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小丫鬟掀起大風波,有分歧姑侄起紛争
聞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褲管裏髒污滴出來,吊死的人會失禁, 大小便齊出。
“她是誰?”陸善柔捂着鼻子問師姐, “有點臉熟。”
文虛仙姑說道:“是琥珀,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老太太喜歡寶石,丫鬟們都是以各種寶石命名。”
陸善柔想起拔步床裏的各種寶石,深以為然。
這時, 聞訊趕來的各色人等本就狹小的卧室擠得滿滿當當。
由于趙家樓在辦喪事,所有服侍的人,丫鬟婆子們都是白麻布制作的孝衣孝裙, 小厮和管家們都是穿着白麻圓領袍, 頭戴白色唐巾,孝子賢孫們穿的是沒有染過顏色的、甚至連衣角都沒有包邊的麻布重孝。
白茫茫一片, 個個都哭腫了眼睛,乍一看都認不出人是誰。
“琥珀!”三個青年女子從人群裏擠出來, 圍着琥珀齊齊大哭。
她們是趙老太太身邊的四大丫鬟,珊瑚、瑪瑙和青黛。
珊瑚哭道:“琥珀, 你終究還是殉了主人。”
瑪瑙哭道:“你為什麽一個人走啊, 帶上我們姐妹一起, 黃泉路上也能做個伴。”
青黛只是哭, 沒有說話。
“大爺來了!”
“四小姐來了!”
一聽這話, 擁擠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來,趙大錢和趙四錢一前一後走進卧房。
琥珀已經失禁, 卧室裏的氣味不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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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跪在趙大錢和趙四錢面前:“奴婢和琥珀姐妹情深, 情願一頭撞死在這裏, 去黃泉之下伺候老太太!”
趙四錢說道:“我們趙家對下人素來寬厚, 沒有殉活人之說。再說以母親的性格,也不願你們如花似玉的年齡早早就走了,休得再起這個心思。”
活人殉葬,連皇家都從正統皇帝開始廢除了,區區商賈之家,怎麽敢公然以活人殉葬?萬一被生意場的對手抓住把柄,會很麻煩的。
做大生意的都很謹慎,趙大錢說道:“雖如此,琥珀已經殉了,覆水難收,我就認她為義女吧,把她的名字載入家譜,我們趙家的祖墳裏有她容身之地。”
這就對了,把活人殉葬變成孫輩對長輩的孝,就避免了麻煩。
趙四錢說道:“也好,把琥珀擡下去吧,一切按照趙家小姐的份例辦葬禮,不可怠慢。珊瑚瑪瑙青黛,你們三個去給琥珀擦洗身子,更換殓衣,哭靈燒紙,其他的事情都不用你們忙。”
趙大錢說道:“此事就這麽定了,其他人下去,天快亮了,都先去吃飯,打起精神,今天會來好多客人。”
兄妹兩個配合默契,将此事按下去,葬禮一切如常。
“這一天天的……沒一天安生日子!”趙四錢暴躁的推開一扇扇窗戶,北風立刻灌進來,驅散污濁之氣。
趙大錢說道:“四妹莫要着急,一切要等二弟從南京奔喪回來,我們兄妹三人齊心協力,把母親的葬禮辦好。”
趙四錢問:“二哥哥到了那裏了?”
趙大錢說道:“信鴿和報信的人一起出發,看誰能先到南京,一去一回,就是車馬輪番接三弟,徹夜不休趕路,至少也要十天。”
兩人都沒有提到找趙老太太遺囑的事情,因為如果沒有遺囑,就是大房、二房和四房平分。
如果有了遺囑,以趙老太太臨死前的表現,怕是三房的文虛仙姑要分一杯羹!
一個大餅是分三塊多呢,還是分四塊多?
一目了然。
趙大錢下去忙了,卧房只剩下陸善柔,文虛仙姑和趙四錢三個女人。
陸善柔問趙四錢:“你考慮的怎麽樣了?查不查老太太的死因?”
文虛仙姑忍不住說道:“當然要查!”
趙四錢瞪了文虛仙姑一眼,“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地方。當年要死要活要出家,現在又想插手我們趙家的事情,沒門!”
趙家的女人,脾氣有相似之處,都有些暴躁,文虛仙姑說道:“難道你就任憑老太太含冤而死?你不用擔心,即使遺囑上有我的名字,無論是三通的股份還是其他錢財,我全都不要,全部給你,這下你沒有後顧之憂了吧?”
趙四錢氣笑了,“你以為我是為了錢考慮遮掩此事?你口口聲聲說看破紅塵,我看你才是最俗氣的一個俗人!”
文虛仙姑說道:“随便你怎麽說,我現在只要真相!你不信我的話是吧?好,我這就立下字據。”
文虛仙姑坐在書桌前,刷刷幾筆,就将尚未找到的遺囑繼承全部轉給了唯一的姑姑趙四錢。
簽字畫押後,文虛仙姑将字據遞給趙四錢,“給你!你現在總該答應陸善柔去查了吧!”
趙四錢接過字據看了看,然後……她把字據放在長明燈上給點燃了!
“你幹什麽!”文虛仙姑難以置信。
趙四錢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我再跟你說一遍,我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我是為了保護母親畢生的心血。”
文虛仙姑說道:“虛僞!你還想要更多是嗎?”
“你們別吵了!”陸善柔低聲吼道,她把房門關上,低聲道:“琥珀不是上吊殉主,她是被人謀殺的!”
“你怎麽知道?”文虛仙姑和趙四錢齊齊問道。
“我——”陸善柔先編了一個謊言:“半夜我做了個夢,夢到趙老太太就在隔壁的卧房裏坐着。”
“就在文虛仙姑的位置上。”陸善柔指着師姐,師姐趕緊站起來,把座位空出來了,問:“然後呢?”
陸善柔說道:“趙老太太說着話,但是我一句都聽不見,我就說,您大點聲,我聽不見!說着說着,我就說醒了。”
陸善柔接着編,“醒來之後,我覺得這個夢很真實,難道趙老太太給我托夢了?我就悄悄起床,穿了鞋,來到這個房間,椅子上沒有人,也沒有鬼,我在書桌上也沒其他的發現,想着日有所思,或許只是一個夢,就起身回去。”
“可是剛剛起來,就聽見門口有腳步聲,我覺得三更半夜被人看見在老太太卧房裏不太好,我畢竟是個外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順勢躲到了衣櫃裏頭……”
接下來,就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了。
只是堵住耳朵短短半盞茶的時間,偷情就成了謀殺!
陸善柔走到拔步床前,坐在床中間,躺平,然後用腳後跟踢着床板,“現在想想,我聽到的咚咚聲,其實不是……嗯……那種聲音,應該是琥珀掙紮時的踢踏之聲。”
趙四錢和文虛仙姑姑侄兩人先是驚訝,而後趙四錢說道:“我熟讀寒江獨釣的《諸公案》,上吊和被人勒死是不一樣的,自缢會舌頭伸出,會流口水,大小便失禁。”
“但是被人勒死不會這樣。若是被人勒死,舌頭不會伸出來出來,也不會抵着牙齒,脖子上有手印掐痕,頸後八字不交合在發際線,屍身身體上也會有掙紮搏鬥的痕跡。而琥珀的死狀明顯是自缢,大小便的臭氣現在還陰魂不散。”
就像魏崔城是《陸公案》的忠實讀者一樣,趙四錢是寒江獨釣《諸公案》的忠實讀者。
《陸公案》和《諸公案》這兩套書都寫過自缢上吊和被人勒死,然後挂在繩子上假裝自缢的區別。
趙四錢有多麽忠實?她連《諸公案》裏塞進去巨多的詩詞歌賦都讀的混瓜爛熟,用在行酒令等交際場合說出來。
趙四錢看書比魏崔城還仔細,魏崔城連景物描寫都跳過去不看,就別提詩詞了,更是連個眼神不會給!
陸善柔說道:“兇手是用麻繩把琥珀勒暈了,然後挂到房梁上去吊死的,所以看起來像是自缢。兇手用這個法子作弊,首先他肯定也知道自缢和勒死的區別,是個很聰明的人。恐怕他看過的公案類話本小說不比你少。”
“其二他應該是個高大健壯的人,可以輕易制服琥珀這種身形嬌小的女性,把她挂在房梁的麻繩上。可惜我當時在衣櫃裏,什麽都看不見。”
趙四錢聞言,狐疑的走進衣櫃,關上櫃門,果然一絲光都不透,什麽都看不見!
趙四錢從衣櫃裏走出來,“如果是這樣,去驗一驗琥珀是不是處女便知。琥珀珊瑚她們四個丫鬟,都是不到十歲就進了趙家樓,期間我母親從未将她們許嫁給任何人。如果琥珀不是處女,那麽就坐實了她與男人私通,這個男人就很有嫌疑了,琥珀是專門管着我母親一日三餐的大丫鬟。”
文虛仙姑聽了,更覺得這對男女有嫌疑,“這些都是入口之物,如果是琥珀在飯食裏頭加了鉛汞等金石毒物,姑姑防不勝防啊!”
姑侄兩人在一起說話,文虛仙姑是頭一次稱呼趙四錢“姑姑”
畢竟血濃于水,趙四錢聞言,對文虛仙姑态度也有所緩和,說道:“商場之上的刀光劍影,我見的多了。若有外人以母親之死來挑撥我們趙家人內讧,公然自己人懷疑自己人,必定會影響三通商號的穩定。”
“你應該還記得,當年三通那次镖銀失蹤案引發的惡果,三通錢莊的客人們恐慌不已,紛紛拿着銀票排隊擠兌現銀,三通錢莊差點就倒閉了。所以,即便要查,必須慎之又慎,不能有半點差池。”
當年镖銀失竊案,是陸青天破的,趙家人和陸家人開始有了往來。
文虛仙姑低頭說道:“對不起姑姑,是我考慮不周,沖動了。要查得關起門來悄悄的查。”
“瞧瞧,我找到了什麽。”陸善柔從床上摸索出半片斷裂的指甲,“拿去和琥珀的指甲對一對,應該是琥珀在床上掙紮時撓斷的,嗯,裏頭有一點點紅色……”
陸善柔從單肩燒香包裏拿出來一炳西洋的放大鏡,在燈下細看,“是血跡,看來我們要找的偷情男子,身上的某個部位被指甲撓破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