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高考成績六月末就放出來了, 林炎禾以697分殺進省內理科榜前十,位列第八。
周湛更不得了,考了701分, 和南城附中一個16歲的天才女學霸共享榜眼之位。
雖然沒有如所願拿到省狀元,不過第二已經是公認的厲害。
周教授對此甚是滿意, 周湛的駕照還在學着, 他先在4S店裏定了一輛五十來萬的牧馬人。
同樣在學駕照的林炎禾被饞壞了,每天早中晚都要到林築龍跟前花式試探一番。
明示暗示一個月,大家長終于在這天晚飯結束時發了話:考得這麽好,辦個派對慶祝一下吧。
“我請的團隊明早九點過來布置,派對中午開始, 一會兒你和周湛聯系一下,讓他跟老周都來。”林築龍狀似随意的交代兒子, 已經站起來準備離開餐廳了,忽然止住身形, 佯作随意的想起,再随口一問,“哦對了, 前天我遇到莊老院長, 聽說莊浩宇回來了, 在家打了好幾天的游戲, 你們碰過沒?”
林炎禾還在幹飯,老林說前半段的時候,他哦哦啊啊的含糊着說不着急, 明早起來一個電話就能把周湛搖過來, 心裏醞釀的仍然是‘我怎麽開口跟我爸要輛車’。
林築龍後半段說完, 他傻眼。
“浩宇他回回回、回來了?”林炎禾毫無防備, 舌頭都捋不直。
“對啊。”林築龍淡定說完,暗戳戳關注兒子的表情變化,“我還以為你們私下有聯系。”
林炎禾下意識回避老爹的目光,滿臉複雜的低下頭去。
林築龍存心搞他心态:“我還挺喜歡浩宇這孩子,樂觀開朗,為人熱心,小區裏不管誰有需要,只要他遇上,都會笑呵呵去幫忙。以前我覺得這孩子雖然讀書不行,但體育強,能保送個大學也是好的,沒想到爸媽在這節骨眼上離婚,莊老院長被返聘回帝都教書,也不說把房子留給他,好不容易參加世錦賽這種級別的比賽,又在小組賽被淘汰出局,都沒來得及施展,想來,多少是受家裏的影響。”
他現在正在經歷人生低谷,你們這些做兄弟的沒點兒行動,人幹事?
林炎禾也知道自己辜負了浩宇,把頭埋得低低的,無言以對。
林築龍故意留白,想聽他狡辯兩句,結果這小子直接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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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慫樣,還想要車?
“沒聯系過?”林築龍輕微皺眉,語調裏多出些許不可思議。
當初剛搬過來時,是誰帶着你林炎禾熟悉小區環境,又是誰聽說同校,幫你打開校園社交?
林炎禾羞愧的垂下頭,超小聲:“您別說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就變成現在這樣……”
他跟周湛有些日子沒見到莊浩宇了。
高考前那幾個月,理科雙子星顧不上保送體大的兄弟。
高考結束後,由于這樣那樣的原因,莫名其妙的斷聯延續到現在。
本來得知莊浩宇即将參加亞錦賽,他們也商量過,以莊浩宇的實力,拿個前三不成問題,等他比完,載譽而歸,找個地方好好慶祝,痛痛快快的喝一場,到時候,什麽話都說開了!
結果嘛,大家都通過電視直播看到了那個不盡人意的結果……
在這種各方面都不樂觀的情況下,林炎禾和周湛更不知道要怎麽聯系莊浩宇了。
林小鳶和爸爸一條心,把飯吃完,嘴裏的食物全部吞進肚子裏,伸手扯了扯哥哥衣袖,得到對方的眼神關注後,她憂心忡忡的問:“哥哥,你們不理、不理浩宇哥哥了嗎?”
這話,配合小風筝蒙上一層水汽的大眼睛,瞬間把林炎禾逼到死角。
要麽你主動走出來,要麽你就在那旮沓角裏憋死得了!
林炎禾扛不住妹妹的小眼神,轉而和老林四目相接,“不是、你們都是些什麽眼神?弄得我好像是玩弄了誰感情的渣男似的?”
林築龍攤開手,聳聳肩:“這話是你自己說的。”
“我沒有不理浩宇,他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這點不會改變。”林炎禾先對妹妹解釋,再對老林道,“我是想,換做是我在他那樣的處境裏,我只想一個人呆着。”
“為什麽?”
“覺得、丢臉?”林炎禾說不清楚。
“那些是需要浩宇自己面對的問題,你不能僅憑臆測确定他就是那樣想的。”林築龍說,“但是作為朋友,要不要約他出來,延續你們之間的友情,這個決定權有一半在你手裏。”
“您說得對。”林炎禾明白了,“我去給阿湛打電話。”
晚餐告一段落。
“一半的決定權。”朱厭旁聽了一場具有教育意義的父子對話,提煉出精華。
自從當了作家,身邊的朋友都成了他的靈感來源。
胡圓看着餐桌上剩下的大半碗飯,犯了難,要收起來嗎?
也不知道炎禾那通電話打完,是更有胃口呢,還是鬧消化不良?
林築龍盯着兒子的背影,始終放心不下:“這兩小子能商量出什麽結果?”
林小鳶才不管那麽多,舉手:“還要吃、芙芙蛋!”
七月最後一天,林家的消暑水城堡升級營業啦!
孩子們在後院盡情玩水,爸爸們坐在水吧前喝冷飲,聊這個夏天的體育賽事,興起時抄起身旁的水槍互滋,發出爽朗大笑。
媽媽們換上或時尚或複古的泳衣,在樓頂泳池享受一日悠閑。
雲山樾的那位神仙大廚特地為她們調制了數款度數不高,又好喝的起泡酒。
經過數月緩釋,莊明翰總算從上一段失敗感情中走了出來。
昔日組織部長重新上線,拉着尉遲婷他們幾個同齡人在客廳裏開‘涼爽一夏,夕陽紅演唱會’。
在房子過戶前,在去帝都前,在夏天結束前,應該有個交代的。
他向來不虧待自己。
當然,老頭子沒忘記林築龍在電話裏的囑托,把杵在人生失意階段的孫子也領了過來。
從莊浩宇出現的那一刻開始,林築龍和林小鳶就開啓觀察模式了。
林炎禾站在家門口親自将人迎進去,來了?好久不見啊,阿湛在裏面等着,家夥事兒都準備好了,不通關誰也不許走!
如是表現,成熟得像個攢了幾年社會閱歷的成年人。
行雲如流水,絲毫不怯場,已然學會圓滑處事。
莊浩宇起初顯得有些不自然、不确定,見林炎禾是這樣的态度,很快确定了,也配合了,客套着去地下室的游戲房,男孩子們的暑假标配:游戲、薯片和加冰的快樂水。
能在一起打游戲,那不就是友誼的象征?
對于今天碰面之前那幾個月的空白,只字不提,宛如從未發生。
怕提了尴尬冷場是吧?
別說林築龍看得直皺眉頭,林小鳶都想把哥哥和周湛吊起來打一頓!
“爸爸,哥哥他們、和好了嗎?”她故意問。
林築龍冷笑了聲:“看起來和好了而已。”
林小鳶困惑咬手。
林築龍的笑容逐漸陰謀化:“小問題,都在爸爸的掌握之中。”
地下室空間挺大,除了酒窖和儲物室,還有兩個房間,其中一間被林築龍改造成複古的游戲房,從市面上幾乎已經看不到的那種插卡紅白機到最新一代NS,應有盡有。
樓梯角落裏甚至內嵌了一臺可樂自動販賣機。
這兩年閑來無事,林炎禾、周湛還有莊浩宇最喜歡呆在游戲房。
哪怕不打游戲,癱沙發上談天說地都舒坦。
因為地下室和車庫相連,算是個安全漏洞,搬進來之前,林築龍裝了全套監控和自動報警的安全系統。
只要下載APP,輸入安全密匙,就能用移動端随時随地查看情況,并根據情況作出控制。
決定辦派對的時候,林築龍就料到小子們會在游戲房死宅了。
很好,方便他提前做準備。
午後時分,目标人物依次入場,完成集合後,他們裝作無事發生的打起了游戲。
林築龍每隔一段時間開監控看看進度,到下午四點多,三個小子的相處倒是比碰面時自然了許多,但這遠遠不夠。
不把話說開,今天派對結束,他們那輛勉強拼起來的塑料車也會散得徹底。
林築龍讓朱厭、周湛幫着招呼客人,他給小風筝拿了一支草莓味的甜筒,父女兩鑽進游戲房隔壁的房間,往閑置的沙發上一坐——
打開ipad,進入控制中心,先把游戲房的電斷了,再将門一鎖。
隔壁傳來男孩子們掃興的嚎叫!
怎麽停電了?!
進度還沒保存呢,這波算誰的!
林炎禾去開門,發現鎖死了,打不開……
什麽情況?
周湛把手機電筒光對着自己的下巴,翻着白眼搞氣氛:“不是我存心吓唬誰啊朋友們,标準的恐怖片開場——來了!”
林築龍哼笑了聲,給他們打開應急燈,通過語音喊話:“喂喂,聽得到嗎?”
三個少年齊刷刷的看向聲源處,才看到那個亮着紅點的裝置。
“爸,你鬧什麽呢?”林炎禾只當老林在搞事情。
周湛倒是配合了,驚恐的‘啊’了一聲:“《電鋸驚魂之千景華庭少年篇》,解不開謎題統統都給爺死!”
林炎禾嫌棄他:“湛哥,你能不能暫時做個啞巴?”
周湛嬉皮笑臉的,嘴快道:“不能!我們這兒啞巴有一個就夠……”
話到這裏,戛然而止。
‘啞巴’莊浩宇擡起頭,和另外兩個隔空對了一眼,只一眼,他主動結束,收回目光。
明顯情緒不高。
至于剛才?
那是環境使然,是他演技勉強過得去,打起精神配合了兩個二貨拙劣的表演。
游戲房內陷入死寂。
三個少年呆在各自的位置上,一動不動。
紅色的應急燈,光線低暗,只能勾化出他們的輪廓。
從ipad上看,真的很有恐怖片那調調。
林小鳶扶着爸爸的肩膀站在沙發上,打個輔助:“哥哥,你們聽得到、我說話嗎?”
林炎禾:“……”
莊浩宇默不作聲和監控做起對視。
周湛笑不出來了,苦澀的牽了牽嘴角:“聽得見,那什麽,小風筝乖啊,能給哥哥們開門嗎?”
林築龍側首問女兒:“開嗎?”
林小鳶堅定搖頭,嫩聲嫩氣道:“哥哥啊,你們不乖。”
周湛:“……”
莊浩宇:“……”
林炎禾:“……”
林小鳶說完發現掃射有誤,遂改口道:“浩宇哥哥好乖好乖的,阿湛哥哥和炎禾哥哥,你們、不乖!”
這裏的‘好乖好乖’,和‘好慘好慘’是一組同義詞。
按照周湛跟誰都能唠幾句的尿性,換做平時,他肯定會扯開嗓門問:我怎麽不乖了?請你舉例說明!
今天,他沒這底氣。
他知道自己不乖在哪裏。
林炎禾走回沙發那邊,一屁股坐下,昂起腦袋望着斜角的監控:“說吧,怎麽樣才能開門?”
林築龍不賣關子,這便開始安排:“你們面前的茶幾底層,我準備了照明用的蠟燭,還有一些坦白道具。”
“坦白道具?”周湛問的時候已經蹲下去,拉開抽屜,探手從裏面摸出兩個眼罩?
仔細一看,是那種cosplay專用的二次元裝備。
都是獨眼眼罩,一個黑色皮質質地,做工精良,邊緣還有帥氣的鉚釘裝飾。
另一個類似醫藥眼罩,四四方方的罩子,故意做舊的系帶,整體用紅墨水做成染血效果,非常之中二!
“什麽東西,給我看看?”林炎禾一把抓過皮質的那只。
“眼罩嗎?”莊浩宇拿走了醫藥那只。
周湛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再伸手去抽屜裏摸,摸出一只粉紅底色,黑金邊的桃心眼罩!
三個少年拿着不同款的獨眼罩,面面相觑,表情逐漸驚悚。
林築龍不緊不慢的聲音,從監控裏傳了出來:“看來你們已經選好了各自的道具,都戴上吧。”
不忘提醒:“裏面的轉盤和蠟燭也拿出來,全點上。”
“不是……”林炎禾匪夷所思到極點,“你給我們設坦白局我理解,戴這種眼罩是什麽惡趣味?!”
周湛抱着那一大包少說五十個的無煙蠟燭:“私以為,有應急燈足夠……”
這麽多蠟燭,全部點亮,還不得晃瞎他的狗眼!
莊浩宇看清手工轉盤上作孽的選項,勇敢打破沉默:“我用我的生命發誓,我會把我知道的所有都說出來。”
轉盤什麽的,能不能算了?
林築龍克制着笑意,努力正經的說明情況:“眼罩必須戴上,那是專門用來封印你們力量的道具,戴上它之後,你們所說的每句話都必須是真話。蠟燭用來照亮你們的臉,點亮你們的內心,讓你們更坦然的互相面對。最後是轉盤,我昨晚熬夜做的,尊重一下老人家的勞動成果。”
林炎禾二話不說,暴起沖到門邊,嘗試暴力開門!
周湛跪地求饒,大聲喊爸爸。
莊浩宇反複質問自己:我今天為什麽要來,我接下來将經歷什麽?我受的罪還不夠嗎,上天為什麽要如此對我……
林築龍還在講規則:“點完蠟燭,戴上眼罩,依次轉轉盤,你可以選擇不做轉盤上的事,但要向你身旁的任意一人道歉,道歉內容自己定,開始吧。”
林小鳶興奮的攥緊小拳拳:“開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