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謝崇硯的嗓音低沉清緩,卻至擊程家幾人內心,尤其是程安,情緒驟然失态,憎恨的眼神毫不避諱看着程梵。
他怎麽也想不到,程梵居然早就和謝崇硯有接觸。明明不久前,程梵還病得下不來床,虛弱無比。
場內其他人內心無疑是震驚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程梵身上。
原來謝崇硯心有所屬的對象,居然是程家小少爺?
眼瞧程梵被越來越多人注視,程母精心護理的指甲用力掐着手心,另一只手則整理額頭前的碎發,佯裝淡定掩飾內心的震驚和焦躁。
她恨不得提前兩年灌程梵喝藥,不然也不會淪落到今日不可控的場面,毀掉程安的前程和後半輩子的榮華。
程梵驀地擡眼望了眼謝崇硯,又別扭地收回視線,看向窗外。
明明上次還決絕地說自己不願聯姻,怎麽今日突然變卦了?
露臺上謝崇硯那雙犀利冰冷的眼神,令程梵至今心有餘悸。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帶着故意為難的小情緒,語調輕輕上揚道:“我得考慮考慮。”
圍觀衆人捏把冷汗,這程家小少爺果然個性高傲,毫不給謝崇硯面子。
聽到這個回答,程母眼皮輕輕一跳,顯然覺得有轉機,畢竟程梵當衆拒絕謝崇硯,謝崇硯八成心裏會不舒服。
于是,她笑臉相迎地湊過去想借機推薦程安,不料謝崇硯連看都沒看她,嗓音低沉回應程梵:“我等你。”
輕飄飄幾句話,商業聯姻之事一錘定音,旁邊與謝家相熟,熱情之人甚至祝賀起來。
“兩人相貌登對,恭喜恭喜。”
“謝老別擔心,謝總這不就有對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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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良緣,幸福美滿。”
恭賀聲接踵而來,程安氣得心悸,在角落裏狠狠扒着磁磚,指甲生疼。
謝老至今還一頭霧水,但見謝崇硯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沒多說什麽,而是将程家喚到休息室,私下談論這個問題。
在他看來,謝崇硯想和程梵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但他得仔細詢問兩人的情況。
休息室中,程安眼睛死氣沉沉,隐隐藏着幾分怨氣和嫉恨。程父像往常一樣沉默着,将這件事交給程母處理。
程梵坐在謝崇硯旁邊,在空氣中無意觸碰到程母的眼神,僅僅一瞬,對方那恨入骨髓的殺意一閃而過。
謝老看着程梵,目光在他和謝崇硯之間轉換,詢問:“你們倆認識多久了。”
程梵猶豫片刻,轉頭看向謝崇硯,謝崇硯回答:“挺久了。”
程安當即蹙眉:“不可能,程梵一直在家養病——”
“閉嘴!”程母扯着程安的衣袖,低聲呵斥:“沒禮貌!”
程安不再說話,胸腔起伏,狠狠盯着門外。
謝崇硯依然神色平靜,淡聲解釋:“挺久前的宴會,我第一次遇見程梵,随後聊了聊,覺得挺合适。”
謝老頓了頓:“你要真喜歡這孩子我不反對。”他看向程母:“你們也同意的話,不如我們訂下吧。”
謝老的支持,令程安更為不安,他急匆匆拽了拽程母的手臂,眼神拼命示意。
程母溫和笑着:“能與您成為親家,是我們高攀。但,有些隐情您可能不太知道。”
謝老疑慮:“隐情?”
程母道:“小梵纏綿病榻兩年,身體很差,又被我嬌縱慣了,脾氣也不好。我們不舍得讓他這麽小就到別人家生活,也不放心他能被別人悉心照顧,我擔憂謝總以後會很累。小安21了,如果您願意和我們成為親家,可以考慮考慮小安。”
這段話看似處處為程梵和謝家着想,實際上每個字都充斥着對程梵性格和身體的诋毀。
像謝家這種名門望族,怎麽會和一個任性的藥罐子聯姻?
程梵冷冷瞥了程母一眼,擡頭時謝崇硯正看着他,仿佛對他重新審視一般。剎那間他有種莫名的失望,垂着眼睛,雙手放在腿上,刻意離謝崇硯坐遠一點。
片刻,他悶聲道:“我沒病。”
謝崇硯淡淡瞧他一眼,端量着程母。
謝老這邊确實猶豫了,他問:“小梵得的是什麽病?”
程母面露憂色:“算是疑難雜症,醫生說徹底治療好恐怕很難。”
見謝老猶豫,程安終于不再擔心緊張,逐漸輕松下來,挑釁地盯着程梵。
不巧的是,這個眼神被謝崇硯捕捉。他低笑,程家這三人當真是各懷鬼胎。
“這些事我知道,我們謝家有國內外最好的私人醫生,小梵的病交由我照顧吧。”
“這!”程母不再淡定,剛想繼續阻攔,卻被謝崇硯慵懶的聲音制止,“如果不是程梵,我們兩家不會聯姻,明白麽。感情是我們的事,希望父母不要過多幹預。”
說完,他輕輕撥動鏡梁,帶着莫名的笑意:“urban合作案屬于程家的部分還沒有通過議程,要努力了。”
受到威脅程父徹底坐不住,urban合作案程家幾乎壓上所有籌碼,如果無法通過謝氏議程,他們程家會元氣大傷,嚴重些直接破産。
他的聲音藏着幾分慌張,“既然您和小梵情投意合,我們祝福。”
謝崇硯簡單擡手:“合作愉快。”
這件事訂下後,程母眉頭緊皺,情緒幾乎繃不住,和程安借口出去透氣,共同離開休息室。程父自己一人尴尬,也起身說去衛生間。
休息室只剩下三人,謝老倪了謝崇硯一眼,“你還學會逼婚了?”
謝崇硯知道謝老必定看出程家父母的小心思,沒多解釋,只是慢條斯理剝開一顆沙糖桔,嘗了一口。
謝老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程梵以為謝老真的生氣,張了張嘴解釋:“爺爺,我只有一點小病。”
謝老瞧着他瘦弱的身板,關心地問:“到底是什麽病?”
程梵抿着唇:“就是體弱而已。”
謝老點點頭:“那就好。”
不多時,項老喚謝老出去繼續欣賞展品,休息室只剩下程梵和謝崇硯。
程梵依舊維持着方才發小脾氣時與謝崇硯保持的距離,別別扭扭的,謝崇硯吃完沙糖桔,也不理他,擦幹淨手指,打開手機處理公事。
程梵盯着他的銀絲鏡框,頭一次覺得戴眼鏡也可以很帥。他的腦子裏多了一個詞——斯文敗類。
“你是同意和我合作了麽。”程梵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
“嗯。”謝崇硯簡短回答。
程梵腦海裏想着方才程母陰郁可怕的模樣,擔心回家生出變動,悄悄打量着謝崇硯,想問問他是否今天就能和他回謝家。
但,剛口頭定下婚事就眼巴巴跟着人家回家,很不矜持,就好像他上趕着似的,別人肯定以為他愛謝崇硯愛到發狂。
而且…謝崇硯還會有一定的機率拒絕自己。程梵不知怎麽開口,糾結地撥弄手指。
“謝崇硯,我能今天跟你回家嗎。”
終于,程梵還是問出這句話,怕被拒絕,他刻意別過臉,不去看謝崇硯聽到這個問題的反應。
“我是覺得,可以給你一個了解我的機會,免得別人看出我們是塑料感情。”
謝崇硯漫不經心道:“等我們結婚再說。”
程梵轉頭看着他,掩着幾分焦急:“如果你不帶我離開,我會有危險。”
謝崇硯低笑一聲,擡頭看着他:“什麽危險?”
程梵:“他們會虐待我。”
謝崇硯:“看你的樣子,不像是被虐待過。”
程梵:“不信算了。”他悶聲低頭。
展覽結束前,程家父母才再次出現,只不過之間的氛圍差得離譜,湧動着不快。
但他們還是将提前為謝老準備的禮物在謝老離開前放在謝家車上,跟謝老道別。
謝老淡笑:“何必這麽客氣,改天我們去看你們才對。”
謝崇硯站在謝老身邊,打量着程家四人。不得不說,程梵站在之中,确實有些格格不入,不像是程家的孩子。
就像是落于泥濘沼澤,卻依然嬌氣自傲的天鵝。
謝崇硯緩慢收回視線,準備上車。
這時,程母朝程父使了一個眼色,程父試圖挽住程梵的手臂,“小梵,我們準備回家。”
程梵敏感察覺到程父的不對勁,警覺般地向後退了一步。
程父維持着笑容,朝他走去:“小梵怎麽了?”
程梵沒理會,徑直朝謝家的車走去,趕在在謝崇硯上車前,拽住他的衣擺。
謝崇硯回頭,屬于程梵身上那淡淡的幹淨木香,撲面而來。
程梵湊得很近,輕輕拽了拽謝崇硯的衣裳,聲音悶悶的:“求你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