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事情突然就往不好的方向發展了, 而且比想象中棘手!
林小鳶的身體受顯形汁影響,一夜之間恢複在原本那個界該有的形态,之後飲下四季之力, 非但沒能如她所願,反而為她固了形。
山海界與人界不同, 靈力充沛, 吃的喝的皆有關聯。
普通人類來這裏生活一段時間能夠修身養性、延年益壽,就跟修仙差不多,偏偏林家小妹來歷特殊。
她用這副不穩定的身體吃喝玩樂一整天,晚上還喝了那麽多百花釀,與兩個上古神一起泡湯……
能夠影響她的因素太多了!
眼下看來, 林小鳶體內的四季之力起着最關鍵的穩定作用,及時拔除的話, 等顯形汁的效用褪去就能恢複如初,要是那股四季之力與她這一天汲取的其他雜七雜八的靈力完全融合、自成體系。
真的到了那個時候, 她會變成不老不死、不生不滅的妖怪……羲皇在世都無力回天!
情況緊急,西王母和九尾連忙把大風筝從湯池裏撈出,駕車去找四時主。
不過眨眼功夫, 林小鳶的頭發幹了, 衣着煥然一新, 和小姨一起置身一輛極其酷炫的黑金馬車中, 大姨身披帥氣的輕甲,站在車前驅趕着九匹黑色的雙頭駿馬,向‘老鐘家’的高空沖去!
夜風在耳邊呼嘯, 她的唇齒間還纏繞着百花釀的香醇滋味, 玩耍享樂的松弛感蕩然無存, 只剩下空前的緊迫?
林小鳶有些應接不暇。
好像坐在過山車裏, 車正沿着看不見的軌道向制高點攀登,極大的沖力使得她背部不受控制的後貼,不小心就會飛摔出去。
應該不會的。
小姨正牢牢的抓着她呢!
回過神,馬兒即将撞上北極櫃仙山崎岖不平的底部,林小鳶又是一驚,眼前張開一個巨大的黑洞,馬車整個兒的沒入其中。
風停了,耳邊捕捉不到一絲一毫的喧嚣嘈雜。
溫馴的雙頭馬拉着黑金馬車,平緩駛在一條結構穩定的通道中,四周散布着點點星芒,柔璨的光輝不斷的流轉交彙着,形成星雲般絢爛的奇景,宛如萬物起源,林小鳶忍不住發出‘哇——’地一聲。
相較之下,猙用補天石碎屑制造出來的那條通道弱爆了!
“你還有心思‘哇’?”九尾沖她沒轍的笑笑。
前面駕車的西王母也跟着搖了搖頭。
林小鳶這才稍稍找回一點‘不是做夢’的實感。
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打量着四周,“就是啊,有大姨小姨在身邊,太有安全感了。”
除了先前四季之力沒征兆的從她身體裏震出來,過後,此刻,她真的一點兒都不害怕。
林小鳶垂下頭打量完好無損的自己,直抒感想:“幾分鐘前還泡在溫泉裏,喝着小酒,現在只覺得很輕松,沒有哪裏痛或者不舒服……”
因為缺乏糟糕的痛楚,連最初那點危機感都蕩然無存了。
西王母皺起眉頭:“不知谛聽可曾與你說過界與界之間存在壁壘,你本不屬于我們的界,機緣巧合下穿破壁壘來到這裏,得以開始新的生活,看上去與尋常人無異,但說到真正的融入,是需要時間來過渡的。”
“過渡?”
“沒錯。”九尾道,“這世上存在着無數個界,界與界之間的差別大同小異,在某時某地,你身上發生某種變化與我們的界産生了共鳴、建立連接,因而打破壁壘完成跨越,但是你看,你在跨越的過程中是被削弱過的,你變成了嬰兒,這便是影響。”
西王母接道:“萬物有靈,萬物亦有軀殼,軀殼是載體,你初來乍到,載體脆弱,需要外力幫助才能生存下去,随着你的成長,載體日漸長大、成熟穩定,你會逐漸真正融入進來,成為這個界的一部分。”
林小鳶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第一次遇到四時主時,他把家裏所有人的時間都定住了,只有我不受影響。”
九尾解釋道:“那時你的載體尚且稚幼,延續兩界的靈識卻保存得清晰完整,靈識強過載體,換別的仙神都能将你左右,反而是阿四這個操控時間的神無法奈何你分毫。”
今時不同往日,從林鳶到林小鳶,她在這裏生活了五年,與界的融合循序漸進、日積月累,由淺至深的過程,連接也更加緊密。
是故,谛聽才會建議她問四時主讨些靈力,偶爾一次的自在變化,全當得個哄自己開心的樂趣。
按說這種細微變化不足以影響或改變她什麽,誰也沒想到一夕之間發生如此始料未及的複雜情況。
真是頭疼!
林小鳶聽大姨小姨輪番講了那麽多,總算弄清個中厲害,摳着臉皮歉意:“讓你們擔心了。”
“讓我們擔心的事不常有,擔心你是應該的。”九尾朝她使眼色,讓她看前面駕車的西王母,“西西連戰袍都穿上了,給哪個大驚小怪的瞧見,準要誤會點兒什麽,比如界內有妖魔借九鳳大婚,試圖作亂……”
西王母沒回頭,尴尬的笑聲順着她威風凜凜的黑披風飄了來:“許久沒有感受到那麽強的靈力波動了,真有哪個不怕死的來找我打一架,倒能讓我得個痛快。”
九尾對這話有異議:“那可不好說,我也許久沒有活動筋骨了。”
西王母回過頭來睨了她一眼,眼神裏竟有明顯的不屑和輕蔑,“要跟我搶?”
“怎麽能說是搶呢,對于不老實的家夥,我也有責任将其打趴。”九尾巧笑嫣然,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嗯,行。”西王母沖她點了點頭,給與九尾實力和有資格與自己競争的雙重認可。
林小鳶看了看大姨風華絕代的後腦勺,再轉頭看小姨萬種風情的神側顏,總覺得她們下一刻會打起來?
這點心思活動被姐妹兩齊齊洞察,九尾刁難她:“我們打起來,你認為誰的勝算更大?”
音落,西王母第三次回過頭,綻放着華彩的美眸直逼林小鳶內心深處。
她笑得愁苦。
‘讓我們一起為難小風筝’的游戲總是玩不膩,對吧?
不過這點程度,難不倒她。
“是這樣。”為了讓自己的話顯得有說服力,林小鳶表情十分誠懇,“大姨和小姨的實力有目共睹,不過——”
西王母和九尾都挑起了眉。
林小鳶完全不受影響,伸手指向上方某處:“私以為,當下整個山海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大佬雲集的北極櫃了。”
雖然是假設的,但這一局仍然不帶趕作業的鐘山之神玩,朱厭窮奇畢方谛聽哪個不能打?
真有點兒風吹草動,一人喝一聲都能把那妖魔震懾住,西王母和九尾去慢一點就沒有出場的機會了。
“再說你們還要忙活我這個大麻煩呢,別鬧了……”
林小鳶雙手擊掌,再攤開,陳述完畢,請指正。
上古姐妹花陷入啞然,片刻,齊笑出聲。
九尾:“不錯不錯,是考清大的腦袋。”
西王母:“小滑頭!”
林小鳶一臉美滋滋。
畢竟是老林的女兒,滑頭技能從小開始點起,關鍵時候從不掉鏈子!
子時将盡,燈節空間的入口還有兩個小時才會正式開啓,西王母開的是臨時通道,問就是上古神有任性的資本。
馬車載着三人狂奔了大約半刻鐘,前方出現一個不太明顯的出口。
起初林小鳶還不太确定,因為和星辰閃耀的四周比起來,出口反而一片混沌,沒有半點光亮,比暴雨來臨前陰雨密布的天空更加陰郁,卻又在陰郁的深處,透出的是一種松弛的安逸的、包容的祥和。
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帶着這份疑惑,馬車沖入混沌之中,眼前只模糊了一瞬間,滿月以巨大強勢的姿态率先沖進林小鳶的視線,她幾乎無法在第一眼看到月亮的全貌,只望見表面一塊清晰的斑駁。
內心的震撼,超乎想象!
接着,視線被打開,變得廣闊的同時,她看到了更多——
綿延的群山,奔騰的河流,廣袤的森林,還有野草瘋長的平原。
它們是原始的、古老的,未曾受到破壞和改造,并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着。
山與山的碰撞,河流的彙聚,森林裏的樹不到一會兒就長出參天之姿,大地是有生命的,沐浴着月的光輝,完成不斷崩塌與重組的過程。
林小鳶清楚的看到了它的脈動,錦繡紛呈,恢弘壯麗!
在這方蒼茫天地的中心,四時主正有條不紊的掌控這一切,宛若站在棋盤上精心布置一盤勢均力敵的棋譜。
彼時的他一身古裝扮相,墨發銀冠,雲袍廣袖,腰間還挂着一把銀色的佩劍。
他靜止在一線水域之上,神情專注且肅穆,清隽的眉眼間俱是威嚴,雖然彈指一揮間主宰着空間裏的生滅,他不以此為樂,亦不以此為榮,舉手投足間展現出來的只有對萬物的敬畏。
四季變化,萬物終始。
世間再沒有誰比他更懂得生命的意義。
林小鳶第一次在這個讨人厭的家夥身上看到‘專業’這兩個字,專業使得四時主渾身籠着光,無比耀眼!
“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一面。”林家小妹都快對他改觀了。
九尾欣賞着玉樹臨風的四時主,由衷道:“阿四脾氣雖然不好,為人任性,做出很多荒唐的事,但若真的論資談輩,他也在上古神之列,對山海界亦有一份責任,而他從未忘記過。”
西王母也道:“這麽多年來,山海界的四季更替從未出過錯,就憑這一點,他值得一份尊重。”
林小鳶受教的點點頭,收斂面上的嬉笑。
另一邊,早在她們進來時,四時主的餘光就瞄過去了。
西王母的雙頭馬和戰車他是很熟悉的,只是許久沒親眼見到過了,尤其西王母還身披戰甲,來勢洶洶。
有那麽一瞬,四時主都要懷疑自己的隐藏人格趁他入睡時溜出去做了什麽不得了的孽事。
然而他并沒有隐藏人格也很久沒有睡覺了。
再看戰車裏的兩個身影,九尾的氣息他閉着眼睛都識得出來,至于她旁邊那個,狀态不大對……
馬車越來越近,車裏的林小鳶隔空和他對上視線,連忙綻出笑容,擡起手沖他殷切的揮啊揮!
四時主:“……”
好的,他認出來了,也知道麻煩來了。
很大的一個麻煩!
嚴謹的說,她這個鬼樣子和自己脫不了關系!
四時主皺起眉頭,煩躁的嘆出一口氣。
西王母一行剛到,雨師風伯正好來交班,布置氣象,做些收尾工作。
四時主随便挑了座山腳湖邊休息,聽她們道明來意。
全山海界都翹首以待的燈節即将開啓之際,林小鳶面臨人生大危機,怎麽辦?
“我哪兒知道怎麽辦?”四時主聽她講到早上醒來發現自己受顯形汁影響變大,直接把那瓶四季之力咕嘟咕嘟灌進肚子裏,很幹脆的炸毛了,“找你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