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退休的第25天
酒後一場醉,第二日東方不敗仍舊是萬人之上的神教教主,顧客慈也依舊是教主後院裏只知道吃喝曬太陽的受寵夫人。
只不過随着東方不敗放任盈盈下山,日月神教內的氣氛越發詭異起來。
先是長老曲洋私下拜見了東方不敗,下山後不見了蹤影,之後陸陸續續有幾名長老對東方不敗投誠。
這一次的投誠已經和當年東方不敗初登教主之位時的歸順不同。這一次,東方不敗從這些長老的供詞中抓住了一根在任我行掌教時期便已經滲透入日月神教的線,扯住這根線将黑木崖上散落安插在各個堂中的眼線細作揪出來盡數格殺,沒有審訊,沒有留哪怕一個活口。
——這些人不可能比曾經作為教主寵妾的雪千尋還能知道更多,抓而不殺說不定會洩露風聲引得背後之人迅速反應,倒不如狂風驟雨般席卷清理,落個幹淨。
東方不敗的強硬态度和狠辣手段讓黑木崖這段時間人人自危,卻也有不少有能力有野心的人站了出來,抓住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時機。
童百熊和桑三娘這些日子也是忙的腳打後腦勺,桑三娘還好,因其是女子更加細心,又是東方不敗一手提拔,她更多的是管理教中內務與教衆名冊。
身為風雷堂長老的童百熊卻是真正的歷經兩任教主,更是當年力排衆議堅定站在東方不敗身後擁護其登位的長老,在黑木崖上的聲名威望可以說是僅次于東方不敗。
這日童百熊風風火火地進來主院就要找東方不敗,走到房門前,轉了兩圈之後沒敢敲門,腳下一轉朝着院子裏正拿着一塊破石頭比劃的顧客慈走去。
走進了看童百熊才看出顧客慈手裏的哪裏是什麽破石頭,分明是塊上好的玉料,只是不知道為何被這人抹了層髒兮兮的顏色,反倒看不真切是什麽水頭:“顧兄弟這是做甚?”
顧客慈擡眼瞅了瞅滿臉寫着“其實我很着急但是不知道該不該進去”的童百熊,笑道:“沒什麽事做,便想着随便雕些小物件。童長老這是有事想禀報夫君?”
“啊對,的确是有點小事……啧,也不算小事,就是上官雲那厮最近的動作越來越大,之前派了弟兄去私底下跟着,抓到了點東西……”
童百熊是個大咧咧的漢子,顧客慈半靠在廊下,他也索性席地而坐,嘴上叭叭地說着最近的鬧心事,眼睛裏卻閃爍着精光,“老子早看上官雲不對頭,這次說不定真能抓到這厮的大尾巴!東方兄弟這次肯定饒不了他!”
“唔,童長老單看上官堂主,可上官堂主之上還有個向左使呢。”顧客慈終于放下手中細長的碳筆,改換了一把看上去十分鋒利的小刀,開始在那黑乎乎的玉塊上下刀淺刻,狀似無意道,“向左使可不會這麽輕易讓上官堂主就這麽栽了。”
童百熊撇嘴,一副看不上眼的表情:“嗐,向問天那厮就是看着聲勢大得很,每次東方兄弟下令他還不是夾着尾巴一句話都不敢出,就知道背後逼逼叨叨整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是啊,向左使都還知道日月神教如今是教主的天下,可童長老麾下的風雷堂。倒是有些只知童長老不認教主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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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客慈的聲音裏帶着笑意,說出的話卻讓童百熊在這春日和煦陽光裏硬生生感覺到遍體生寒。
顧客慈手中的小刀在玉胚上刻畫的聲音有些刺耳,一條一道地往童百熊耳朵裏鑽:“聽聞童長老與夫君乃是生死交情,當年在太行山之時幸而有童長老舍命相救,其後又在夫君接掌教主之位時力排衆議,甚至當衆斬殺了極力反對的羅長老,這才有了今日日月神教的東方教主?”
“這……這不過都是教衆兄弟閑聊……”童百熊咽了口口水,他是性格直爽,但卻不是蠢笨之人,顧客慈這番話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危機暗藏,讓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可他與東方兄弟乃是真正的生死兄弟啊!當年還是他将年幼失怙的東方兄弟帶上了黑木崖。雖然彼時那個小少年并沒有這樣一個睥睨天下的名字……
“童長老有一個身為日月神教教主的兄弟,的确是一件令人豔羨的事呢。”
顧客慈輕笑,兄弟二字被他加重了音節,咬出了意味深長的味道,“若是上官堂主沒了,向左使倒了,昔日掌權的舊面孔只餘童長老一人,那這神教,又是誰的日月神教呢?”
童百熊的表情難看起來,他轉頭打量了顧客慈好幾眼,謹慎道:“顧兄弟這是說什麽屁話!神教當然是我東方兄弟的神教!”
“哦?”顧客慈點點頭,慢條斯理道,“最好是。”
一陣沉默,過了好半晌,陷入沉思艱難将自己的童百熊才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身,也沒顧得上拍打身上沾染的花瓣浮塵,就這麽匆匆離開了院子,背影看上去頗有些頹唐之意。
原本應當在午睡的東方不敗披着外袍緩緩走出來,不鹹不淡道:“你倒是好心。”
“我又與他沒什麽交情,”顧客慈輕輕笑道:“還不是看夫君不忍心?”
東方不敗沒有說話,前世借着楊蓮亭做筏子殺了童百熊的人是他,理由也正是顧客慈方才說的那些,如今事情做過了才來說什麽不忍心,未免過于道貌岸然了些。
其實在修煉葵花寶典到後期,東方不敗能夠察覺到自己的野心與掌權欲比之從前淡漠了許多,世間萬物,紅塵衆人,在他眼中如同籠罩了一層細細密密的煙雨,看上去明明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沒有絲毫真切的煙火真實氣。
他曾經拼了命想要去抓一個與世界相關聯的點,可事實證明,日月神教的權勢留不下他,人心易變下缥缈可笑的愛情,更不能。
顧客慈在他動手前點醒了童百熊,東方不敗知道童百熊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如今該如何去做,知道他的東方兄弟以後不再是當年那個踏馬江湖出生入死的兄弟,而是生殺大權在握高高在上的東方教主。
但正因為如此,東方不敗更感覺到一種從四周空氣侵蝕而來的孤寂。
他微微低下頭看着還在專心把玩那黑乎乎的玉胚用小刀比劃着思索的顧客慈。
與他不同,顧客慈雖然生的好看,男性特征卻是極為明顯,喉結凸起性感的弧度。随着這人無意識的吞咽動作而上下移動着。
到底是不一樣的。
東方不敗移開視線,背在身後的手緩緩握成拳:“三日後,我們下山。”
顧客慈似是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了句:“什麽?”
東方不敗瞥了他一眼。
耳朵裏接收的信息終于傳入大腦的顧客慈猛地擡起頭,表情欣喜:“下山?”
東方不敗看着這人一瞬間明媚起來的表情,忽然就想欺負一下,唇角輕揚:“此番下山既然夫人想要讓本座隐藏身份,那麽日月神教的銀兩夫人便不得調用,本座在外,吃穿用度便全由夫人一手操辦。”
當初上黑木崖就是為了吃軟飯的顧客慈面無表情地放下了手中的物件,眼神定定地看向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的心情忽然就輕松愉悅了許多,他忽然想起當年他也曾向往過的那脫離日月神教之後煙火紅塵尋常人家的生活。
前世的楊蓮亭不願意放棄手中的權柄,他也不可能完全與日月神教脫離。
如今身邊的人換成了鹹魚一條的顧客慈,日月神教又恰逢修生養息整治內賊的時機,倒是正好。
對東方不敗來說的正好,對顧客慈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
東方不敗查不到顧客慈的來歷底細,見顧客慈在上黑木崖前一把一把金葉子撒得潇灑自如,哪裏知道這人一開始就是存着上黑木崖吃軟飯的心思。
如今他全身上下都是來自于東方不敗,屬于他自己的那是半個子兒都沒有。
“怎麽,夫人有難處?”東方不敗眯着眼看向表情呆滞的顧客慈。
提出下山的是他,難道這人如今卻是不願意了?
顧客慈小心翼翼,掙紮着問東方不敗:“夫君下山後想要的……是什麽生活?”
東方不敗輕哼一聲,那日醉酒之後他在顧客慈面前經常喜怒切換自如,往往上一秒還心情愉悅,下一秒便橫眉冷對,情緒起伏地突兀又難以捉摸。
“不過便是尋常百姓的生活罷了,怎麽,前幾日說得好聽想要做一回本座的夫君,如今看來……”
東方不敗步伐緩緩地繞着顧客慈走了半圈,手撐着躺椅的邊緣微微俯下身,輕聲喃語,“竟然連食宿溫飽都無法解決?嗯……夫君?”
最後的那句話尾音揚起,音調還隐隐藏着笑,帶着三分詫異兩分微嘲。
顧客慈的全部心神都停留在東方不敗叫的那聲“夫君”上,縱然他曾經叫了東方不敗無數聲,卻沒有哪一聲比得上東方不敗此時輕描淡寫的兩個字。
他猛地翻身坐起,目光灼灼地看向東方不敗,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好,就三日!”
東方不敗直起身子,見顧客慈這幅模樣,眼中的冷意也被柔和化開,輕笑一聲後轉身往房間裏走。
不料手腕一緊被身後坐在躺椅裏的人攥住一拉,東方不敗收起下意識想要還擊的本能,卻仍舊有幾道來不及收回的氣勁打在顧客慈的身上。
被幾道氣勁顧客慈咧嘴“嘶”了一聲,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松開——
但事實上他也只是将東方不敗拉住而已,并沒有做出別的什麽出格的動作。
東方不敗皺眉:“下次不要在本座背後出手。”
“沒事,多來幾次習慣了就好。”顧客慈自诩皮厚,多抽幾下還能有利于體內熱流運轉,抽就抽呗,只不過若是要下山,眼下倒是還有一件事迫在眉睫需要東方不敗幫忙才是。
東方不敗一見顧客慈臉上的表情就知道這人不是有幺蛾子就是有事相求,開口道:“說。”
“咳。”顧客慈不好意思地擡手摸了摸鼻梁,讷讷道,“夫君……給幫忙上個戶籍呗?”
之前他準備在黑木崖窩一輩子,是個黑戶也無所謂,現在不光要下山,還要肩負起“一家之主”的賺錢大計,總不能帶着東方去挨個住黑店吧?
啧,雖說江湖兒女可以劫富濟貧,魔道魔教更是沿路打劫。但是東方說的可是如同尋常百姓一樣生活……
不就是賺錢嘛,顧客慈雖然懶,但是作為每次進入副本空間都身無分文最終闖出來的大魔王,這個他最在行!
“戶籍……”東方不敗的神情空白了一瞬。
顧客慈笑眯眯道:“我與夫君同出一家,自然要夫君開口才進的去家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