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随帛金魏三兌現銀,觀眼色兩人有隐情
這可難倒了文虛仙姑,她一年和趙老太太見面的次數不超過十次,只是送過一些補品之類的, 沒有為她尋醫問藥, 老太太吃了什麽藥,她一概不知啊。
文虛仙姑說道:“這……還是要問趙四錢。”
陸善柔從單肩燒香包裏摸出一張五十兩銀子的銀票,依然出自三通錢莊,說道:“我與魏崔城尚未成婚, 帛金要各随各的,我先下去敬香。”
陸善柔下樓,随了禮, 在禮簿上寫上“诰封宜人周門陸氏”。現在她名義上還是周家的寡婦, 改換門庭要等和魏崔城成親之後。
且說魏崔城在南城蒜市口送請帖給溫嬷嬷和寒江獨釣,正要回家, 鳳姐找過來了,說陸宜人吩咐要帶着溫嬷嬷去棋盤街三通錢莊。
寒江獨釣和趙四錢是熟人, 聽聞趙老太太病危,連忙也要跟着一起去。
本來不關魏崔城的事, 但陸善柔在棋盤街, 他當然要去接未婚妻, 于是四人同行。
而乾魚胡同裏, 太子文采斐然, 速速幫太監寫完了功課,大家還沒回來, 兩人又不會做飯, 就結伴去外頭找吃的, 好巧不巧, 在江米巷碰到魏崔城一行人,于是像狗皮膏藥那樣貼過來了。
七人一起到了棋盤街,就看見三通錢莊後面的小樓響起了唢吶吹奏的哀樂,還有震天的哭聲。
寒江獨釣臉色一變,“我們來晚了一步,趙老太太已經去世了。咱們不能空着手去,得随禮。我……我出來的匆忙,沒有帶銀子。”
“我有。”魏崔城說道:“我先借給你,要随多少?”
寒江獨釣說道:“趙家是巨富,按平常的數目肯定不行,五十兩吧。”
溫嬷嬷提醒道:“魏千戶是陸宜人的未婚夫了,趙家和陸家有過人情往來,有一年三通錢莊镖銀在河北失蹤,差點被擠兌倒閉,是陸青天臨危受命,找到了镖銀,化解危機。”
“當年陸青天一家被滅門,陸宜人重傷昏迷,家産又被不要臉的老族長占了,是趙家出錢殓屍、風風光光的操辦喪事,這人情得還。”
魏崔城從不與人搞人情來往,現在成了陸家的女婿,就得延續人情,否則就是無禮。
魏崔城說道:“我不懂這些,溫嬷嬷說随多少就随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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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嬷嬷說道:“你跟寒江獨釣一樣,随五十兩吧。”
魏崔城剛得了五千兩銀票,有錢,旁邊就是三通錢莊,就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兌了兩個五十兩的銀铤,和寒江獨釣一人一個。
陶朱問溫嬷嬷:“我和麥穗要不要随禮?”
溫嬷嬷說道:“你們兩個之前和趙家沒有人情來往,論理不用随,但你們若是想在趙家吃席,就得随禮。”
一聽說吃席,陶朱和麥穗搶着去随禮!每人随了五兩,就當飯錢了。
有客人随禮,就得開席。趙家有錢,席面是直接從棋盤街的山東菜館裏叫過來的,好酒好菜。
魏崔城從不與人交際,坐在席面上像個木頭,木木的吃菜。
陶朱和麥穗是一門心思來吃席的。
幸好寒江獨釣以前是陸青天的刑名師爺,做師爺這一行,最擅長人情來往,他和趙大錢、趙四錢兄妹是舊相識,席面上應酬的話都讓他一個人說了,不至于冷場。
寒江獨釣說道:“老太太年歲已高,八十四了,算是喜喪,兩位要節哀啊。”
這時棋盤街的商人們得知了趙老太太去世的消息,紛紛來趙家樓吊唁,趙大錢去迎接賓客,趙四錢還在和寒江獨釣說話,“明年春闱,你的書溫的如何了?”
寒江獨釣說道:“明年必中。”
趙四錢說道:“三年前你也是這麽說的,三年前的三年前,六年前的三年前……每一次春闱你都這樣說,也沒見你考中,歲月蹉跎,你都四十歲了吧,再考不中,就不是青年才俊了,如何娶名門之女?你看連人家陸善柔都要第三婚了,你連一個老婆都沒有。”
寒江獨釣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什麽名門之女的,我就是随便一說,我這次真的好好溫書了,溫嬷嬷天天把我關在屋裏,不準我出去。”
趙四錢說道:“你送給我的第九卷 《諸公案》,我已經看完了。”
寒江獨釣忙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趙四錢說道:“詩詞寫的不錯,我在應酬裏行酒令的時候經常用得上。”
寒江獨釣很高興,“我就說嘛,總有人喜歡話本小說裏的詩詞,我沒白寫。”
兩人正聊着,一個穿着重孝的男子走過來,“四錢,隆記綢緞鋪的老板娘,還有廣東商行幾個老板娘都來了,快去招呼吧。”
此人就是趙四錢的贅婿趙如海,他原本不姓趙,而且還是個秀才,有功名在身,後來入贅趙家,就改姓了趙,贅婿不能考科舉,就棄文從商,成了趙家的一員,和趙四錢生兒育女,有四個孩子。
趙四錢對着寒江獨釣點點頭,“失陪。”
寒江獨釣擺擺手,“你去忙吧。”
寒江獨釣回到席面,正好陸善柔剛剛随了禮,來吃席,就坐在未婚夫魏崔城身邊,和衆人同席。
陸善柔低聲說道:“溫嬷嬷已經匆忙驗過屍體了,趙老太太的死的确有些蹊跷,懷疑是金石之藥引發的中風。”
自打當年三通镖銀失蹤案和趙家相識,寒江獨釣這些年和趙家一直有來往,和趙老太太算是熟人了。
寒江獨釣搖頭道:“不可能,以我對老太太的了解,老太太不會吃這種東西,她精明了一輩子,什麽是藥,什麽是毒,她清楚的很。”
陸善柔頓首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溫嬷嬷驗出來就是這樣的——”
陸善柔把填寫屍格的小冊子遞給寒江獨釣,“你仔細看,各種細節都符合金石之藥中毒的特性。”
多年的配合,寒江獨釣信任溫嬷嬷,他看了一遍,合上了小冊子,“如此說來,是有人故意投毒?”
陸善柔噓聲道:“小心點,你要知道,是趙四錢一直陪在趙老太太身邊,這要是說出去,趙四錢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是隐瞞不說吧,文虛仙姑那邊如何交代?我現在很矛盾啊!韓師爺,你說該怎麽辦?”
寒江獨釣說道:“我跟趙四錢有些交情,還是我來和她說吧,在這之前,誰都不要說出去。”
陸善柔松了一口氣,說道:“好,聽你的。今晚徹夜守靈,你找個機會跟趙四錢說清楚——不是我懷疑趙四錢,我覺得她應該不是兇手,我只是想幫文虛仙姑查清楚。她已經出家了,趙家的事情她管不上,要查也得趙家人同意。”
寒江獨釣說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來來來,吃吃吃,今晚有的忙。”
陶朱從飯碗裏探出頭來,問:“鳳姐溫嬷嬷她們吃飯怎麽辦?”她們的身份低微,沒法上桌吃席。
陸善柔說道:“趙家早就傳了一桌客飯送到二樓了,吃的和咱們一樣。”
來的都是客,和氣生財,趙家會做人,活該他家有錢。
這時趙家樓院子裏的戲臺已經搭好了,唱的是《四郎探母》。
趙老太太的遺體也從二樓擡到了一樓剛剛搭好的靈堂——幸虧溫嬷嬷快速驗了屍首,擡到了靈堂,還還敢動啊!
靈堂裏,孝子賢孫,齊聚一堂,白花花的一片,哭聲陣陣。
趙家一共有三房人家,趙大錢是長子,大房一家人在靈堂東面,已經有了重孫輩,人數足足有五十多!
二房趙二錢雖然還在南京,但是家眷都在北京,二房一家人在靈堂西面,三十來號人。
三房絕嗣,唯一的孫女文虛仙姑出家了,靈堂就沒有三房的位置。
趙四錢坐産招夫,屬于趙家四房,四房位置在北面,二十多人。
靈堂裏,單是自家就有一百來號人,前來吊唁的商人絡繹不絕。
每進來一個客人,大房,二房,四房的人就開始哭,就像比賽似的,哭聲一浪高過一浪,好像誰的哭聲大,誰就最孝順。
客人吊唁之後,會被留下來在孝棚裏吃流水席,還有唱戲的助興。
趙老太太的葬禮辦得熱鬧極了。
本來陸善柔等人吃完席就該告辭了,但是陸善柔要陪着師姐文虛仙姑,寒江獨釣還有找機會和趙四錢說話,他們必須留下來,他們不走,魏崔城等人自然也不走,一起熬夜。
這又将是個不眠夜。
陸善柔端了一些文虛仙姑愛吃的菜去二樓,勸她吃下。
回到孝棚,吃剩的席面已經撤下了,上了一桌子點心和茶果,讓客人坐着聽戲。
陸善柔依然坐在魏崔城旁邊,魏崔城實在忍不住了,低聲問她:“寒江獨釣和趙四錢……好像有點……”
魏崔城使了個你懂得的眼神。
這傻兔子不傻呀!陸善柔附耳說道:“看破不說破,就裝不知道。”
什麽高中之後迎娶名門貴女,都是婉拒媒人們的托詞。
一個要考進士當官的男人,一個已經有家室甚至連孫子都有了的坐産招夫的女人,即使靈魂再契合,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作者有話說:
鄉愛看多了,每一次寫到趙四錢,舟的腦子裏都會出現尼古拉斯趙四的臉……
啊啊啊,人家趙四錢明明是個中年白富美啦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