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疏桐最後還是帶着賀沖兒回省城去了。
因為她和聰聰聊了一會兒, 從兒子口裏得知了些什麽。
疏桐出來後,寂靜極了。甚至不願意多花一個字的口舌去和賀文易求證什麽。
姜賀兩家的離婚扯皮拉鋸了一陣,賀文易也終究承認了,承認了他和初戀有染, 對方有個孩子。他決計不會糊塗到為了對方來舍棄自己的家庭的。
無論賀文易怎樣地痛改前非貌, 疏桐都沒有同意原諒。她當着兩家人的面, 索性承認賀文易之前謾罵口吻地指摘,當她婚姻也跑神了吧。她已經不想再維系、經營了。
她累了。
孩子歸她,其餘她都無所謂了。疏桐甚至當着父母的面,冷谑道, 她不是姑姑, 她眼裏遠沒有那麽多的家庭榮譽概念, 賀文易也沒有姑父那麽有所謂的神格。沖兒更不是十歲的開顏,這個檔口離婚,沖兒唯有跟着她。不信, 你們問問聰聰, 父親是什麽意思?
誰再多勸一句, 她會什麽都不顧了。
咚地一聲,疏桐把指上的婚戒,擲還給了賀文易。
從他敢在婚內買婚戒給別的女人那一刻起, 就該有擔當預料到眼前這一幕。
疏桐抱着孩子逃離這樣的家庭漩渦時, 她才真正明白了, 落子無悔是人生暢快之一的話,那麽, 敢作敢當可能是唯二的苦中作樂。
曲開顏在電話裏聽完疏桐這一些, 良久的沉默。
她只關懷地要他們過來吧。沖兒就在她這邊上學,一樣的。
疏桐簡略交代, 節後去辦離婚手續。以及,她父母在這邊,沖兒的戶籍也在這邊。躲一時不能躲一世。
沖兒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疏桐即便終結了夫妻關系,可是沖兒依舊要去見他的父親,他父親那頭的家庭。
“我不想去剝奪他平等認知父母的權利。他父親的過還是錯,或者我的錯還是過,等他再大些吧,由他自己去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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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開顏在這頭聽後,寂寥無聲,最後假想般地自嘲了句,“嗯,也許我和聰聰一邊大的時候,這樣的結果,明明是最好的結局。”
是夜,江岑這厮回江南來。
鬧哄哄地開了個朋友趴,非得捉曲開顏到場。
大小姐大概好些日子不戀戰了,生疏了。幾杯烈酒下肚,昏昏沉沉。拖着個毛毯當被子,蒙頭就想睡。
江岑和她說得那些個生意經,一句沒聽進去。
盼盼在酒局上認識了新的伴侶,早顧不上老姐妹了。
要江岑給開顏家屬打電話,把她弄走。
江岑對開顏還在和那個姓周的交往,表示離奇極了。閨蜜般地拖着抱着開顏,外人眼裏,就是可能江大明星要和青梅女友舊情複燃了。
江岑由着開顏睡他腿上,也落落問她,“喂,你這該不是要讓他打破我這個前男友記錄吧。我多沒面子啊。”
“……”
“開顏,和他分手吧。”
“去你爹的。”
“哈,你到底醉沒醉啊?”
“我醉沒醉,由我自己說了算。”
“你好愛他的?”
“你敢打他的主意,江岑,我要你比死還難受!”
江岑渾不怕,俯身來和膝上的人繼續調侃,他這個賤骨頭,越是看開顏這麽認真,越是好奇也發酸了,“他就那麽厲害嘛,我倒也想見識見識了!”
說着,曲開顏忽地詐屍般地驚坐起。腦門比鐵硬,直撞在江岑鼻梁上。
硬碰硬的疼。
這兩個二百五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份疼時,就被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人影吓到了。
周乘既節假日約了仲嘉讓那頭談新項目的研讨。
順便,他答應陪仲回Y城去看看他們集團在那邊收購的兩條新代工生産線。
原則上,他這還在啓躍。不該同仲某人私下這麽私相授受的。
可是一向自诩清高孤僻的周工,端出幾分女人的矜持與欲拒還迎,那麽我要回家去,你仲總要去Y城,我又怎麽攔得住呢。
仲某人爽朗地笑了。
只是全程一席下來,乘既未曾肯喝酒。他推脫最近家中事多,留着清醒,待命最好。
不多時,便收到了曲開顏的信息。
但是口吻不是她說的。
周乘既過來撈人的時候,便看到了曲開顏同江岑的這一幕。
江岑招開顏來是說什麽來着。哦,他答應錄一個綜藝,但是得露鏡他的一些私人住所畫面。江岑看上了開顏父母那套別墅,想征用一段時間。
條件随便開顏開。甚至一上來已經先送了個愛馬仕給大小姐。
曲開顏眼下當着周乘既的面,迷登登道:“我得回去跟他商量一下,他同意了,我才同意。”
江岑閨蜜心情般地不爽,“你和他商量什麽,那是你自己的房子!”
大小姐的邏輯從來不允許別人質疑,“那麽我的房子,我願意和誰商量和誰商量,你管得着嗎!”
江岑氣得不輕。當着周乘既的面,偏要這個男人不爽。他一個演戲的,最不缺的就是抓馬精神。當着一應朋友的面,來搭開顏的肩膀,宛如前男友沒分寸地挑釁感,“開顏,你當真要為了他,舍了我嗎!”
曲開顏當他病又犯了。拾起自己的東西,便要走。
臨走,江岑要她把包拿回去。
曲開顏遠不稀罕。只拖着周乘既離開。
實則,這幾天她心裏很不是滋味。大抵一樁事接着一樁事,那種氣氛,就像家中有人突然被告知染上重症了,頭頂烏雲難散的壓抑。
周乘既也只當她要慢慢消化,除了陪着她順着她些,其餘,他難多替代。
從江岑住處出來,曲開顏一直悶悶不樂狀。
她原本是想告訴周乘既,疏桐已經正式決定和賀文易離婚了。
可是一回頭,她卻問了他一個無關緊要的,“江岑要借我父母那棟別墅,你怎麽說?”
周乘既原本看她喝得七葷八素的就有點不快,再從她口裏聽到別的男人,更是不想搭理,“那是你父母的房子,我沒有發言權。”
“我現在要你發言呀。”
清醒的人倒是被喝醉的人慫恿到了,“我發言就是我不喜歡。”
曲開顏暈陶陶的腦袋,仰起來看他聽他,實則,他每回不講理的嘴臉,她都很受用。于是,曲開顏點點頭,“嗯,那就不借給他了。”
她這樣說,周乘既的無名之火也沒徹底按捺下去。
他只拖着她,揪小雞般地要她上車去,回家。
高跟鞋的大小姐,一下子鞋跟卡在別墅樓出來的棧道木板縫隙裏了。她拔不出來,便把鞋子脫了,蹲下來拔。
周乘既見狀,俯身想來幫她的。曲開顏不知道別什麽苗頭,偏要自己來。
鞋跟拔出來,上頭包裹的羊皮早蹭破了。喝了酒,晃蕩般地人,見狀,一時挫敗,把鞋子扔得遠遠地,徑直扔到了庭院的池塘裏。
情緒崩壞,有時候只需要一個頭發絲的引子,簡言之,導火索。
她心裏難受極了,挫敗極了,灰暗極了。原來這麽多年,她身邊這麽多人其實都是清楚的,只有她一個人自我麻痹地蒙在鼓裏,不聽別人說,也不去主動問別人。
醉生夢死地活着。
包括疏桐的細枝末節。她明明是和周乘既一起帶孩子的,可是她就是沒發覺沖兒說什麽異樣的話。
她懊惱極了。
也怪周乘既為什麽不同她說。
“對不起。這種別人的家事,我即便有十成的證據也不敢輕易宣之于口。何況,開顏,那只是三歲孩子的一截話而已。”
開顏搖頭,“可是就是這截話,才讓疏桐解脫了。”
她是懊悔,當初也許她也把她心裏的一截話宣之于口。她十歲的光景,也會不一樣。
周乘既不願聽她這麽沉湎追責自己。他俯身來撈她起來,忽而感覺到曲開顏十分抵觸的力道,這幾天,他不問,反而讓她更難受了。
“周乘既,實在不行,你別和我來往了。我是說,你還留在啓躍吧,我知道你只要願意留下來,陳适逢那頭肯定會當什麽都沒發生的。我今天還在聯想,這些年我開得好些車子,都有你參與設計制造,好奇妙的感覺。”
“我總覺得,你離開我,會過得更好。”
“也許賀文易說的是對的。我不值得你待我這麽好,我一想到我之前和你說的我沒有你前女友那麽好說話,我不提散夥,你就得和我綁一輩子……我就害怕,我這個人沒頭腦還很自私,我怕也像我爸那樣偏執……事實也是,我是他們生的。我也許沒有多少優越的基因了,賀文易說得沒錯,我确實二十歲就和爸爸的學生來往過,我這個人就是這麽淺薄缺愛……”
“周乘既,要不,我們分手吧。”
喝醉的人,蓄着滿腹的心思,經由酒精蒸騰出來了。
周乘既攔腰抱住的她,熱絡滾燙。
他今天生氣的點就是她身體還沒好利索,又來作死買醉了。“曲開顏,你把自己想得太厲害了。”
“……”熱淚的人,笨蛋腦子般地看着抱住她的人。
周乘既冷心冷面得很,“你遠沒有本事叫我和你綁你一輩子。”
“……”
“除非我心甘情願。聽懂了嗎?”
“……”
原本來這裏接她,周乘既就是帶着些光火的。他沒不承認,即便她說的什麽狗屁gay蜜,他也很看不慣她和別的男人那麽親近。
喝了那麽多酒,一出來,沒頭腦地跟他說了這麽些亂七八糟的。還提到了他最不願意聽到的詞。
周乘既當真氣瘋了。
他很想問她,你這是在拿別人的錯誤在懲罰自己嗎?不,她在懲罰他!
“曲開顏,把你剛才那句話再說一遍!”
喝醉的人,已經忘記她說了些什麽。
扔到池塘裏的那只鞋也不要了。因為周乘既再沒好脾氣地去幫她撿了,只掂抱她一般地,往外走。
他力道很緊,絲毫溫柔不顧,勒得她要吐!
“我想吐。”
“咽回去!”
“我知道,你也不愛我了……周乘既,疏桐要離婚了……”
“嗯,所以你也跟着自暴自棄,天都灰了,是不是!我要不要帶你去看看疏桐,人家天好好地,而你!”
說着,周乘既抱她到泊車處,也扔一般地把曲開顏丢進後座上。
怒火中燒的人原本想欺身來和她讨伐什麽的。
身後有人跟出來了,正是江岑本尊。
他來給曲開顏送愛馬仕的,順便想看看這姓周的在和開顏磨蹭什麽呢。
他們都一直納悶極了,能降得住開顏這種犟骨頭的,得多天神的好脾氣啊!
可是剛才看這姓周的抱開顏的架勢,也沒覺得脾氣好到哪裏去啊。
江岑看戲般地扶着車門,不讓阖上。
而車裏,周某人也不急不氣了,幹脆把喝得只剩游魂的曲開顏撈起來,坐他身上。他一句不想和車外的人多咧咧,只折騰醒懷裏人,勒令般地口吻,“顏顏,告訴你的大明星gay蜜,拎着他的包,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