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糖
爪欠又愛犯賤的硯總這會兒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發燒變成了一只任人蹂躏的貓,他一動不動躺着的時候,那張臉還是有點賞心悅目的。
雖然瘦得兩頰微微凹陷下去,有點像小貓發腮前的模樣,稍微影響了一點顏值,但總體無傷大雅,還是個舉世矚目的明星臉。
而且是辨識度非常高的那一款,不是千篇一律的小鮮肉。
可俞衡一旦把他跟微博上那些言論聯系起來,不知怎麽,腦子裏總是會浮現出一個呲着牙的大笑表情。
再配上硯總這張臉,那就有些驚悚了。
他搖搖頭,看了眼要輸的液還有大半,遂低頭繼續玩手機。
之前一直盯着他的那兩個妹子也繼續盯着他,還趁他不注意,偷偷拍了他一張照片。
俞衡專心致志地打了兩把游戲,因此毫無所覺。
何硯之也不知是血管細還是什麽緣故,輸液輸得尤其慢,一直到下午三點多才終于讓護士拔了針,這時候俞衡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非常想立刻出去搓一頓館子。
然而他現在首要任務是把某位失去行動能力的病號安全護送回家,不能有半點閃失。
突然感覺這六萬塊錢賺得也不是那麽容易。
俞衡半扛半抱地把某人從醫院帶回了家,剛進家門,一直沒什麽動靜的何硯之又醒了,皺着眉頭,也不說話,只沖他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
俞衡還以為他輸液輸多了想上廁所,誰知道剛把他帶進去,這貨扒着洗手池就開始幹嘔。
哦,空腹輸液刺激胃了。
還真是嬌弱的身體呢。
俞衡面無表情地給他拍背:“叫你喝粥你不喝,現在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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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硯之幹嘔半天,什麽也沒吐出來,只能一臉“我難受我要死”地瞪了俞衡一眼,以表達“我都難受得要死了你還要落井下石”的不滿。
俞衡看他還有力氣瞪人,估計是燒退了又有精神了,遂按着他幫他洗了手,特意避過手背上的針眼,又給他扛到客廳沙發上放下:“你歇會兒,我去給你熬點粥,喝完再睡。”
何硯之沒答應,但也沒拒絕,他身上還披着俞衡的風衣,這會兒扯下來搭在一邊,他自己也跟着躺下了。
俞衡熬上粥從廚房出來,一眼就看到某人未經允許躺倒在沙發上,什麽也沒蓋,甚至衣服都沒整理好,露着肚皮。
他頓時皺起眉,把毯子往他身上一甩,居高臨下地教訓道:“我說你是不是一天不作死就渾身難受?知道自己身體弱還不好好保養,剛從醫院回來就又開始着涼,你是不是特享受紮針輸液的感覺?抖M嗎?”
何硯之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現在的小孩知道得還真多——是又怎麽樣,我看你不像個S,咱倆不配的。”
俞衡:“……”
突然想撂挑子不幹甩手走人了呢。
然而為了六萬塊撈兄弟的錢,他還是只能忍氣吞聲,無限縱容這個脾氣古怪且任性的雇主。他努力沉一口氣,突然俯下身用胳膊撐住某人正枕着的沙發扶手。
這姿勢立刻将何硯之整個人都圈了進去,他本能地一縮脖子,對方卻不依不饒地湊上來,附在他耳邊輕聲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是個S?”
何硯之:“……”
“不過是看在你體弱多病的份上不好對你下手,”俞衡笑意加深,還伸手搓了搓對方的耳垂,摸到一個細小的耳洞,“生病了就乖乖聽話,好好休息,你這樣強行給自己艹賤浪作的渣受形象是想掩蓋什麽?實不相瞞,我完全不care。”
何硯之:“……”
偉大的硯總讓小保镖一席話給打蒙了,他茫然地眨眨眼,竟不知從何回怼起。
由于俞衡湊得太近,他幾乎能感到對方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這讓他剛剛冷卻下來的CPU重新過載——死機了。
半分鐘以後,他才終于抓住一個最不是重點的重點,莫名心虛地開口:“你剛剛……說什麽?渣什麽?”
俞衡退開一步,回憶一番自己的話,心說硯總的關注點還真是奇特,他再次笑起來:“怎麽,你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不當個0,還有野心當1?”
何硯之:“……”
無言以對。
但是,總感覺對方在嘲諷他。
“站不起來”四個字,好像有一點歧義。
俞衡撂下這話便跑回廚房,何硯之獨自在沙發上躺着,視線還追着他的背影。
硯總心想:現在的大學生,都不簡單。
不簡單的大學生俞衡給硯總熬粥去了,留下一只同樣不簡單的貓在沙發旁邊轉來轉去,似乎在尋覓什麽。
大橘甩着條毛尾巴,喵喵叫了兩聲,突然擡起頭,後爪發力,一躍而上——精準地落在硯總肚子上。
“嘶……”何硯之差點被這貓一腳踩成人肉餡餅,只感覺胃都被它怼了進去,要不是胃裏什麽都沒有,非得就地吐出來。
連貓都可以欺負的硯總一時怒從心頭起,一把薅住大橘命運的後頸皮,往起一提溜——
發現拎不動。
十五斤的貓,可真不是那麽好拎的。
大橘好像感覺到了某人的情緒,縮起爪爪,用那雙挺漂亮的貓眼瞧他,無辜地“喵”了一聲。
何硯之一言難盡地跟它對視半晌,又把手松開了。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跟一只畜牲計較。
大橘被他撒開,還是沒敢輕舉妄動,又暗中觀察了他一會兒,發現此人确實沒有“殺貓吃肉”的沖動了,這才開始得寸進尺——拿自己的腦袋蹭了蹭對方的下巴。
何硯之素來對小動物沒好感,看它是“俞衡的貓”才網開一面,只在他身上卧着也就算了,居然還來蹭他的臉……
他瞬間不爽地把貓推開:“走開走開,看準人再蹭行不行,我不是你主人。”
大橘被他嫌棄,完全沒有氣餒,又伸出舌頭開始舔他的手指。
何硯之:“……”
頭一回被貓舔手的硯總鬼使神差般沒躲——老實說,不是太好受,但是被貓舌頭上的倒刺一刮……
好像還挺爽。
自從車禍之後生活就變得極為無趣的何硯之仿佛突然發現了一點新的樂趣,遂主動把另一只手也伸出來給貓舔。
俞衡熬粥熬到一半從廚房拐出來,剛好看到這麽一幕。
他不得不承認的是,硯總這張臉是真的耐看,貓趴在他身上好像也相得益彰,一人一貓幾乎有點歲月靜好的意味。
前提是忽略此人叫何硯之。
俞衡咳嗽一聲:“你喜歡喝稠的還是喝稀的?”
何硯之手一頓,頭也不擡:“不稠不稀的。”
俞衡:“……”
這種答案就跟問人吃什麽回答“随便”一樣讓人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
他轉身回了廚房,何硯之被他這麽一打擾,也沒有繼續被貓舔的心情了,把貓往旁邊一推,合上眼開始閉目養神。
大橘相當佛系,被他放到哪兒就在哪兒卧下,開始舔自己的爪爪。
何硯之這個人吧,就像一部用了好幾年的手機,體力就是手機裏的電池,用着用着突然就發燙了,突然就沒電了,突然就關機了。
你永遠也不知道剩下的那30%電是虛電還是實電,能堅持一小時還是五分鐘。
俞衡把粥端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部手機因為玩了一個“逗貓”游戲把自己玩沒電,關機睡着了。
被他逗的貓趴在他腿上,也睡着了。
俞衡:“?”
所以他這粥到底熬來給誰喝?
小保镖想了又想,還是冒着被撓的風險把他嬌裏嬌氣的雇主叫醒,盡可能溫和地在他耳邊道:“起來,吃飯了。”
何硯之迷迷糊糊,被他糊弄着坐起來,看到茶幾上擺的粥,非常不耐煩地說:“你媽沒教過你嗎,別人睡着了就不要喊他起來吃飯了,遭人恨。”
“不好意思,我媽還真沒教過我。”俞衡遞給他一把勺子,“你是要加糖,還是要就鹹菜?”
“什麽玩意?”這輩子沒吃過“白粥就鹹菜”的硯總一臉莫名地皺起眉頭,“我家沒有那東西。”
“我買了,”俞衡從冰箱裏拿出“喝粥标配小鹹菜”,又從廚房撈了袋白糖,一起放在對方面前,“你選吧。”
不知從哪聽過一種說法,說是如果想讓孩子吃某種他不喜歡吃的食物,一定不要去強迫他吃,只需要再給他一種他更不喜歡吃的食物,讓他從二者之間進行選擇,那他十有**會選前者。
因為這樣會讓他覺得自己是有選擇權的,不是被逼無奈,所以心甘情願地把東西吃下去。
何硯之看了看,果斷拿走了白糖。
俞衡把鹹菜碟子拉到自己跟前,剛開口想說什麽,就看見對方開始往粥裏舀糖。
一勺……
兩勺……
三勺……
俞衡一臉震驚地看他舀了四大勺白糖,忍不住說:“你……不嫌齁嗎?”
“齁?”何硯之語氣詫異,他把糖攪開,嘗了一口,“不齁啊。”
俞衡:“……”
這人是出車禍出得味覺失靈了嗎?
可昨天吃飯的時候他表現得又挺正常。
還是說……單純喜歡吃糖?
也不知想通了什麽,俞衡看向對方的眼神突然變得深邃起來。
聽說,缺愛的人更喜歡甜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