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坐在餐桌前,拉佩心不在焉地擺弄着刀叉,把餐盤上的雞肉切成細碎的小塊。
說實話,拉佩沒什麽食欲,此刻他的腦子裏只想着一個問題——如果這件事真的和護衛隊有關怎麽辦?如果拉佩真的是秘密員警,就用不着為此煩惱,只要報告上去就行——可惜他不是。
“你怎麽了?沒事吧?”拉佩的父親在一旁問道。
拉佩這才注意到大家都正盯着他,問道:“為什麽這樣看着我?”
“你好恐怖,兩只眼睛紅紅的,還把雞切得這麽碎,就像是傳聞中的碎屍殺人犯。”拉佩的妹妹在一旁低聲嘀咕道。
“眼睛?”拉佩遲疑了一下,又看了面前的盤子一眼,看起來确實怪惡心的。
“對了,我有一件事正打算告訴你們,這段日子我打算住到外面,我得了紅眼病,這是會傳染的。”拉佩立刻編了一個瞎話。
“沒關系,我們是一家人,沒人會嫌棄你。”拉佩的父親一擡手,阻止拉佩繼續往下說。
“爸,你最好替媽媽和妹妹考慮一下。”拉佩不打算放棄。
“我們也不在乎。”拉佩的母親平時很少插嘴,這一次也開口了。
“沒關系的,就幾天而已。”拉佩仍舊堅持。
“你打算住在哪裏?佛勒先生那裏嗎?”拉佩的父親妥協了,他确實要考慮家裏另外兩位成員的安全。
“這是我打算告訴你的另外一件事。佛勒先生還有幢房子,以前他租給別人,最近那家人出國,但是他們希望佛勒先生幫他們保留這幢房子,因為回來之後他們仍舊打算住在那裏。佛勒先生答應了,房子現在空着,我有那邊的鑰匙。”拉佩早就想找機會說這件事,他有太多的秘密,住在家裏不太合适。
“這倒是不錯。”拉佩的母親原本還有點擔心,這下子她松了一口氣。
“我們馬上也要換房子,能不能借那裏住一下?”拉佩的父親問道。
“應該沒問題。”拉佩沒把話說死,他怕答應得太快,父親會産生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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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好了。”拉佩的母親笑道。
“有新房子住了,有新房子住了。”拉佩的妹妹也異常高興,緊接着又問道:“我不用再住閣樓了吧?我已經長大了,閣樓對我來說實在太矮,站都站不直。”
“你會有自己的房間,我保證。”拉佩的父親胸有成竹地道:“還可以有一間小客廳,如果親戚來的話,也好有個地方招待。”
“別亂花錢。”拉佩的母親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她倒不是不想要小客廳,而是親戚這個字眼讓她異常警戒。
兩邊的親戚沒有一個是好貨色,有好事絕對想不到他們,打起秋風來卻一個賽過一個。
“親戚還是算了。”拉佩也在一旁幫母親說話,他對那些親戚同樣失望透頂。拉佩的父親顯得有些郁悶,自家闊了,他總想在親戚面前炫耀一番,不過考慮到那些親戚的德行,他知道妻子和兒子的話沒錯。
不過,拉佩的父親還是硬着頭皮嘟囔道:“當初去我妹妹家,她和她丈夫款待了我們半個月……”
“你別再說了,我們又不是空手去的,為了面子,你拿出半年的工資去買禮物,結果呢?在那裏的半個月,我每天都要幫你妹妹做一大堆活,她簡直把我當成傭人使喚,她丈夫則拿你當苦力……”
一說起那次去安塞爾的事,拉佩的母親就怒不可遏。
拉佩的父親頓時閉上嘴巴。
“我吃完了。”拉佩把那些碎肉掃進嘴裏,他沒興趣聽那些委屈,道:“我得過去了,晚安。”
“別太累了。”拉佩的父親喊道。
拉佩點了點頭,他正要跨出大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道:“爸,明天你幫我請個假,紅眼睛會傳染的,很麻煩。”
拉佩現在已經對郵差的工作感到厭煩,随着勢力越來越大,很多人已經知道拉佩的身份,現在再想低調,根本就是掩耳盜鈴,再說,以前送信還能順便練習劍術和暗器,現在已經沒什麽效果,也就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拉佩的父親微微一愣,他想勸,畢竟請假的時間太長,那個位置肯定會被別的郵差得到,不過他最後還是答應下來。
拉佩出了門,到了前面的十字路口往右邊一拐,直接上了馬車。
過了十幾分鐘,馬車停在一幢五層的樓房下面,這幢樓和扒手老巢是平行的。
漢德做事确實不錯,這麽短的時間就按照拉佩的吩咐,把這兩幢平行的房子買下來。
這幢房子緊挨着大街,底樓被改造成店鋪,主要是經營旅行用的器材,譬如帳篷、睡袋、衣服、帽子、靴子、手套、旅行箱、登山杖之類的東西。也兼營五金用品,譬如釘子和鎖具。除此之外還賣槍。
此刻店鋪早已打烊,拉佩敲了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裏面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過了片刻,門上的觀察孔露出一雙眼睛。
“老板!”那個人大驚失色,哆哆嗦嗦地把門打開。
拉佩并沒有在意,随口問道:“漢德呢?”
開門的人誠惶誠恐地道:“他正在審問犯人呢。”
拉佩點了點頭,徑直上了樓。
審問犯人肯定在原來的那幢樓,想要過去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從底下走,出後門,進前門,再出後門,再進前門,另外一個就是走樓頂,這裏的房子全都緊挨着,從這個樓頂可以跳到那個樓頂,更何況他們還搭了吊橋,拉佩當然是走樓頂。
這裏是下等區,每幢樓的樓頂看上去很亂,到處是随意搭建的窩棚,有的住人,有的用來放雜物。唯獨這三幢樓看上去鶴立雞群,上面種滿花草,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微縮的園林,最裏面那幢樓的樓頂還有一座用木板拼成的小屋,看上去樸實無華,甚至還有些簡陋的感覺,那就是拉佩在這裏的住處。
通過兩座吊橋,拉佩來到老巢的頂樓,伸出頭往下看了一眼。
底下很熱鬧,所有人都在,有些人興奮不已,也有些人意志消沉,後者顯然還沒适應過來,第一次殺人,确實需要一段時間調整心情。
不過,更多人在埋頭苦練。
昨天的那場戰鬥,扒手們的傷亡很小,只死了一人,那個人運氣不好,被擊中右眼,另外還有兩個人重傷,五個人輕傷。不過大家也都看出問題,如果沒有烏迪內斯的那些手下擋住最後一波攻擊,他們肯定傷亡慘重,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這就是差距,同時也讓扒手們明白一個道理,火槍威脅不到真正的強者,只有手中的長劍才是最後的依仗。
拉佩緩緩地走下去。
“老板。”
“老板您來了。”
“老板,要去叫漢德過來嗎?”
看到拉佩到來,所有人都停下來。
“你們繼續。”拉佩擺了擺手,他知道漢德在哪裏。
剛一進入地下室,拉佩就聽到裏面傳來聲嘶力竭的慘叫聲,不時還會摻雜幾句低沉的哀求:“給我個痛快……求你了……殺了我吧……”
“好了,适當的暴力是有必要的,但是別迷失在暴力的快感中。”拉佩一邊說道,一邊走下去。
地下室只有漢德,旁邊懸空吊着一個血肉模糊的胖子,他已經沒有人的樣子,怪不得他一心求死,活着對他來說确實是一種痛苦。
“老板,您來了。”漢德連忙扔下手中的刑具,轉頭看了那個胖子一眼,悻悻地說道:“我覺得他還有很多事沒交代。”
“問出什麽來了嗎?”拉佩走到漢德面前。
漢德聳了聳肩,無可奈何地道:“這家夥什麽都不知道,甚至連我們是秘密員警都不清楚。”
“那份天價保護費是怎麽回事?”拉佩走到歪錘旁邊,翻了翻他的眼皮。
“是那夥強盜讓他這麽做的,他并不清楚原因,也不敢問。”漢德道。
“在我的預料之中。”拉佩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殺了他吧,做得幹淨點。殺人沒關系,嚴刑逼供也很正常,但是別沉溺進去,要不然……你的路走不遠。”暴虐會讓人上瘾,權力同樣也會讓人上瘾,兩者合在一起就更容易上瘾,對于這樣的手下,拉佩會毫不猶豫地殺掉。
“知道了,老板。”漢德吓出一身冷汗,他感覺到一絲殺意。
拉佩轉身就走,他沒興趣待在地牢,這裏的氣味太難聞了。
拉佩站在地牢門口等着,大概過了一、兩分鐘,漢德也上來了,地牢裏面已經沒有了動靜。
“幹完了?”拉佩看着漢德,他在看漢德的反應。
“幹完了。”漢德如釋重負,殺掉歪錘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感到渾身輕松。
看到漢德這副模樣,拉佩放心了,他并不打算開殺戒,漢德還是很有用的。
“那夥強盜裏面有沒有人活着?”拉佩又問道。
“沒有,那幫家夥死硬,如果有人受傷,旁邊的人又來不及援救,他們就會給自己來一下。”說到這裏,漢德心中頗有些感觸,這一次他算是見到狠人了。
“他們身上大多背着懸賞,被抓到也活不了,還會死得很痛苦。”拉佩倒是能夠理解那些人的狠辣,這段日子他一直被噩夢困擾,噩夢中的他被一次次殺死,每一種死法都讓人毛骨悚然。
“這夥強盜為什麽要對付我們?難道他們也和國王特使遇刺有關?”漢德問道。
“不太可能,這幫家夥都是眼睛裏面只有錢的亡命之徒,只要給錢,讓他們做什麽都行。”拉佩之前問過烏迪內斯,他也是這麽認為的。
突然拉佩輕嘆一聲,戀戀不舍地看着四周,輕聲念叨着:“不能繼續留在塔倫了。”
“您打算離開?”漢德吓了一跳,心想老板走了,那我怎麽辦?漢德很有自知之明,絕對不認為自己能夠支撐這個攤子。
“這邊的調查已經結束,安東尼只是一個奉命執行的小喽啰,幕後黑手在馬內,這件案子是我負責的,我必須去馬內。”拉佩無可奈何地說道。
“老板,您去什麽地方,我也去什麽地方。”漢德輕聲說道,這可不是拍馬屁,也不是表忠心,拉佩不在,他沒自信能夠在塔倫立足,再說,塔倫畢竟是小地方,馬內就不同了,那是首都。
漢德這個請求讓拉佩一愣,他原本以為漢德會很高興留下,他能夠感覺到這話是真心的。
“你有沒有絕對可以信賴的手下?”拉佩問道。
“您要幹什麽?”漢德頓時興奮起來,知道拉佩真的把他當成自己人。
“我需要一個絕對能夠信得過的人去馬內打前站,在那裏買幾幢房子。”拉佩剛才只是感慨,現在他真的動心了。
漢德指向對面角落一個正在練習突剌的人,道:“您覺得費德裏克怎麽樣?”
拉佩認得出這裏的每一個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但是對他們的情況卻并不熟悉。他看了那個叫費德裏克的人一眼,問道:“他的年紀好像比你們都大?”
漢德點了點頭,道:“費德裏克和霍夫是坐牢的時候認識的,從牢裏出來後,霍夫就不再做扒手,找來我們這些人做手下,他自己做頭。本來霍夫打算讓費德裏克坐疤臉的位置,讓他管那群打手,後來霍夫放棄了,因為費德裏克的心不夠狠,最後霍夫讓他管贓物,幾年下來他沒有貪過一枚銅板。”
拉佩不由得點了點頭,這樣的人确實能夠信任。
“給他十萬比紹,讓他去馬內打前站。這筆錢足夠在郊區買一幢樓,再在遠郊買一座別墅,不需要太大,只要能擠下十幾個人就行。”拉佩低聲吩咐道。
“不是所有人都去馬內?”漢德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拉佩要麽只帶幾個人走,要麽把人全都帶走,沒想到會帶十幾個人。
“這裏是我們的根基,大部分人肯定要留下。另外我打算讓幾個人跟着烏迪內斯出海,把一部分財産轉移到海外。”拉佩現在真的把漢德當自己人來看。
“您提過這件事。”漢德連忙說道,他并不認為局勢會那麽糟糕,不過拉佩說什麽就是什麽,沒必要多争,再說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小扒手,現在他也有幾萬比紹的産業,确實有必要為自己留條後路,最近這兩天他和烏迪內斯的那些手下混在一起,從他們嘴裏得知,那幫家夥在海外都是有産業的。
“這件事你得抓緊。”拉佩叮囑道。
“您放心好了。”漢德把這件事記在心裏,反正去馬內打前站的事交給費德裏克去做,那麽這件事幹脆由他親自負責。
漢德在琢磨這件事,拉佩卻沒心思多管,轉身朝着瑪格麗特走去。
瑪格麗特正和一群女孩在一起,看到拉佩過來,那群女孩全都用暧昧的目光看着瑪格麗特,其中有幾人更是不停地使眼色。
“這段日子我住在這裏,你過來陪我。”拉佩一把攬住瑪格麗特的腰。
“老板,那天瑪格麗特被送回來,在床上連躺三天,她一個人恐怕吃不消。”
旁邊一個女孩嗲裏嗲氣地說道。
“要你管?”瑪格麗特惡狠狠地回道,此刻的她一點都不像淑女,完全就是一頭母老虎,還是護崽的那種,越是像她們這樣身份的人,越是知道珍惜,一旦把握住機會,絕對不會放手。
夜已經深了,外面已經看不到一點燈光,只有漫天星辰仍舊亮着。
現在已經是冬天,雖然塔倫地處南方,冬天還算暖和,但晚上仍舊很冷,拉佩卻只穿一件襯衫,而且領口還敞開着。
拉佩看上去有些疲憊,畢竟剛剛做了一件很累人的事,不過更多是因為無法入睡,只要一閉上眼睛,他的腦子裏面就全都是各種死亡。
即便換成好戰嗜殺的人格,一次次慘死仍舊讓拉佩心煩氣躁,這情況已經快一個星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想到恨處,拉佩随手一抖,兩把長劍出現在他的手中,雙手舞動如飛,長劍瞬間化作點點星芒,和天空中的星辰交相輝映。
長劍發出陣陣嗡鳴聲,四周的空氣劇烈震動起來,半空中蕩開一圈圈漣漪,不過這一次旁邊種的花花草草都沒有被傷到。
拉佩沒辦法睡覺,總是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态,精神無法振作,還有點神情恍惚,這種詭異的狀态不适合修練魔法,卻非常适合練劍。
短短幾天,拉佩已經學會如何控制能量外放。
拉佩的劍越舞越快,劍法變得越來越亂,到了最後簡直是盲目亂刺,甚至還有一種顚狂的感覺。那兩把劍發出的嗡鳴聲也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尖銳,到了最後變成一種刺耳的尖嘯聲。
“哈哈,原來一切就是這樣簡單!”拉佩突然狂笑起來,此刻夜深人靜,他的狂笑聲遠遠地傳開。
拉佩已經決定去馬內,這無意間讓他明白放棄的可貴,而此刻他又發現自己一直在走彎路。
當初拉佩選擇專精于“刺”,舍棄了其他變化,這絕對是正确的,但是練劍的時候卻錯了,他意欲同時追求快、準、穩。
人的精力有限,拉佩的時間更有限,必須有所舍棄。
對于拉佩來說,快才是最重要的,因為他用的是細劍。所有的劍裏面細劍最輕,所以最快,因此用細劍的劍法全都輕靈快疾,不需要什麽力量,也不需要精準,只需要快,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
拉佩瘋狂地揮舞着手中的長劍,他的劍法已經不成樣子,但是那兩把劍卻發出令人耳膜刺痛、頭腦發脹的尖嘯聲。
“你不要緊吧?”不知道什麽時候瑪格麗特走了出來,她搗着耳朵一搖一晃地走着,走得很慢,腳步虛浮,好像沒什麽力氣。
“沒事,只是睡不着罷了。”拉佩收住了劍。
“我也睡不着。”瑪格麗特幹脆靠在門框上,她的腳仍舊在發軟,盡管人累得不輕,但是她确實睡不着,道:“昨天我打死了三個人。”
瑪格麗特以為拉佩睡不着的原因和她一樣。
瑪格麗特并不是在炫耀,身為拉佩的女人,她得到的待遇甚至在漢德之上,一個人就有六把槍,兩長、四短,那四把短槍還都是胡椒瓶槍,六根槍管,能夠連發六槍。平時練槍的時候,專門有人幫她裝彈,保羅還經常特別指導她,所以她的槍法和漢德一樣,在這群人中絕對數一數二。
拉佩當然不會解釋什麽,他只是靜靜地站着,眼睛閃爍着紅色光芒,配上四周的夜色,讓他看上去就像一尊降臨人間的魔神。
“要不要我找幾個姐妹陪你?”瑪格麗特很護食,但是她也很聰明,知道男人如果得不到滿足,遲早會找別的女人,與其那樣,她還不如主動把這件事攬過來,至少她能夠決定選誰,不選誰。
瑪格麗特已經想好,就挑那幾個和她談得來的女孩,頂多再加幾個悶葫蘆,這樣既能幫她分擔火力,又用不着擔心和她争寵。
拉佩正打算拒絕,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沒說出口。
拉佩需要實力,自保的實力,而想要提升實力有三種辦法——第一種是苦練。第二種是裝備。最後一種就是各種特殊的途徑,譬如魔王的賜予。
這兩天拉佩的實力就提升了一大截,原因是什麽?還不是因為拉佩殺了人!
拉佩殺的人不多,不知道是四個還是五個,其中只有那個魔法師稍微厲害一點,不過身為這場殺戮的策劃者,同時也是指揮官,被他的手下殺掉的人同樣也能算在拉佩的頭上,而殺戮能夠取悅暴怒魔王,拉佩甚至懷疑剛才那番感悟就是暴怒魔王的賞賜。
剩下的幾位魔王中,驕傲魔王和貪婪魔王是沒辦法取悅的,暴食魔王要求不高,只要拉佩暴飲暴食就行,他也一直在這麽做,懶惰魔王也很容易取悅,只要什麽事都不做,整天游手好閑就行,可惜他做不到,只能放棄,最後就是淫欲魔王。
“你……”拉佩欲言又止。
突然,拉佩感覺到一陣殺氣迎面而來。
“小心!”拉佩瞬間蹿到瑪格麗特身邊,拉住她的手躲進房間內,緊接着從床邊的窗戶翻出去。
拉佩剛閃開,身後就傳來一陣尖銳的呼嘯聲,緊接着一道劍光劃過,牆壁上瞬間多了一道劃痕,門板更是被一劈為二。
出手的是一個黑衣蒙面的人,渾身散發着殺氣,手裏拎着一把長劍,這可不是拉佩用的那種細劍,劍身要長一些,差不多有一尺二左右,也寬得多,劍柄也長。那黑衣人随手一撩,已經被劈成兩半的門板飛了出去,然後直接闖進去。看到裏面沒人,黑衣人一個箭步蹿到窗前,往外張望着。
窗外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拉佩的身影。
黑衣人正覺得奇怪,突然汗毛直豎,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從心底湧起,頓時想逃。
可就在這時,黑衣人發現腳被卡住,緊接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被一張網兜了起來。
“有陷阱!”黑衣人大叫一聲,居然是女人的聲音。
“有陷阱,快走!”四面八方響起慌亂的聲音,一道道漆黑的身影從暗處冒出來,有的朝着城外的方向飛逃,也有幾人朝着這邊沖過來,其中一個人飛身而起,就要跳上這邊的樓頂。
突然銀光爆閃,一截劍尖憑空冒出來,閃電般朝着那人刺去。出手的是拉佩,他不在家裏睡,不和父母待在一起,卻跑來這裏,就是為了防備有人行刺。
拉佩不想把家人卷進這件事,再說這幢樓上上下下都是陷阱,還有無數暗門,譬如那扇窗戶就是,剛才他和瑪格麗特看上去從這裏翻出去,實際上兩人被傳到底下的房間,然後他發動陷阱困住那黑衣人,又從另外一扇暗門趕過來攔截。
那個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不過他夠狠,拼着受傷舉刀就砍,一副要和拉佩同歸于盡的架勢。
砰——
拉佩的槍響了,劍裏藏槍是他的拿手好戲。
那個人慘叫一聲,翻滾着掉落下去。
拉佩往後一退,暗門翻轉,他瞬間回到木屋內。
此刻黑衣人正在網裏掙紮,她的兩只腳和一只手被緊緊鎖住,唯有持劍的手仍舊能夠活動,她正試圖砍開那些羅網和繩索。不過她根本就無法使力,羅網和繩索都是用鐵絲編成,鐵絲的另一端連着一塊電石,就算一頭牛掉進裏面,也會被電昏過去,這個女人還清醒着,已經很恐怖了。
“以後再加一管迷煙。”拉佩自言自語道。
拉佩的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副手铐,這可不是普通的手铐,內側有一排鋒利的鋼針。一旦被戴上這種手铐,鋼針就會紮入肌肉裏面,稍微一動就疼痛無比,而且針頭還有麻藥,更有強烈的電擊。
喀嚓一聲,那個女人還能活動的手被铐住,麻藥和電擊瞬間起到作用,她已經沒辦法掙紮。
拉佩打算先把長劍奪下來再說,抓住那個女人的胳膊後,這才發現長劍居然綁在她手上,她是要和拉佩拼命!
拉佩把這個女人的手臂反拗過來,和另外一只手铐在一起,然後将這個女人拖到窗口邊,拔出一把槍頂在她的太陽穴上。
“趕快投降,你們的首領已經被我抓住了!”拉佩高聲喊道。
那幾個原本想過來援救的人看到大勢已去,也紛紛逃散。
“你可以殺了我,會有人替我報仇的。”那個女人沖着拉佩惡狠狠地吼道。拉佩一把扯掉那女人臉上的黑巾,緊接着點亮油燈。
在晃動的燈光下,那個女人的臉看上去有些陰沉,甚至還有幾許猙獰,不過總體來說是個美人,瓜子臉、翹下巴、鼻梁筆挺,只是眼神太過銳利,還長着兩道不該屬于女人的劍眉。
更讓拉佩無語的是,明明是個女人,卻剃了個男孩頭,看她的樣子應該有二十五、六歲。
“昨天你們還沒打夠?幹你們這一行的只認錢不認人,有必要這麽拼命對付我嗎?”拉佩看了那被綁住的長劍一眼。
“我是來報仇的,你殺了我哥哥。”那個女人朝着拉佩怒目而視。
“你哥哥?”拉佩皺起眉頭,緊接着又問道:“你哥哥是誰?”
“瓦蒙·亨德裏克。”那個女人仍舊瞪着拉佩。
“那個絡腮胡子?他不是跑了嗎?被我們擊斃的人裏面絕對沒有他。”拉佩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裝得真像。”那個女人冷笑一聲。
“你已經落在我的手裏,我要把你搓圓或者捏扁都行,還有什麽必要撒謊?”拉佩問道,為了證明他的話是真的,他的兩只手有些不安分起來。
那個女人的臉一陣青,一陣紅,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她瞪着拉佩的目光愈發兇厲,但是目光中的殺意卻淡了許多,突然她咬牙說道:“我哥哥是在撤退的半路上被殺的,一起被殺的還有十幾個兄弟。”
“出手的是幾個人?都是什麽身份?”拉佩問道。
“兩人,其中一人是魔法師,另外一人是劍客。那個魔法師一上來就制造一片流沙,讓我們的隊伍一下子動彈不得,要不然憑我哥哥的本事,根本就不會出事。”那個女人還有半句話沒說,如果她的哥哥不是事先受了傷,同樣也不會出事,不過這話說出來有些丢臉。
“流沙?沙子?”拉佩喃喃自語道。
過了片刻,拉佩又問道:“你們的隊伍裏面也有一個擅長操縱沙子的家夥,他是你們的人嗎?”
如果拉佩先問這個問題,那個女人絕對不會回答,但是此刻她把流沙和那個操縱沙子的人連系在一起,讓她覺得很可疑。
“不是,沒有魔法師會加入強盜團。”那個女人搖了搖頭,道:“他是雇主派來的人。”
“那家夥已經被我殺掉,你肯定想象不到他是護衛隊的成員。”拉佩還沒來得及驗證這件事,甚至連屍體都還沒解剖,卻不妨礙他先扣一頂帽子過去。
“你們同樣有嫌疑。”那個女人并沒有上當,她死死地盯着拉佩。
“你應該知道我是秘密員警,秘密員警一般是暗中行事,裏面的魔法師大多是黑魔法師,譬如我本人。如果你哥哥是我們殺的,他可能會病死,或者會被毒死,甚至會莫名其妙死掉,卻不會像現在這樣。”拉佩說得理直氣壯。
“我不知道你們是秘密員警,也不知道你是黑魔法師,雇主什麽都沒告訴我們。”那個女人一陣迷惘。
那女人現在想起來了,逃回來的人确實說這件事有蹊跷。
雇主告訴他們,他們要對付的只是一個新成立的黑幫,規模不大,只因為投靠了烏迪內斯,得到了一批火槍,所以嚣張起來,本身沒什麽實力。可結果根本不是這樣,對方居然有手雷和火炮,首領還是個魔法師,連員警都能随意調動。但如果是秘密員警,這就說得過去了。
“是誰雇傭了你們?”拉佩繼續問道。
那個女人轉過頭,根本不看拉佩,就算她已經懷疑雇主有問題,也不願意和仇人說話。
“我不想動粗,但是你不配合的話,我就不得不動手了。”拉佩搖頭嘆息。
“你試試看。”那個女人瞪了拉佩一眼。
“你很聰明,知道我不會殺你,所以敢這麽強硬。”拉佩點破這個女人的心思,但他确實不敢殺這個女人,一旦殺了她,兩邊的仇就化解不開。相反的,如果他把這個女人放回去,那個雇主的陰謀就會徹底敗露。
“我承認自己失敗,你可以走了。”
啪的一聲,拉佩打開手铐,然後雙手在窗臺底下按壓兩下,頓時羅網和繩索一起松開。
那個女人看了拉佩一眼,手裏的長劍顫動兩下,不過最終她沒有出手,而是轉身出了門,跳到對面的房頂上,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一口氣跑出城外,鑽進一片樹林內,那個女人停下來,她把兩只手卷成喇叭的形狀,嘴裏發出“布谷、布谷……”的聲音。
過了片刻,遠處傳來一陣輕響,一群人從樹林深處走出來。
“西爾維娅,你沒事吧?那小子怎麽會放了你?”開口的是一個中年人。
“約翰大叔,殺我哥哥的那個家夥用的是什麽劍法?”西爾維娅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那個中年人歪着頭想了想,不太肯定地道:“好像是軍隊裏面通用的劍法。”
西爾維娅看了看其他人,最後目光停在那個為救她而被拉佩打下去的人。
那是個異常敦實的小夥子,差不多是二十五、六歲。拉佩的那一槍打穿他的肩膀,摔下去的時候又折斷雙腿,要不是有同伴相救,他恐怕已經成了俘虜,此刻他是被擡着過來的。
“你和那小子交過手,他用的是什麽劍法?”西爾維娅問道。
那個小夥子微微一愣,想了片刻,搖頭說道:“不清楚,我認不出來。”
“那你說說他的劍法有什麽特征?”西爾維娅繼續追問道。
那個小夥子又想了想,說道:“那家夥的劍法很花哨,出手很快,不過沒什麽力道。”
西爾維娅愈發起了疑心,她轉頭朝着中年人說道:“那小子聲稱自己是秘密員警,你怎麽看?”
“秘密員警?”中年人微微吃了一驚,緊接着他沉思了起來,他曾經遇過秘密員警,甚至還交過手,秘密員警的劍法快疾犀利,變化詭異,說花稍也可以。
“有點像。”中年人點了點頭,道:“我原本還在奇怪,這幫家夥年紀都不大,全都只有十幾歲,裝備卻好得出奇,每個人都有一把長槍、兩把短槍,有幾個人還有連發短槍。他們的身上好像都穿着铠甲,子彈根本打不透,更不用說那門火炮,一般的人就算弄得到火炮,也不敢用。”
突然中年人又想起一件事,道:“還有那些蒼蠅、蟑螂和老鼠,他們當中肯定有魔法師。對了,你怎麽會被抓的?應該也是中了魔法吧?”
“那小子是個黑魔法師。”西爾維娅沒說陷阱的事,這太丢臉了,相反輸在魔法師的手裏卻很正常,緊接着她又道:“據他所說,那個玩沙子的人已經被他殺了,他還說那個人是護衛隊的人。”
“他沒安好心,想讓我們和護衛隊鬥起來。”旁邊一個強盜立刻罵道。
“未必。”中年人擺了擺手,道:“現在想起來,這趟買賣疑點太多,雇我們的人明顯沒說實話。”
“可能他們也不清楚。”剛才開口的那個強盜硬着頭皮說道。
“不可能,當初頭只打算派十幾個人過去,但是雇我們的家夥堅持要大家全部出動,說什麽擔心時間拖得太長,以至于驚動員警和護衛隊。恐怕他們知道那幫家夥不容易對付,還派了一個魔法師過來。如果對方沒有魔法師,有必要多此一舉嗎?”此刻中年人的腦子倒是很清晰,可惜已經晚了。
“按照你的說法,這是一個陰謀?”有人想到了。
“有這個可能,如果那群人是秘密員警,他們肯定是為了國王特使遇刺事件而來,這件事和塔倫上層的某些家夥脫不了關系。他們可能害怕了,打算借我們的手幹掉秘密員警。昨天那一戰,我們如果贏了,他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