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回花園嬷嬷放野火,趙家樓嫌犯排排坐
魏崔城兌換了所有的銀票,差一點把這家三通錢莊分店搬空了!
将近五千兩銀子,魏崔城兌換成金、銀還有幾箱子銅錢, 并且還要求銅錢最好是用過的, 不要新錢。
魏崔城覺得,在市面上流通過的銅錢沾染的陽氣就越多,便于鎮宅驅邪。
這種大額的兌換,錢莊要從中抽取“貼水”, 也就是服務費。當然,也不會白收客人的貼水,三通錢莊會委托三通镖局将客戶兌換的銀錢全部免費送到客人家裏, 以保證安全。
三通镖局護送了好幾車金銀銅到了乾魚胡同陸宅。
把溫嬷嬷都看呆了!
魏三姑爺還挺有錢!
魏崔城問道:“溫嬷嬷, 您看這些銀錢怎麽擺才鎮宅?”
溫嬷嬷哭笑不得:“這麽多銀子,随便擺一擺都能鎮宅了。”
又道:“也不必都埋了, 至少留出五百兩銀子,還有一箱子銅錢, 用來給工匠還有木料商人、油漆商人結現錢,他們又不收銀票。”
不收銀票是因為去錢莊兌換時要抽去“貼水”。這對于小額的交易不劃算。
魏崔城說道:“好, 都聽嬷嬷的。”
溫嬷嬷拿了一些銀錢, 當即找了一些打短工的, 把後花園的雜草雜樹全部除幹淨了。
又找了一些女傭, 把繡樓好好清潔打掃, 并在各個角落裏點燃火盆,熏艾草, 驅除潮氣和蟲子。
鳳姐這時候也從溫嬷嬷的家裏取了那把鎮宅的長刀, 挂在繡樓大堂裏。
也不知是四處點燃的炭盆散發着人間煙火氣, 還是深藏在地底下的銀錢散發着陽氣, 亦或者是斬殺過九十九個大惡人人頭的劊子手長刀散發着浩然正氣。
忙了一天,到了黃昏時,後花園裏那股陰氣森森的鬼氣沒有了,就像變了一個花園。
溫嬷嬷很滿意:“不錯,咱們這個後花園的底子好,就像一個美人似的,一時落魄了、蓬頭丐面的不好看,洗一洗,稍微打扮一下就容光煥發了。”
“雜草除幹淨了,明天找木匠瓦匠過來修補屋頂和梁柱,還有窗戶爛的不成樣子,拆下來全部換成新的吧。”
魏崔城說道:“行,我想把窗戶上的窗格都換成貝殼的明窗,這樣即使關着窗戶,光也能照進來,善柔寫書的時候眼睛就不會累了。”
大明的明窗是用打磨成半透明的貝殼、鑲嵌在窗格裏而成,比糊窗戶紙或者窗紗明亮多了,就是造價很貴。
溫嬷嬷替兩人過日子,說道:“也不必都換成明窗,這東西太貴了,你就把書房、花廳還有卧房換成明窗即可。”
聽人勸,吃飽飯,魏崔城說道:“好,還有花園裏的池塘,都快成臭水溝了,溫嬷嬷,以前這塊是死水嗎?”
溫嬷嬷說道:“當然不是,是引了地下的泉水,多少年不修整,估計泉眼都堵死了,明天找人把池塘好好淘一淘,把池子裏的落葉淤泥樹枝什麽都挖出來,剛好堆在花園裏當花肥,明年開了春,多多移植一些花卉樹木,養個兩年,這個花園就能徹底回春了。”
又指着東南角一大塊燒成灰的平整的地,“這塊以前是陸家的菜地,有韭菜、香蔥、白菜什麽的,平時陸家吃的常見的小菜都不用上街采買,後來沈翰林家趁火打劫,低價買了這個後花園,把菜地推平了,改成一個捶丸場地(注:捶丸類似現代的高爾夫,以棍棒敲擊小球進地洞)。”
“現在捶丸場地成了一片雜草地,下午你去兌換銀票的時候,我一把火把這些草都燒了,明天找人把這塊地深耕一遍,冬天好好凍一凍,等開了春就是一塊肥沃的菜地。一切變得和以前一樣。”
溫嬷嬷出了一口惡氣,很是爽快。
溫嬷嬷還帶着魏崔城去西北角的一處太湖石壘成的假山,走進山洞,溫嬷嬷在石頭縫裏頭摸索,不知動了那裏,轟隆一聲,有機括的響動,一塊石頭移開,地底出現一個黑洞!
溫嬷嬷說道:“沈翰林不知道這裏還有個地窖,冬天的時候,裏頭很暖和,陸家會在裏頭種韭黃、養蘑菇,冬天新鮮蔬菜難得,有了這個,就不用總是吃大白菜和蘿蔔了,連我跟着沾光,冬天的時候炒個新鮮的韭黃,用蘑菇涮一個鍋子,比肉還好吃!”
魏崔城探頭下去看了看,“梯子已經腐朽了,現在下不去。”
溫嬷嬷說道:“你拿一根竹竿捅下去,測一下梯子的尺寸,要木匠做梯子,然後你自己把新梯子裝好——這個地窖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就我,還有你們小兩口知道。”
魏崔城一一應下了,心想:學會裝樓梯、種韭黃、養蘑菇,要成為陸家的女婿,要學的東西可真不少啊。
因要幫忙修繕房子和後花園,溫嬷嬷當晚就住在乾魚胡同裏,和鳳姐作伴。
魏崔城還牽挂着趙家樓的陸善柔,晚上匆匆扒了幾口飯,就要去看她。
鳳姐拿了一包衣服給他,“昨天陸宜人走的匆忙,沒有帶換洗的衣服,這個拿給她。”
魏崔城踏着夜色,匆匆趕往趙家樓。
趙家樓這邊,趙大錢和趙四錢好容易以“趙家家事”以及“二房未歸”的理由把錢孫兩大股東以及山西商會會長、山西錢莊會館館長打發走了。
兄妹從地下密室回到地面,正好看到黃昏最後一絲光芒,頓時有種“回到人間,重新做人”之感!
趙四錢感嘆:“今天和這群老頭子開會,才體會到母親的不容易。”
趙大錢又何嘗不是?他也是六十四歲的老頭子,平日覺得自己還行,今天和這群老狐貍們比起來,覺得自己太嫩!
趙大錢畢竟六十多歲了,覺得頭暈眼花,說道:“先吃飯吧,保住身體要緊。”
兄妹兩個剛坐在飯桌上,還沒舉筷子呢,京城五個三通錢莊的掌櫃齊齊找過來。
掌櫃們都在說一件事:受到謠言影響,今天三通錢莊銀票的兌換比往日至少多出一倍!
一個掌櫃說道:“若是在重大節日之前,人們都要兌換現銀買東西,增加一倍的兌換倒也尋常,但是現在才剛剛過了八月十五,這不年不節的,這個兌換量就很令人擔憂了。”
另一個掌櫃說道:“沒錯,離九月九日重陽節還有二十幾天,我查過賬本,往年的今天都沒有出現過這個兌換量。”
第三個掌櫃說道:“今天有一位住在乾魚胡同的客人,兌換了将近五千兩的銀票,我們這個分店的地庫差點被他搬空了。我鬥膽問了一句,客官是不是聽到了什麽謠言?那客人說不是,說他成親要用。”
這是今天兌現銀票最大的數目,趙四錢問:“這個客人叫什麽名字?住在何處?好好調查一下,有可能是我們的競争對手故意大額兌換銀票,用來制造恐慌。”
掌櫃說道:“這個……這個人不太可能,官府應該不會叫摻和到我們錢莊生意裏頭來。他是錦衣衛的千戶大人,叫做魏崔城,家住乾魚胡同那個出名的鬼宅裏。”
趙四錢驚訝道:“這不是陸宜人的未婚夫嗎!”
趙大錢說道:“魏千戶應該只是巧合,他昨天是第一批來吊唁的客人——與寒江獨釣一起來的。”
聽到寒江獨釣,趙四錢就不好再說什麽了,“嗯,魏千戶兌換大量銀票的确是為了準備結婚用的,你們不用調查了。但是從明日起,只要超過一百兩的銀票兌換一定要摸清楚對方的底細。”
“上一次浙東派錢莊就是用這種卑鄙的方法惡意擠兌,這次我們若能及時将他們揪出來,報給山西商會,商會上頭有人,朝廷不會放任不管的。”
趙大錢說道:“明日估計比今日兌換的銀票更多,你們要做好準備,今晚從庫銀裏調出比平時多出兩倍的銀錢,把各個分店的地庫填滿為止。明天千萬不要出現兌現不了的情況。若出現庫房銳減,立刻報給趙錢孫三大股東知道。”
“是。”五個掌櫃領命而去。
兄妹兩個食不知味的吃了晚飯,又一起去靈堂舉哀,這一回,兄妹哭的很真誠,沒了老母親,壓力如泰山壓頂,砸向他們的肩膀。
文虛仙姑和陸善柔在二樓看着靈堂上嚎哭燒紙的兄妹,她們兩個也是一臉疲色。
陸善柔拿出小冊子上記下來的長長的名單:“這是我今天觀察的、符合描述的嫌疑人,唉,這男人身上怎麽那麽容易有傷疤,趙大錢的右耳朵,趙如海的右手腕,還有那些身強力壯的侄兒孫兒,可能是年紀輕,又熬夜的緣故,臉上坑坑窪窪的長痘,天知道是痘坑還是抓傷。”
本以為抓住了關鍵線索,沒想到還是大海撈針。
這時,魏崔城的身影出現在樓下院子裏。
文虛仙姑說道:“魏千戶來了,你們說話,我進去歇一會。”
文虛仙姑識趣的回房,魏崔城背着一個包袱上了二樓,遞給陸善柔,“這是換洗的衣服。”
說完,就把今天他和溫嬷嬷鳳姐他們修繕後花園的進度和她說了,“……那個地窖梯子都爛了,我還沒進去過。”
後花園的往事一幕幕在腦海裏浮現,那時候陸善柔還是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輕羅小扇撲流螢的少女。
陸善柔眼睛有些紅了,“那個地窖除了冬天種韭黃,養蘑菇,我們還在地窖下面挖了一個冰窖,專門用來儲存冰塊,夏天的時候用。”
魏崔城說道:“等冬天到了,我們也凍一些幹淨的水,儲到冰窖裏頭。”
這樣一想,居然很期盼寒冷的冬天早點到來呢!
一股柔情從陸善柔冰封的心裏漫溢出來。
作者有話說:
一邊是哭聲震天辦喪事,一邊是歡天喜地辦喜事。有種割裂之感,人生就是這樣一個又一個的循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