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的笑容,眼淚,卻緩緩落了下來。
“對不起,家寧。”
“沒關系,納納。”
兩個女孩子抱在一起,放聲痛哭。
護士聞聲進來,看見這樣的場面,又退了出去,順便把納納的爸爸媽媽也帶出了病房。
哭吧,把所有痛苦悲傷煩惱,統統都哭出來罷。
把承載了太多包袱的心靈淨空,然後輕松地上路。
出院後納納請了病假,被父母接回家裏去休養。
校方并沒有張揚此事,畢竟關乎一個少女的将來,如今早已不是談個戀愛便要被老師請進辦公室談心洗腦的年代了,不是麽?
家寧繼續她的大學生活,然則少了納納的寝室同課堂,家寧常常覺得缺少了一些什麽。
家寧上課卻愈發認真了,筆記寫得密密麻麻,其詳盡的程度,令無意中看見她的筆記的教授嘆為觀止,大加表揚。
“看看沈家寧同學的筆記,你們中的許多人都應自慚形穢。這樣幹淨工整有條理,一見便曉得是認真聽進去了。”
家寧并不覺得有什麽值得驕傲的,這是做學生的本分。
且,家寧這樣認真,還為了在家将養的納納。
家寧周末都上門去納納家裏,給病休在家的納納當補習老師。
家寧有代償心理。她在情人節之夜,抛下滿懷心事的至親好友,獨自去赴約會,令納納在生死線上掙紮。現在,她不能再教納納在學業上落于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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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納納的雙親和家寧的爸爸媽媽湊在一處,擺了一桌麻将。
他們都不放心裏頭的兩個孩子。
曾經離死亡那麽近,多少,都會留下心理上的陰影吧?
兩個女孩子知道父母的擔憂,是故面上總是堆着歡顏。進到房間裏,兩人并頭抵腳趴在床上讀書看筆記摘重點。家寧用心教,納納潛心學。耳朵裏聽得見外頭哔哩啪啦的麻将聲,卻不覺得心煩。、
在最最艱難時刻,只有父母,永遠不會放棄他們的孩子。
春末的時候,納納回到了學校。
人整整瘦掉一圈,原本就細的腰身,看起來更不盈一握的樣子。
然而卻更加美麗了,大眼伶仃,五官更加的深刻分明。
仍然有許多男生等在女生宿舍外頭只為能教納納正眼看他一眼。
仍然有大把的情書雪片般寄來盼望能打動納納的芳心。
可是,納納卻變了。
再不象過去那麽驕矜飛揚,一日安排三五個約會,
生死線上走過一遭的納納,一夕成熟,省得做人有時要收斂。
納納現在同家寧更加親厚。
家寧從來也沒有問過納納,那一夜,究竟因為什麽,教納納做出那麽傻的決定,那麽傻的舉動。
納納知道,家寧是怕觸動了她的痛處,使她難過。
納納并不曉得,家寧那一夜,也經歷了少女情懷破滅的傷痛。
雖然當事人和學校都絕口不提,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有流言在學校裏傳播開來。
許納納失戀,挽回愛人不成,自殺未遂。
許納納未婚先孕,慘遭抛棄,自殺未遂。
許納納懷孕遭棄,自行堕胎,幾乎喪命。
還有更加離譜的謠傳,內容是許納納同沈家寧是一對同性戀,有人看見沈家寧2月14日獨自去赴某男的約會,許納納呷酸喝醋,以自殺相要挾,未遂。
家寧聽了,急得幾乎紅眼,又怕納納受不了謠言,怕她胡思亂想,忙跑去陪納納。
倒是納納鎮定,面不改色。
這些傳言,并非全是捕風捉影,至少自殺未遂,确是真的。
見納納情緒平穩鎮定,家寧安下心來。
然後覺得啼笑皆非,同性戀?哪位仁兄有這樣豐富的想象力?能把沒的說成有的,小的說成大的?
“你等着看,再過不了幾天,又會說我們兩二女争一夫,我争不過你,所以鬧自殺。”納納躺在宿舍床上,拄着頭邊聽音樂邊笑着說。
家寧大力點頭,可不就是這麽回事?才沒有人願意聽你澄清,制造同品味流言才能帶給他們快感。
真相?統共沒人想知道。
“不用管他,過一陣子,另一樁緋聞或者臭聞産生,這件自然就被人淡忘。”納納摸出一包餅幹吃,不忘與家寧分享。
這一役,納納傷了胃,總仿佛吃不飽,卻總也吃不多,醫生囑咐少量多餐。
納納掉下去的那二十斤肉,短時間內是補不回來了。
家寧也笑,是,校園就是小型社會,游戲規則同外頭沒什麽兩樣。
這樣擾攘着,春去夏來,學期轉眼已經接近尾聲。
家寧和納納都埋頭查資料寫論文,忙得腳碰後腦勺,誰還有心思理外頭在講什麽?
雖然是學期論文,也不比畢業論文寫起來輕松。
家寧和納納頭大的時候,恨不能跑到網上去買一篇論文回來充數算了。
可是,思來想去,總覺得這樣對不起自己一學期的努力。用功了那麽久,不自己寫一篇,怎麽對得住自己?
兩人仰天長嘆,還是自己伏案苦寫。
家寧的題目是“試論流行歌曲對現代語言模式之影響”。
納納則是“由評旬十大新聞’看新聞媒體的話語霸權”。
寫得蓬頭垢面廢寝忘食六親不認。
等到交論文那天,兩個人走出較之平日略顯得安靜的文科樓,仰望藍天,同時呵出一口氣。
旁邊有男生捶胸頓足仿效人猿泰山,發出吼聲,傳得老遠。
不曉得是發洩還是怎的。
家寧微笑,校園裏永遠也有這樣突兀但可愛的人。
“暑假裏有什麽安排?”納納問家寧。
兩人也不急着去吃飯,沿着六教樓後頭的小花園散步。
藤蘿花架上的藤蘿,茂密蓊郁,在夏日的微風裏搖曳生姿。
“你有什麽打算?”家寧反問納納。
納納停下腳步,拉起家寧的手,直直望進家寧的眼睛裏去。
“家寧,我不會再做傻事。”
家寧點點頭,她相信納納不會。
“所以,不用時時刻刻守着我。”
家寧不出聲。
“這件事不是你的錯,家寧,真的。你不用內疚。”納納真誠地微笑。“我知道你不好受,而我也很享受你時時處處為我張羅服務的感覺,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家寧,那件事已經過去了。”
家寧回望納納的眼睛,納納的眼睛裏多了一些以前沒有的東西,真摯專注,仿佛芭比娃娃有了靈魂。
然後,家寧點頭。
是啊,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
納納都已經走出來,她又何必何苦陷在裏頭,不能脫身?
“卸磨殺驢乎?”家寧打趣納納。
“非也,實乃功成身退也。”納納展開亮麗奪人的笑靥。
兩個女孩子在夏天漸漸熾熱的風裏笑得開懷暢快。
暑假,納納随父母到美國探望祖父母去了。
家寧則留在本埠,打暑期工賺零用錢。
這日放了工,家寧滿頭大汗回到家裏,第一時間往冰箱裏去找冰鎮飲料來喝。
家寧媽媽疊聲阻止。
“不可以,這樣頂容易傷胃,先歇一歇,靜一靜,喝溫水。”
家寧撲在沙發上哀號。
“媽媽,我恨養生之道!”
家寧媽媽圓潤的臉和女兒十分相似,只是胖了幾分。
“女兒,三十之前人養胃,三十之後胃養人。你現在不注意,等到你三十歲以後,有得你苦頭吃。”
女兒沉郁了數個月,如今總算是雨過天青,做媽媽的分外開心,講話都活潑了些。
“我要冰淇淋,我要冰西瓜!”家寧振臂高呼。
家寧媽媽駭笑,女兒為了冷飲,簡直要造反。
看家寧紅撲撲的臉上有汗水蜿蜒而下,家寧媽媽知道女兒是真的熱渴之極,笑了笑,轉進廚房,倒了一碗綠豆百合湯出來。
“喏,早上就熬好了,一直涼着,就等你回來喝。”
家寧接過青花瓷碗,一口喝得精光,然後說謝謝媽媽。
“啊,對了,有你的包裹。”家寧媽媽取了個藍色快遞包裹給家寧。
“什麽東西啊?”家寧狐疑。
“不知道,等你來拆。”
家寧把快遞包裹在手裏掂了掂。不沉,似乎是一只細長扁平的盒子。
家寧看不出什麽名堂,估計也不是什麽郵包炸彈,便坐在沙發上拆開包裹。
家寧沒估錯,真的是一只細長扁平的盒子,用寶藍色緞帶紮了一個醜到極點的蝴蝶結。
“好醜。”家寧媽媽也如是說。
“媽媽。”家寧哭笑不得。
“好好好,你自己慢慢欣賞。”家寧媽媽笑着走開幹活去了。
家寧捧着盒子,擔心是不是自己素日不注意,得罪了同學,所以才有這樣一件絕對看不出是驚喜的東西被送來。想到自己少時談不上愉快的經歷,家寧躊躇良久。
放到鼻子下聞了聞,沒有什麽異味,再搖了搖,也聽不出什麽怪異的聲響。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