提着食盒,身後的小丫鬟一個提着火爐,一個端着茶壺,個個臉上都滿是驚訝。
靖王爺的眼神不自覺就柔和下來,對林嬌娘招了招手,道:“三丫頭怎麽在這裏?這提了一堆東西,準備去哪?”
林嬌娘袅袅婷婷過去行了一禮,親密地挽着靖王爺的手臂,道:“爹爹,今兒女兒可是知道了好多爹爹的小秘密呢。”
靖王爺原本見到林嬌娘無事,心裏面就大松一口氣,方才的氣憤也已經消退,此時聽林嬌娘這樣說,心情越發好起來,笑道:“我能有什麽秘密。”
林嬌娘狡黠地笑,歪頭道:“等明天,爹爹就知道了呀。”
“你這滑頭,有什麽秘密還要等到明天?”雖然這樣說着,他臉上卻并未顯現出不快,反而是見到了林嬌娘,越發顯得愉悅起來。
唯有周姨娘與林芸,才知道靖王爺并沒有将剛才的事情忘記,他偶爾瞥向她們的一眼,讓兩人仿佛如墜冰窟。那樣的冷冽,她們心中滿滿的都是不安。
林嬌娘這個時侯仿佛才注意到邊上的這群人,視線一掃,驚訝道:“春秀,你怎麽在這裏?”
春秀此時已經是膽戰心驚。她萬萬沒想到,林嬌娘居然根本就不在那裏,那麽現在那裏的人是誰?她引誘着林嬌娘去找那馮婆子,難道……
“四妹妹,你怎麽了,受傷了嗎?”林嬌娘的聲音越發清脆地傳入耳中,每一個字都仿佛落在她心上,讓她産生濃厚的不安。
林芸此時也白了臉,看着林嬌娘不敢置信。她怎麽會在這裏?明明花園裏的人都傳了消息過來,說林嬌娘就是往那裏去了,為什麽……
她看着林嬌娘往自己這邊走過來,眼看手就要碰到自己,她下意識地往後大退了三步,飛快地打開了林嬌娘伸過來的手:“誰要你假好心!你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和你的丫鬟來陷害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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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嬌娘傷心而驚訝地看着她,眼眶中漸漸浮上霧氣:“四妹妹這話,委實讓我不解。我做了什麽,居然當得起四妹妹陷害的名頭?四妹妹說的,又是哪個丫鬟?若是她得罪了你,我讓她給四妹妹你賠罪就是了。”
林嬌娘有一張漂亮的臉,這般作者委屈的姿态,靖王爺見了立刻就心生憐惜。轉眼卻見林芸瞪着林嬌娘,胸前起伏不定,赫然是一副氣急的模樣,心中頓時就越發不喜了。
周姨娘在邊上見了,心道不妙,連忙拉一拉林芸,對林嬌娘笑道:“三姑娘誤會了,只是四姑娘今兒準備彈琴給王爺聽的,卻被三姑娘的丫頭一撞給打擾了,所以心急之下,一時氣憤。還請三姑娘看在她年歲小的份上,饒過她這一回。”
林嬌娘心中冷笑,林芸已經定親了,年歲還小?再說,那撞過來的丫鬟是怎麽回事,只怕她們母女心知肚明,如今卻将事情推到自己頭上來,還當真以為自己好欺負了?
她頓時做了驚訝的模樣,飛快地看一眼春秀,道:“我不知道……真是對不住四妹妹了。這丫頭沖撞了四妹妹,我就将她交給四妹妹你,四妹妹你随便發落就好。”
說着,她走到春秀身邊,冷聲道:“春秀,你不在芷蘭苑好好待着,出來到處跑就已經是不對,如今更沖撞了四姑娘,犯下大錯,你可知錯?我将你交給四姑娘發落,你可要好好聽四姑娘的話,早日讓四姑娘原諒了你才是。”
說完,她讨好地沖着靖王爺一笑,嬌聲道:“爹爹,今兒是我不對了,打擾了爹爹的興致呢。”
靖王爺心情大好,一揮手道:“無事,你做得很好。”說完,又冷冷看林芸與周姨娘一眼,自顧自去了。伺候他的人連忙跟上,林嬌娘見狀,不緊不慢地對着林芸說一聲告辭,也轉身就走了。
林芸站在空地上,看着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的身影,氣血上湧,捂着胸口拼命地往下按。怎麽,怎麽就讓她翻了盤呢?
不多時,有人發出同樣的感嘆,怎麽就讓她翻了盤呢?
王妃派去找人的婆子找到了紅柳和那個家丁,靖王妃在失望之後,又是大怒,借着由頭好生将周姨娘和林芸整治了一下,讓人禁了兩人的足,心底方才略微松快些。
雖然沒能将自己看不順眼的那丫頭按下去,可是能讓那一直在自己面前讨好賣乖背後卻給自己捅刀子的周姨娘被靖王爺厭惡,她心裏面也是痛快的。
只是可惜……林芸實在是個沒用的,這樣的好機會,卻連林嬌娘一點兒油皮都沒有傷到。她卧在美人榻上,明明天氣還沒有熱起來,她卻已經覺得燥熱難當,丫鬟在邊上扇着扇子,帶來陣陣涼風,壓住了她心底的燥意。
那丫頭,那丫頭……莫非真的是壓不住了?
林萱按着桌面,心底的惡念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好不容易露出溫和謙恭的笑臉,讓丫鬟取了銀錢過來将送信的人打發了,捂着胸口恨恨地想。
這樣的機會,林芸居然都沒有給林嬌娘造成一點傷害,難道這林嬌娘,就當真拿她沒有辦法嗎?
她對林嬌娘一直很嫉妒。
明明她才是長女,偏偏小時候她就沒有林嬌娘得寵。後來長大了,林嬌娘冰肌玉骨凹凸有致,一張臉更是漂亮得驚人,比起她那個姨娘,更盛三分。而她呢……就算這些年細心地養着,骨子裏帶來的圓潤卻始終擺不脫,說得好聽,是叫豐腴,說得不好聽,就是癡胖!這些年她不敢吃肉不敢吃甜,卻偏偏是個喝水都胖的體質,再小心謹慎,一不小心,就吹氣般地胖起來。
出去聚會,那些跟她不對付的貴女們背後的竊竊私語,她聽到了卻只能裝作不知道。
能說什麽呢,別人說的都是事實!
因為這個原因,她對着林嬌娘越發嫉恨,甚至于,林嬌娘不得寵了,她也小心眼地隔三岔五派人去找一找麻煩。
好在她對外的形象一直都不錯,又有林芸這個傻子在前面擋着,從來都沒有人懷疑到她身上。
可如今眼看着林嬌娘就要重新得了寵愛,就算知道林嬌娘定了那樣的親事日後只怕再無翻身之日,可林萱心裏面,卻依舊是不痛快。
怎麽能讓林嬌娘得意?她就該一輩子被自己壓得暗淡無光,一點兒閃亮的時候都沒有!林萱情不自禁開始咬指甲,她身邊的丫鬟連忙出聲提醒她一聲,她才恢複了往日現于人前的端莊模樣,腦海中卻轉悠着完全不相符的念頭。
一定,一定要将林嬌娘壓下去!
二姑娘林薇在第二天才知道消息,林芸與周姨娘被禁足。她也不是笨的,只是聽過了事情的經過,就猜到原本大概是沖着林嬌娘去的,但是對方卻避過了,反而反手給了林芸一擊。
“你說,這三姑娘以前是不是在藏拙?”她對自己身邊的丫鬟說,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林薇其實也是個很漂亮的人,但是對比起林嬌娘那種侵略性的美,就顯得平和了許多。她有一張瓜子臉,杏眼桃腮,笑起來的時候暖意融融。
只是在林萱面前,林薇一直都不敢過多表現,如今外人都只覺得靖王府的這個二女兒有些平淡無奇,沒什麽亮眼的表現。
“算了,不管她是不是藏拙,都跟我沒關系。”林薇嘆了一句,袅袅起身,“不過,這次居然沒有牽出我的好大姐,真是讓人心裏面不痛快。”
她對林萱的惡感更甚于林嬌娘。林萱看上去是個溫柔大方的,骨子裏卻是霸道而小氣,但凡有什麽比她出色的,都琢磨着想要毀了去。也就是她對着外人沒辦法,也就是在靖王府裏面對着幾個同樣是庶女的橫了。
林芸被她縱得跋扈嚣張,生生将她襯托了出來。林薇自己本身也是懶得做那出頭的橼子,将自己藏了起來。而林蓉也是用一臉天真的模樣來保護自己,不敢走到她面前去。這樣将林萱供到了高位,才讓如今王府裏頭看上去姐妹幾個相處和睦。
但是,不管是林薇還是林蓉,心裏面對林萱,都是有着不滿的。
林芸的事情一出,不管是林薇還是林蓉心裏面都非常可惜,居然沒能将林萱也暴露出來。對林嬌娘,兩人反而沒有太多感觸,只是略微調整了一下對林嬌娘的看法,當真将她當做一個聰明人來對待了。
林嬌娘卻不會在乎他們對自己有什麽看法,此時,她正對着靖王妃送過來的大把衣料發呆,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需要做女紅的一天。
☆、第 23 章
靖王妃派過來的婆子笑容滿面,對林嬌娘客客氣氣:“王妃娘娘說了,雖說姑娘的婚事趕得急,嫁衣不需要姑娘動手,可姑娘也要親手做個蓋頭。給小姑公婆的鞋子也要動手做起來。料子與尺寸昨日都送過來了,今兒王妃就派了老奴過來,将東西給姑娘送過來。”
林嬌娘看着送到自己手上的布料繡線,哭笑不得地送了人走,試探地拿了針線起來,想看看身體還有沒有原身的記憶,能不能回憶起一點繡花的手段來。
結果很是讓人沮喪,針捏在手裏面,比木棒更難伺候,對着已經裁剪好的布料無從下手。春淺在邊上淺笑,道:“姑娘,您昨天說的東西,廚房那邊都準備好了,姑娘可要過去看看?”
林嬌娘立刻就丢了針線,道:“當然要去看。”動作之快,讓人瞠目結舌。春淺的笑容越發深了,上前将東西收拾到針線簍子裏,道:“姑娘總是要學一點的,日後不說旁的,至少要給姑爺做個荷包才好。”
“我才不要。”林嬌娘毫不猶豫地說,“好歹也是王府的女兒,下嫁也就罷了,難道還指望我去刻意讨好不成?”
春淺低眉一笑,起身跟着林嬌娘一同出去。出了門就看見銀紅正在邊上廊下坐着,與玉屏說着什麽,見林嬌娘出來,她立刻就跳了起來,迎過來:“姑娘要去廚房嗎?”
林嬌娘去廚房,是為了給靖王爺做一份點心。這點心是從馮婆子那裏知道的,以前林嬌娘的生母在時,經常做給靖王爺吃。
指揮着廚房裏的人動了手,自己親手調了味,留下一個小丫頭在這裏看火後,林嬌娘就帶了人回去。路上問起銀紅在與玉屏說些什麽,銀紅道:“我在向玉屏學打絡子,姑娘,她可厲害了。”銀紅說得眉飛色舞,林嬌娘卻心中一動,問:“她針線活不錯?”
見銀紅點頭說是,林嬌娘頓時覺得,找到人幫忙了。
玉屏被叫進去林嬌娘的屋子時,心底很是平靜。她是刻意在銀紅面前表現自己的針線功夫的,就是為了能真的與三姑娘有所交集。
珍珠簾子被分開,玉屏進去就看到三姑娘坐在椅子上,錦衣紗裙,黑發散落在手臂邊上,手臂白得好似白玉潤澤。全身上下只有頭上一支玉簪,雕成荷花蜻蜓模樣,清麗動人。
她只看了一眼,連忙就低下頭來,行一個禮,口中叫着:“見過三姑娘。”
林嬌娘讓人給她看了坐,看着她小心地坐了半邊,笑道:“你到我這裏也有幾天,我與你還沒好生聊過。今兒得閑,叫了你過來聊一聊。”
玉屏低着頭應一聲是,與林嬌娘閑閑說了幾句,就聽到林嬌娘道:“聽說你在王妃身邊,是負責王妃的衣衫的?既如此,那你的針線活定然是不錯了。”
“奴婢在王妃身邊,只是跟着麗音姑娘打下手,偶爾給王妃做些針線活。”麗音是王妃院子裏負責王妃衣衫的大丫鬟,能給麗音打下手,這玉屏定然也是當做麗音的接班人來培養的。
這與銀紅打聽到的消息無二,林嬌娘笑了笑,問:“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被王妃送了過來?”
她俯身向前,直直地看入玉屏眼底去。後者覺得眼前的三姑娘有一雙冷淡到了極點的眸子,讓人從心底發寒。
忍住了心底的懼意,玉屏毫不避讓地看入林嬌娘的眼中,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我不願意做二少爺的屋裏人。”
林嬌娘吃了一驚,卻不料有這樣的內情所在。她凝神看着玉屏,聽她說:“王妃寵愛世子與二少爺,二少爺只要有所要求,就沒有不滿足的。王妃院子裏的丫鬟,只要是被二少爺看上了,王妃就沒有不同意的。只是,二少爺……”
玉屏的聲音開始顫抖,心緒極為不平靜:“我在進王妃的院子裏之前,有一位姐姐很是照顧我。那時候,連翹姐姐也有十七八,就要嫁人了。但是後來,王妃一句話,連翹姐姐就沒名沒分地進了二少爺的院子。後來……不出三個月,連翹姐姐就被人挪了出去,沒熬過半個月就沒了。”
她咬住唇,明眸中迅速地堆積起霧氣,不一會兒,就有大顆的淚水的滾落下來,聲音也變得哽咽。
“連翹姐姐去的時候,身上都是傷,我去看她,她告訴我,二少爺……不是良配。”
林嬌娘心道,這不是是不是良配能說明的問題了,這王府二少爺,說不準就是個心理變态。看着玉屏哭得無聲無息卻分外悲傷的模樣,她嘆一聲,道:“所以,你就從王妃的院子裏出來了?”
玉屏抹了抹眼淚,說是,道:“王妃娘娘不太喜歡不聽話的下人。”
林嬌娘打發了她出去,叫了春淺進來,讓她去打探打探玉屏說的是不是真的。結果話一出口,春淺立刻就說:“這件事,是真的。”
她的聲音更低,臉頰上也浮現出紅暈,悄聲道:“當初……奴婢想着要從姑娘身邊走的時候,也曾與春秀一樣動過心思。只是,奴婢比春秀多了一分心眼,特意去探聽了一下兩位少爺的情況。”
她的聲音越發低,幾乎就是耳語:“二少爺是個天閹,這件事只有二少爺院子裏的人知道。”
林嬌娘大吃一驚,瞪着春淺,後者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說:“奴婢與府裏頭不少人交好,這個消息……是奴婢灌醉了二少爺院子裏的人問出來的。奴婢知道之後,就再沒有敢告訴過別人。”
林嬌娘被這個消息驚得好一會兒回不了神,醒過神來之後,只覺得這王府裏的事,還真是有意思。
将繡嫁妝的事委托給玉屏,林嬌娘去廚房取了早已準備好的吃食,送到了靖王爺書房裏。
靖王爺見了那個食盒,聞着熟悉的味道,入口嘗到熟悉的滋味,往事浮上心頭,他眼眶中忽地就閃着淚花起來。
于是,到了夜裏,林嬌娘院子裏就流水般地送了一堆東西進來。靖王爺大手筆地賞了她一大堆東西,俨然要将過去所欠缺的父愛都彌補起來一般。
消息傳到其他人的院子裏,一夜之間不知道多少人輾轉難眠。
過了兩日,林薇派了人過來,請林嬌娘過去吃酒:“想着妹妹過些日子就要出門,日後難得一見,特意過來與妹妹親香親香。”
林嬌娘見了林薇,只覺她眼中精光四射,與印象中那個木讷唯諾的二姑娘完全不一樣。林薇笑道:“妹妹也知道,這家裏頭有大姐姐在,我們都是比不得大姐姐賢惠大方的。”
林嬌娘了然,端起白瓷的小酒杯,尖尖的指甲掐着上面的薔薇花紋,聞着酒杯中清甜的桃花酒味,道:“原來,二姐姐是個藏拙的。”
“若說藏拙,誰能比得上三妹妹你。”林薇試探道,林嬌娘的臉色分毫不變,仿佛對方說的根本就不是自己一樣。
“姐姐說笑了,”她自嘲道,“我可不是藏拙。我是……”
未盡之語,林薇卻想了很多,擡眼見到林嬌娘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心中一凜,立刻道:“這桃花酒可還入三妹妹的眼?只怕三妹妹那裏好東西甚多,看不上我這點。”
林嬌娘頓時哈哈一笑,将這個話題揭了過去。
酒過三巡,醉意略微湧上頭,林薇才說起請林嬌娘過來的意思。她是為了林芸來求情的,只希望林嬌娘将那件事不要算在林芸頭上。
“我知道這件事與四妹妹脫不了幹系。只是,三妹妹不知道,這其中另有幹系,四妹妹也不過是被人利用。”
林薇說得有些為難,她與林芸之間的關系其實并沒有那麽好,但是她的姨娘卻向來是個心善的,被周姨娘一求,就暫轉将事情托到了林薇身上來。
就算林薇不願意,對着自家姨娘的淚眼,也不得不答應下來。
“四妹妹個性沖動,但凡有人挑撥一二,就跳了出來。事後,她也是後悔的。”
林薇艱難說完,林嬌娘卻一直似笑非笑盯着她,讓她心底發虛。“三妹妹,你能否原諒四妹妹則個,畢竟,也是……”
“二姐姐,”林嬌娘叫了一聲,擡手打斷了她想繼續說下去的話,“我一直覺得,二姐姐是個聰明人。”
林薇心中咯噔一下,沮喪湧上心頭,她一聽話頭,就知道林嬌娘不想答應了。
“只是,這件事,二姐姐做得頗為不智。四妹妹沖動了,被人挑撥了,事情難道就不是她做的了嗎?況且,二姐姐大約是沒見到當初的架勢,不僅僅是四妹妹,周姨娘可也是參與其中呢。”
林嬌娘舉着酒杯,手竟與酒杯近乎同色:“四妹妹不懂事,周姨娘莫非也不懂事?二姐姐莫非是覺得,周姨娘也是被人挑撥了?”
“況且,當時的情況,二姐姐也是知道的。若是四妹妹當時的布置實現了,我說不得就要丢一條命。如今我還安然無恙地活着,說不得就是上天保佑。二姐姐可是覺得,只要四妹妹想做的事沒成功,就都是無辜的?”
“那二姐姐可曾想過,我的心情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4 章
被林嬌娘這樣說了一通,林薇的心情分外複雜。
當日發生的事被靖王爺與靖王妃遮遮掩掩,盡管後來她拼湊出了當時的情形,可畢竟比不得林嬌娘這個當事人說得直接。
聽到林嬌娘這樣說,她就知道,林嬌娘是絕對不會原諒林芸了。不僅不原諒,說不定,那幕後之人,也早就被林嬌娘在心底算了一筆。
原本這件事與自己是無關的,可自己如今一頭撞了進來,說不得也要在心底被林嬌娘記一筆了。
她心中暗自懊悔,但也覺得輕松。這件事鬧出來,也算是找到了借口讓姨娘看清楚周姨娘的真面目。就算是為了自己,姨娘也絕對不會再與周姨娘往來了。
林嬌娘此時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笑的時候,她的臉依舊美麗,但是氣息卻完全不同,滿滿的都是侵略感。坐在林嬌娘對面,林薇漸漸地覺得呼吸都困難起來。
“對不住,三妹妹。”林薇立刻選擇了道歉,“這其中的內情,我委實是……”她垂下眼簾,楚楚可憐的姿态。
“今日之事,是我不對,我向三妹妹賠罪,求三妹妹不要将我今日之舉放在心上。”林薇說,“我自當向三妹妹你請罪。”
林嬌娘也确實不想與她多說,輕笑一聲,兩人就勢将此事揭過了。
林薇确實覺得心中有愧,等林嬌娘回去之後,立刻就送了一本冊子過來,細細地說了這靖王府裏的一些事,哪些下人盡可以利用。林嬌娘拿着拿那本冊子,暗道,這林薇果然是個厲害的,自己并未與她交惡,果然是個明智之舉。
林薇的酒宴之後,又過了幾日,就聽說靖王爺不知道聽說了什麽對周姨娘與林芸大怒,居然發下話來,林芸的嫁妝就只宗室女兒的定例,再沒有多的。
一時傳開,除了靖王妃心中喜悅,旁的人不知道心中有多少念頭。
最為不快的還是林萱。也不知道林芸到底是受了什麽點撥,居然一下子就聰明了,不僅知道了之前那件事是自己挑撥着她做的,還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将她當做踏腳石來襯托自己。自己去看她一次,居然就被她拿花瓶給砸出來了。
林萱心中氣憤,對着林芸還不得不表現出自己一貫的端莊大方,連一點惡意都不敢露,唯有回來之後恨恨地砸了一套茶具出氣。
“姑娘,您說,這四姑娘,怎麽一下子就聰明起來了呢?”銀紅幫林嬌娘捏着腿,後者皺着臉看着那該自己繡花的蓋頭,頭疼地捏着針不敢下手。聽到銀紅這樣問,林嬌娘答道:“總歸是有人告訴了她。”
腦海中想到的,卻是林薇的臉。
對于林芸與林萱翻了臉,林嬌娘是樂見其成的。畢竟這樣鬧下來,靖王府裏也會安靜許多。在她就要嫁出去的時候,她也是希望能安分兩天的。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周家的聘禮送過來,靖王府裏面一下子又不太平了。
如果林嬌娘嫁的是京畿大營的将軍周向榮的庶子,靖王府裏這些人也許還并不會那樣看清她。但是,林嬌娘嫁的卻是周向榮兄弟的庶子。
知道周向榮的那個兄弟是邊疆的小官之後,所有人都覺得,靖王府裏的這位三姑娘,大約是無從翻身了。
邊疆那地方,戰亂多,也沒有什麽産出,想一想日子都難熬。
結果誰都沒想到,到了送聘禮這一天,周家送過來的聘禮,卻讓人瞠目結舌,連當初對自己定親的人家送過來的聘禮滿意異常的林萱,對着那些東西,都忍不住露出了羨慕嫉妒的眼光。
誰都想不到,周家居然有錢如斯。
三十二擡的聘禮都是用特制的箱子裝着的,那箱子比起往日裏大家常用的箱子,赫然要大一整圈。布料皮子,金玉寶石都堆得滿滿的,幾乎要從裏面溢出來,裏面居然還有田地店鋪若幹,林林總總,不下十萬兩銀子。
就連靖王爺見了,也是啧啧,笑道:“這周家,只怕是傾其所有。”當着衆人的面,他大聲道:“既然周家重金禮聘我家嬌女,我也不吝啬嫁妝,三姑娘的嫁妝,自然會與聘禮相當。”
靖王妃當日聞言,頓時心疼得暈了過去,醒過來之後,還不得不露出只是因為欣喜而一時痰迷心竅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倒比哭還要難看。
“王爺,周家的聘禮不下十萬,若是嫁妝等價,嬌娘的嫁妝就要超過二十萬,比太子妃的嫁妝都不差了。宗人府那邊,會不會有意見?”
好容易等到靖王爺進自己的房,靖王妃卻顧不得再說其他,第一時間就說起了林嬌娘的嫁妝。靖王爺卻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說:“将那箱子大大的做,面子上過得去就是了。左右,靖王府裏也只有錢,沒有其他了。”
靖王爺這句話倒是不錯,當今登基之後,對幾個兄弟很是防備。除了在做皇子的時候就交好的那一位,旁的幾位皇子,都被封了清閑的位置,卻從不讓他們沾手任何朝政,那副模樣,渾然是将他們當豬養。
如今,靖王府裏年年進益不少,朝堂之上卻發不得一言,只能聊以自嘲罷了。
靖王妃心中吶喊,錢都是我兒子的,那些賤蹄子,哪裏夠資格用我兒子的錢。臉上卻不能表現分毫,勾起嘴角笑容勉強得像是要哭:“可是,嬌娘嫁的地方是邊疆。若是嫁妝太多,那裏民風彪悍,會不會……”
仿佛被靖王妃提醒了一樣,靖王爺立刻就道:“王妃說得是,嬌娘的陪嫁裏面,要多一隊護衛。”
靖王妃聞言,頓時又翻起了白眼。靖王爺卻一點都沒注意,興致勃勃地沖了出去,吩咐管家挑選陪嫁的護衛去了。
靖王妃無人來扶,茶杯落在地面上,嘩啦啦地落了一地的碎瓷。
小丫鬟小心地将地面上的碎瓷撿起來,又取了掃帚過來打掃幹淨,連頭都不敢擡,不敢去看坐在那裏面色黑如鍋底的大姑娘。
林萱按着胸口,只覺得心口一陣陣地疼,呼吸都變得困難。
憑什麽,憑什麽那個林嬌娘,明明定親的是邊疆的小官庶子,居然還能有這樣多的聘禮,将來還會有更多的嫁妝?
靖王妃當時給林萱兩萬兩銀子的嫁妝,林萱當時已經覺得不少,後來幾個妹妹也沒有誰能超過自己去。偏偏這林嬌娘……這最後定親的林嬌娘……
她又想去砸茶杯,桌面上卻已經空無一物。
身邊的大丫鬟夏至進來,扶了林萱的手,勸撫道:“姑娘,三姑娘雖然嫁妝多,可将來嫁到那樣的地方,碰到那樣的人,也一樣讨不了好去。姑娘又何必為了這些心裏面不痛快。姑娘将來嫁過去,正正經經的正頭娘子,嫁過去了就有诰命,哪裏是三姑娘比得上的。”
這些事情林萱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心裏面就是不痛快。
掐住了夏至的手,林萱惡狠狠地說:“我就是看不過去,她什麽臺面上的人物,居然也能有那麽多嫁妝?算下來,是我的十倍……她憑什麽!憑什麽!”
夏至被她掐得生疼,臉上卻還忍住了疼,露出關切神色,苦口婆心勸道:“姑娘也知道三姑娘那邊要嫁的是個什麽人物。三姑娘去了那邊,說不得過了多長時間,就送了性命。那時候,嫁妝再多,也都要送回王府的。這些東西,不過是暫時在她手裏面放着而已,她又能用得了多少去。”
林萱看着夏至,後者面容平平,穿着一身淺綠色的下人服飾,雖然是二八佳人,卻暗淡無光。她慢慢地笑起來,松開了掐住夏至的手,後者的手背上,已經清晰地出現傷痕,紅紫刺眼,看上去就疼。
她輕輕拍着夏至的臉,柔聲道:“對不住,方才是我下手重了,讓你受疼了。這幾天,你好生歇着,讓小丫鬟們伺候你,你別沾水,別留了疤。”
夏至激靈靈打一個冷顫,感激地謝過林萱,起身出去了。
屋子裏只剩下林萱一人,她唇邊卻浮現出詭異的笑來,自語道:“她說得對,不過是個保管的。這段時間,暫時在你手裏面放着而已。”
林嬌娘手裏面拿着玉屏繡出來的蓋頭,啧啧感嘆:“果然還是你手藝好,我可繡不出這麽漂亮的花紋來。”玉屏恭敬地答道:“姑娘謬贊了,奴婢的收益,也只是平平。王府裏繡房裏比奴婢手藝好的繡娘不知道多少。”
“可是我不是她們的主子。”林嬌娘說,發現玉屏的身子一抖,擡頭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她将蓋頭遞給邊上春淺,讓春淺收拾起來。
玉屏猶豫片刻,道:“姑娘,奴婢們雖然是姑娘手下的人,但奴婢們的賣身契……”
林嬌娘聞言一聲嬌笑:“我知道。不過,還不到時候呢。”她眯着眼看向窗外,那裏栽着一棵海棠樹,花已半凋。
“總要有人跳出來了,我才好師出有名,是不是?”
玉屏諾諾地應一聲,渾然不知林嬌娘到底在暗指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5 章
日子一日一日地熱起來,林嬌娘的婚事也近在眼前了。
邊疆周家早早地派了人出門來迎親,今日信件正送到了靖王府,說過兩日,人就要到京城。
靖王爺算算日子,離成親之日已然不足十日,連忙催着靖王妃将嫁妝單子給林嬌娘:“總要給嬌娘一些時日去熟悉嫁妝,免得被那些刁奴們欺負了。”他說着想起當日與林嬌娘相見的場景,甩了甩袖子,道:“都是你養的好奴婢,居然敢欺負起主子來。”
靖王妃氣得胸口生疼,丫鬟連忙上前來揉了揉,才平靜下來。
靖王爺諷道:“怎麽我說你兩句,你還覺得心裏面不舒坦了?那嬌娘那些日子被欺負,你這個做嫡母的,心裏面可曾憐惜過一二?”靖王妃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忍下去,假裝大方地說:“王爺這話說得……嫁妝單子我早就列出來了,只是想着到時候一起送過去就是。如今既然王爺說要送過去,那我派人送過去就是了。”
靖王爺冷哼一聲,看着她叫了丫鬟過來,取了嫁妝單子給那丫鬟,才點了點頭,說:“這才是做嫡母的樣子。”
靖王妃心中大怒,恨不得撲上去撓花了他的臉。若不是他沒有個做夫君的模樣,她又如何會變成這樣?
靖王爺喜滋滋地出了門,想着自己對這個女兒真是盡心盡力,當年寵妾的拜托,自己一點兒都沒有忘記。他倒是忘記了,自己在沒有想起林嬌娘之前,林嬌娘過的是什麽日子。
靖王妃身邊的清音取了嫁妝單子往林嬌娘的芷蘭苑走。這種傳話送東西的小事原本不該她過來,她卻覺得林嬌娘不是個普通人,就算定了那樣的親事,也不能以常理來對待,有心交好一二。
她自己也覺得這個念頭無稽,心裏面那點子不痛快卻揮之不去,終于是屈從了心裏面的念頭,前來與林嬌娘聊天了。
進門就見幾個小丫鬟守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