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抽絲剝繭
盡管開口說了要找父親幫忙,但梁祁安卻并沒有馬上給布萊克打電話。
他最先聯絡了他的高中校友傑克。
傑克把見面的地點選在紐約大街一條狹窄的巷道裏。
公寓之間的巷子窄而深,連通了兩條街道。主幹道上的光鮮和巷子裏的陰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簡柏殷坐在巷子對面的咖啡店,透過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巷子裏的情景。
傑克是個身材矮小的褐發青年,濃重的黑眼圈,誇張的紋身,仿佛幾周沒洗過的油膩頭發。不管從哪兒看,都是個不折不扣的黑街小混混。
與他面對面站着的梁祁安穿了一身黑色的機車外套,頭發只是随意撥了撥,嘴裏叼了一根煙。
同樣的街頭裝扮,他與傑克的感覺截然不同。
兩個人見面後先是交談了幾句,然後梁祁安從黑色的皮夾裏抽出一疊錢遞給了傑克,傑克飛快地把錢放進了上衣口袋,抽出紙筆寫了張字條給他。
梁祁安看了一眼字條就用拿出打火機點燃丢進了旁邊的垃圾箱,除了一開始抽出來的拿一根,他把剩下的一盒煙都給了傑克。
傑克朝他點了點頭,很快拉上了衛衣的帽子,插着口袋從巷子的另一頭走了。
梁祁安把煙頭丢進垃圾桶後出了昏暗的巷子,推開了咖啡店的玻璃門。
簡柏殷坐在明亮的窗邊,手裏拿着一個平板,桌子上擺着一杯咖啡和一杯檸檬水,還有一盤沒有動過的巧克力曲奇。
梁祁安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擡手拒絕了侍應生的服務。
“他看起來不太像你的校友。”簡柏殷喝了口咖啡,直言道。
梁祁安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每個學校裏都會有幾個這樣的人,他們可能不怎麽讀書,但頭腦靈活,在其他人還在努力拼學分的時候他們已經熟悉了某些社會規則,有些人一輩子也不會和他們打交道,但偶爾也會有需要他們的地方。”
“這是你和他打好關系的原因?”
“我沒有刻意和他打好關系,只是在派對臨檢的時候,我恰好睡着了。”梁祁安笑着聳聳肩。
“他剛剛給了你一張紙條。”
“你的視力真不錯,5.0?”
“5.1。”簡柏殷淡淡道。
“那是個論壇的賬戶,對我們很有用。”
“看一眼就記住了?”
“只是一串英文字母和數字而已。”
簡柏殷把手裏的平板遞給他,梁祁安輸入了一個網址,接着是用戶名和密碼。
屏幕中間的黑色圓圈轉了兩圈之後,成功登入了論壇。
梁祁安站起來坐到簡柏殷旁邊,兩個人一起浏覽起論壇的信息。
這個論壇相當的簡潔,還好,初級的信息量不算多。
梁祁安的手指劃過屏幕。
“等等。”簡柏殷讓他停住,“這一條。”
論壇裏很多的行話他們是看不懂的,但是這條信息卻非常明白。
有人想要跑路。
簡柏殷注意到其中的一個地點,紐瓦克港口。
沒錯,紐瓦克港,曾經的韓錫發給他的最後一封郵件裏提到的地方。
“我要親自去見一趟老湯姆。”簡柏殷總結道,他有了一些頭緒。
“那我回家一趟。”梁祁安說,“我們晚上在酒店碰面?”
簡柏殷點了點頭。
他們分別從咖啡店離開,梁祁安臨走前打包帶走了那碟巧克力曲奇。
27號下午兩點,簡柏殷在Yonkers Club見到了還在睡大覺的湯姆·艾可力。
三個小時後,老湯姆接到了正在佛羅裏達州度假的喬伊·麥基的電話。
晚上八點十分,簡柏殷先一步回到了酒店,他的郵箱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其中詳細羅列着一個美東大型財團的犯罪資料。
梁祁安一夜未歸。
28號清晨五點。
環衛工在第三十七號大街的垃圾桶旁邊發現了一個會動的麻布袋,五分鐘後,警察趕到了現場。
六點十五分,簡柏殷在醫院病房裏見到了失蹤接近一個禮拜的韓忱。他四肢健全,頭腦清醒。除了長期被膠帶蒙着眼睛無法立刻見光外,只剩下一些被毆打造成的軟組織挫傷和輕微的脫水。
在留院觀察階段,韓忱配合警署完成了相關的筆錄工作。
簡柏殷在醫院的走廊上代表家屬對警官和發現韓忱的環衛工表示了感謝。
等到警署的工作全部結束後,他才走進病房。
韓忱眼睛上的布條已經取了下來,病房裏拉着窗簾,燈光被調得很柔和。
簡柏殷坐到了病床邊。韓忱雖然一開始蒙着眼睛,但在被送到醫院後,聽到過簡柏殷的聲音。
異國他鄉大難不死,看到了熟悉的人,韓忱激動地紅了眼眶。
“簡大哥,對不起。”他嗓子發啞,臉上還有被揍完後留下的淤青,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醫生說你現在不能流眼淚。我已經跟韓伯伯打過電話,家裏的事情已經穩定了,他明天就會趕過來,伯母身體不好,這件事我們沒有告訴她。”
韓忱連忙點點頭:“不要跟她講,她會難過。”他抓着簡柏殷胳膊的手緊了緊,“我大哥…他知道嗎?”
“他知道你來紐約的事情,但是飛到美國之前胳膊受了傷。”簡柏殷一頓,“這件事情他總歸會知道的。”先不說韓崇國肯定不會瞞着韓錫,光是整件事背後針對韓家的險惡用心,韓崇國就要掰開來告訴韓錫和韓忱,這一次是他們僥幸,下一次呢?
韓忱的情緒整個低落下來:“讓我親自跟他說。”
簡柏殷點了點頭:“我會轉告韓伯伯。”
韓忱靠在病床上,“我到紐約來是因為溫哲說在這裏見到了曲悠悠,她,她當初給我留了一本日記,放在銀行的保險櫃裏,我是看到日記之後才決定來紐約一趟。”
“這些等你睡一覺起來再說。”簡柏殷打斷他。
“不,不,簡大哥,你等我把話說完。”韓忱喘了口氣,一咬牙,“那本日記裏夾着一張你的照片。”
28號晚上11點,梁祁安回到了酒店。
洗完澡後他躺在沙發上給簡柏殷發了條信息。
“昨晚在家裏待了一夜,事情順利嗎?”
很快,消息就回了過來。
“過來喝一杯?”
梁祁安微微一詫,都這個時間了,簡柏殷竟然沒有睡?
據他所知,簡柏殷的作息一直非常健康,這是又出事了?不應該啊,韓忱不是已經安全回來了嗎?
梁祁安拿着空的高腳杯敲了簡柏殷的門。
一開門就聞到房間裏的煙味。陽臺和窗戶都開着,就這樣還能有這麽重的煙味,簡柏殷到底是抽了多少?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幾點回的酒店,但到現在為止衣服都沒換,桌上還擺了一堆啤酒罐。
這個節奏果然不太對。
梁祁安把空杯子放在房間的小吧臺上。
“你叫我過來就是讓我喝啤酒?”
“你還自帶了酒杯?”簡柏殷也覺得好笑,他扔了一罐啤酒給梁祁安。
“你讓我的酒杯沒了用武之地。”
梁祁安吧嗒一聲拉開啤酒罐,喝了一口:“還不錯,不過還是沒有紅酒滋味棒。”
“啤酒至少你能多喝一點。”簡柏殷淡淡道。
梁祁安:“……”
看來今天确實出了事?
“韓忱的情況怎麽樣?”梁祁安問。
“還好,只是一些皮外傷。”簡柏殷脫了外套挽起了袖子,腳上穿着室內拖鞋,連頭發都不像之前一本正經。
“可是你看起來不像很好的樣子。”梁祁安說,“簡直從頭到腳都寫着我不高興,哪個不長眼的傻逼惹毛我?”
簡柏殷挑挑眉:“是嗎?這麽明顯?看來這方面我還要加強鍛煉。”
“你也要來喜怒不形于色那一套嗎?如今不流行這一套了你知不知道?”梁祁安和他碰了碰啤酒罐,把最後一口喝完,然後又吧嗒打開了一罐。
“那現在流行什麽?”
“于無色處見繁華,裝到極致返璞歸真。”梁祁安晃了晃啤酒罐,笑眯眯地說。
簡柏殷大笑:“有道理。”
“韓忱的事多謝你了。”簡柏殷主動提起了先前的話題,“我欠你一個人情。”
梁祁安嘆氣:“簡總,有的時候你也太較真了,什麽事情都非要算得清清楚楚。”他伸出手指敲了敲吧臺上的煙灰缸,“還是說你就是和不熟的人較真?”
簡柏殷和他碰了碰罐子:“我是不習慣欠別人的。”這是一句實話。當然還有沒說完的後半句,也不習慣別人欠他的不還。
“我們現在應該算得上是朋友吧?”梁祁安又喝了口酒,居然把便利店賣的啤酒喝出了一點滋味。
“當然。”
“既然算得上是朋友了,那有些東西就別太見外了,指不定以後我還有拜托簡總的事情。”
“好,我記着。”在簡柏殷畫下的圈子裏,能真正被他稱作朋友的,也就那麽幾個而已,如今梁祁安也算一個了。
“美東的那份資料?”
梁祁安已經猜到他會問起這件事。
“我父親給了一點線索,花了一整晚功夫查出來的。”布萊克并不适合在這種事情中露面,美東的那些資料雖然隐秘,但知道的人還是有一些的,只是一直沒到清算的時候。梁祁安做的就是讓那份資料的數據更顯眼,刺激刺激某些人的神經。
“紐約的黑幫就那麽幾個,背後牽扯的就是那幾個黑手黨家族,喬伊·麥基想做東區的頭目,這時候肯定要扯緊皮,不讓下面的人犯事。你之前找到的老湯姆,他既然肯接樁,心裏對這件事肯定是有眉目的,拖着沒動作怕是已經和人打好了招呼想要多訛些錢,像你說的,休斯頓的一棟別墅不夠嗎?貪心就不好了。”
梁祁安用冰啤酒貼了貼臉,又搖晃了一下,“讓喬伊·麥基去警告他一下再合适不過了。
而簡柏殷找到的紐瓦克港口的線索讓梁祁安又多了一個籌碼。
“在論壇發帖找人開船跑路沒有錢可不行,那麽至少在拿到錢以前,人質還算是安全,這也給救人争取了時間。最好的結果就是通過老湯姆和喬伊·麥基讓他們主動放人,否則大家魚死網破,得罪了黑手黨家族,他們即使坐牢也會被爆成向日葵。”
到最後,人被扔到垃圾桶就是各方妥協的結果。
“這其實也算是運氣好。”梁祁安補充道,“就像我們最開始說的,假如綁架犯只是幾個拿錢做事不要命的,情況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應該是我運氣好。”簡柏殷承認道,“因為我有你這個朋友。”
兩個人各自笑着碰了碰啤酒罐。
“現在可以分享一下你今天不對勁的原因了?”梁祁安坐在高腳凳上,背靠着一邊的牆壁。
簡柏殷喝了口啤酒:“韓忱今天在醫院裏跟我說,他在曲悠悠留在國內的日記本裏發現了我的照片。”
梁祁安一時啞然,好半天才眯起眼感嘆道:“真狠啊,看來是有人故意要針對你了。”
先不管曲悠悠的日記本裏寫了什麽,光放照片這一項就足夠讓人産生諸多聯想。
韓忱是因為日記本到的紐約,日記本裏有簡柏殷的照片。
曲悠悠放一張簡柏殷的照片是什麽意思?她暗戀簡柏殷,通過韓家的兄弟接近他?
她嫉妒韓家兄弟和簡柏殷的關系,把韓忱引來紐約?
再發散一點,簡柏殷是不是跟這起綁架案有關,曲悠悠到底是為了什麽才這樣做?
一張單人照,什麽都不說,反而會讓看到的人自動腦補出各種各樣的陰謀。
如果記憶中的一切真的發生了,最後不管是誰發現了這張照片,哪怕是簡柏殷自己,是不是都會猜測他和這件事的關聯?自責?痛苦?愧疚?
還是像韓家一樣在折磨中銷聲匿跡支離破碎?
簡柏殷并沒有關于這本日記的記憶,也許它曾經被韓家人拿到了手裏,也許他們也曾經遭受過這樣的拷問和折磨,但是最終他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簡柏殷,成全了他和韓家兄弟的情誼。
這才是上一世,韓家人在意外發生後對一切諱莫如深的原因。
什麽樣天大的仇恨才做出這麽陰損的事情?
簡柏殷不知道,但至此,他也确實看清了一件事,假如不找出這一切的幕後指使,那他重來的這段人生也将徹底地失去價值。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涼涼的動作,就是利用他爹的關系拿到了某黑財團的犯罪資料,用他的天賦放大罪證,然後威脅某個小頭目讓他警告下面的人找到綁架犯。其中還有簡總的助攻,比如港口的線索之類的。
PS:我的短小和粗長真的要看每天的工作量…如果工作很多就沒辦法寫很多,還有就是順不順手之類的orz你們多包涵~這兩天木有時間回評論,等我抽空來。
小劇場:
簡:別人重生都有粗壯的金手指,我的呢?
梁:因為你已經有了最大最粗壯的金手指咯,不能太貪心!
簡:我有嗎?
梁:我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