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開大會兄妹被催逼,兌銀票錢財最鎮宅
且說趙家樓裏,趙四錢只要看到一個身高體壯、身上有新傷疤的男人,就覺得對方可能是兇手, 真是風聲鶴唳, 草木皆兵,覺得趙家樓陰氣森森,危機四伏。
但是她能怎麽辦呢?
只能先解決眼前的最緊要的事情——三通商號的股份。
畢竟三通不是趙家人的三通,而是趙、錢、孫三家山西商人的聯合, 每家占了三成,一共九成。
最後一成股份都是些散戶,只在年底分紅, 不參與三通商號的經營。
趙四錢回過神來, 對趙大錢說道:“母親遺囑尚未找到,我們老趙家的股權不明, 這事先瞞着,就對錢、孫兩家大股東, 以及山西商會會長,山西錢莊會館館長交代說二哥還在奔喪途中, 等他回來方能宣讀遺囑如何?”
趙大錢說道:“如此甚好, 就按照四妹說的辦, 先穩住大家。”
兄妹兩個去了趙家樓地底下的一間密室裏, 這裏不用擔心有人聽壁角, 三通商號很多重要的股東大會都在這裏舉行。
地下密室燈火輝煌,裏頭有個大圓桌, 三通商號的錢老板和孫老板, 山西商會會長和山西錢莊會館館長都已經坐在這裏的, 他們一個個都有六十多歲, 全是精神矍铄的老頭子。
六十四歲的趙大錢和四十歲的趙四錢都是晚輩,一起向四個老頭子行禮。
四個老頭都穩穩的坐着,沒有站起來還禮,只是點頭颔首而已。
會長擡了擡手,說道:“你們坐吧。”
趙大錢和趙四錢都不敢去大圓桌坐下,趙大錢是大哥,他從圓桌那裏搬走了兩把椅子,靠在牆角,和妹妹趙四錢一起坐下。
大圓桌是股東和行會有影響力的大人物才有資格坐,以前趙老太太坐在那裏,現在趙家的股權未定,趙大錢和趙四錢沒有資格參加圓桌會議,只能旁聽。
看到兄妹兩個能夠找準自己的位置,辦喪事也沒有壞規矩,兩個大股東,以及會長和館長都松了一口氣:趙老太太把兩個後人教的不錯,沉得住氣。
會長問道:“我們今天一起過來,你們知道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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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大錢說道:“晚輩猜測,是為了趙家在三通商號股權分配的事情吧,此時亡母早有安排,只是二弟未到,晚輩和小妹要等他回來奔喪。”
趙四錢說道:“萬事孝為先,等二哥回來,一起把葬禮辦好,将母親入土為安,我們兄妹三人再談股權分配的事情。”
三大股東之一的孫老板說道:“孝字當先,我們都理解你們兄妹的做法,但是現在市面上有一些不好的謠言,說你們兄妹三人,外加上一個已經出家的三房文虛仙姑在靈堂前争奪産業,差點打起來了,趙家有蕭牆之亂啊。”
趙大錢忙說道:“一派胡言,亡母昨天剛剛駕鶴西去,晚輩和小妹在趙家樓把葬禮辦的有條不紊,昨晚三房人的哭聲徹夜不絕,棋盤街的商戶們,還有巡夜的中城兵馬司、前來悼唁的親朋好友都是有目共睹的,各位長輩莫要聽信謠言啊。”
這個時候趙四錢肯定和大哥站在一起,說道:“我相信各位長輩不會信這些無稽之談,不過是趁着我們趙家辦喪事,惡意造謠,诋毀趙家的名聲罷了。”
“這些年,三通錢莊和三通镖局的生意就像滾雪球,越做越大,盈利豐厚,多少人眼饞,想要插手錢莊和镖局的生意,來分一杯羹?越是如此,我們趙錢孫三家就越要團結,一致對外啊。”
三大股東之一的錢老板說道:“四小姐說的沒錯,此時雖然只是趙老太太的葬禮,但是我們趙錢孫三家是一體的,祖宗輩創立的三通商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也都派人辟謠,還請了會長和館長為我們說話,為的是穩住商會,避免震蕩。”
趙大錢和趙四錢站了起來,齊齊對着孫錢兩個大老板拱手行禮,說道:“辛苦二位長輩為我們兄妹三人的名譽奔波操勞。”
山西商會會長說道:“我們都是山西老鄉,遠離故鄉,在京城做生意,自然是老鄉幫老鄉,自己人抱成團,勁往一處使,方能長長久久的把我們晉商的事業發揚光大,從宋朝開始,我們晉商在錢莊這個行業就無人能及,即使改朝換代,錢莊,尤其是北方的錢莊要把持在我們晉商手中才行。”
山西錢莊會館館長說道:“會長說的沒錯,北方的錢莊就得看我們山西人的。各位應該都還記得,十三年前,你們三通镖銀失竊案,我們的競争對手浙東派系南方的錢莊在背後造謠,說三通錢莊銀庫都被搬走,三通錢莊要垮,引起客人惶恐,引發了銀票擠兌危機。”
趙錢孫三大股東齊齊說道:“當然記得!”銀票擠兌危機,差點把三通錢莊搞垮了!
趙四錢說道:“此案是赫赫有名的陸青天查出來的,三通镖局的一個镖頭和白洋澱的河匪們勾結,裏應外合,盜走镖銀。浙東派的錢莊乘機在背後推波助瀾造謠,引發了擠兌危機,甚至刻意幹擾查案。”
山西錢莊會館館長說道:“現在浙東派錢莊又開始造謠了,這次的謠言是你們兄妹三人內讧,破除這個謠言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在我們這些人的見證下,當堂宣讀趙老太太的遺囑,把股權先明晰下來,然後由山西商會商會主持下和平分家,謠言不攻自破。”
錢老板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趙來太太走得突然,沒有立下遺囑,那就在會長和館長的主持下,你們兄妹三人平分股權嘛,一人一股,多公平。”
孫老板說道:“就是就是,反正你們三人都姓趙,三通商號依然是趙錢孫三家的。”
圓桌會議,大家各有各的立場。
會長是确保京城晉商們的利益。
館長是确保山西商人在北方錢莊行業裏占據絕對領導的地位,肥水不流外人田。阻擊浙東派錢莊的惡意競争,莫要重演擠兌危機。
錢孫兩大股東除了保住三通商號的穩定,還有其他小心思:因為一旦趙家的股權被三兄妹平分繼承,就意味着趙家的股份被“稀釋”了,每人只占一股,成了小股東。
往後三通錢莊,只有錢孫兩個大股東,兩家人主導經營,趙家兄妹如果團結一致,就還能保持三足鼎立的局面——但是,這是不可能的,所有家族一旦分家,各房人必然有自己的立場,不會一直對外了。
無論是什麽商會,什麽朝代,沒有例外,一個都沒有!
這就是利益的殘酷,親情是無法和巨大的利益抗衡的。
趙大錢和趙四錢對視一眼:他們當然明白圓桌會議上各個老頭子的心思。
三兄妹平分,這是最好的結果,但也是最壞的結果!
這意味着趙家會變成小股東,會被錢孫兩家分化、排擠,到最後徹底失去經營權,只能年底分紅。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吃絕戶,只是吃起來很隐蔽而已。
母親趙老太太精明了一輩子,她的遺囑肯定不會把股份均分給三個子女,應該是将全部股份交給某一個子女,其餘兩房,頂多加了個文虛仙姑,去平分其他的財産。
生意場上的人,誰會甘心變成小股東?所以趙大錢和趙四錢都傾向于找到趙老太太遺囑,為的是賭一把,希望遺囑上獨得股份的人是自己!
這個時候,各有小算盤的兄妹必須團結一致了。
趙大錢說道:“趙家人的事情,還是等趙家人到齊了解決。就在這幾日了,還請各位長輩幫忙穩住局面。”
趙四錢說道:“生老病死,誰都有會這一天的。大家都是山西人,互相幫忙,我們兄妹三人永遠都記得老鄉們的恩德。”
想要乘火打劫,沒門!你們都是六七十多歲的老頭子了,說死就死了,別把我們兄妹逼得太緊,你們若死了,你們的子孫後代還不知道怎麽争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這一邊趙家樓地下室明刀暗箭,唇槍舌戰。另一邊的澄清坊乾魚胡同,拿到後花園鑰匙的魏崔城帶着溫嬷嬷和鳳姐打掃庭院,準備辦喜事。
後花園果然很大,池塘假山,亭臺樓閣,應有盡有,就是六年都沒有人居住,又是秋風蕭瑟的季節,顯得荒涼寂寥,野草長的齊腰高,假山都被藤蔓植物爬滿了,就是一個個黃綠色的墳堆。
溫嬷嬷很興奮,“你看那棟二層繡樓!就是陸宜人和她姐姐以前住在地方!”
推開樓門,一只狐貍跑了出來,差點把溫嬷嬷吓得摔倒。
“嬷嬷小心!”鳳姐連忙攙扶着溫嬷嬷。
魏崔城說道:“你們在外頭等着,我先進去看看。”
“且慢!”溫嬷嬷說道:“這裏許久沒有人居住,陰氣太重,你看狐貍精都出來了。先找個人做場法事,然後搬一些鎮宅驅邪的東西進樓。”
“好。”魏崔城不懂這些,對溫嬷嬷言聽計從,“我這就去請道士開壇做法,嬷嬷,那些東西驅邪?”
溫嬷嬷說道:“鳳姐,你去我家裏,把我家那把砍過九十九個人頭的刀拿來,我父親是劊子手,拿着這把刀殺過九十九個大惡人,最能鎮宅。”
鳳姐立刻去取。溫嬷嬷對魏崔城說道:“還有一樣東西也能鎮宅,就是銀錢,這東西在人們的手之間傳遞,最能沾染陽氣。你把銀票兌出現銀和現錢來,一箱箱的就埋在地底下、藏在樓閣裏,陽氣大盛,什麽妖魔鬼怪都進不來。”
魏崔城是個“死心眼”,溫嬷嬷說銀錢鎮宅,他就把手裏所有的銀票都兌換成銀錢了!
魏崔城來到離家最近一家三通錢莊,掌櫃的看到厚厚一疊銀票,頓時腿軟,問:“客官是不是聽到了什麽謠言啊?”
魏崔城實誠,說道:“什麽謠言?我取銀子是成親用的,麻煩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