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藥方】
雞鳴之時,天已微亮。
沈寧翻了個身,一手搭在冰涼空無的床邊,口中喃喃念叨:“葉哥哥……葉……葉哥哥!”一個激靈,沈寧猛地坐起身,朝身旁望去,沒人!他有些着急地下床,穿起鞋便跑過屏風,只見葉蘭陵趴在桌邊,那盞青瓷油燈冒着細煙。
沈寧走近,看到葉蘭陵壓在手下的一張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看不懂的符號。葉哥哥為何徹夜畫着這些奇怪的圖形,有些看上去像是文字,有些則完全不明白,就像一只只爬行的螞蟻。
“恩……”葉蘭陵微微皺眉,慢慢睜開眼睛,對上面前的沈寧,“寧兒,你怎麽起來了。”
沈寧看着睡醒的葉蘭陵,布滿血絲的雙目說明他幾乎整晚未眠。沈寧皺着眉頭,拿起那張紙,“葉哥哥為何畫着這些?”
葉蘭陵捂着嘴,忍不住打了個哈哈,“這是藥方,救人用的。”
“救人?救何人?”沈寧拉過木凳坐下,看着一臉疲倦的葉蘭陵心疼不已。
“玉大人的朋友。”葉蘭陵瞄了眼昨夜的成果不禁露出微笑,“幸好我全部記下來了,沒想到還能用到。”
“葉哥哥,你又要插手他們的事。”沈寧有些生氣地嘟起嘴,“難道你忘了是誰害我們進宮的嗎?他們的死活應由他們去,這是報應!”
葉蘭陵看着沈寧氣呼呼的臉,驀地,擡手輕輕拍拍他的頭,“十二歲的沈寧是如此嫉惡如仇,不知二十九歲的高長恭是何性情。”
“葉哥哥,你!”沈寧望着面帶微笑的葉蘭陵,想氣都氣不起來了,他撇撇嘴,念叨,“不是寧兒要說,葉哥哥你心腸太好,只要能幫忙的事你總是不計前嫌,不分善惡地去鼎力相助。可是,你應該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一個晚上沒睡,可知你現在的臉色有多差。本來你的身子就不好,腳傷不說還犯病,你說你如此不懂得愛惜自己,叫我如何不操心啊。”
沈寧一咕腦冒出這麽大堆叨叨念,聽得葉蘭陵一愣一愣。他看着小大人模樣的沈寧,笑着搖搖頭,這個小家夥,這是在贊我還是在貶我,被一個小孩數落生活能力差,真不知是應該笑還是應該哭。葉蘭陵撓撓沈寧的頭發,“讓寧兒擔心了,抱歉。”
“葉哥哥……”沈寧收回噼裏啪啦的嘴,看着葉蘭陵略顯蒼白的臉,“你去睡會吧,寧兒在這兒陪着你。”
葉蘭陵搖搖頭,接過沈寧手中被抓得有些起皺的藥方,“我們時間不多,必須趕在進宮之前把這些東西找齊才行。”
“讓他們去找吧,你不是都畫出來了麽。”
葉蘭陵笑道,“那寧兒可知藥方上寫了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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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寧瞅了眼紙上的圖案,“這是文字嗎?我還以為是螞蟻呢。”
“呵呵。”葉蘭陵慢慢撫平紙的皺痕,指着當中的中國現代文字說,“這叫中文,是不是覺得有些眼熟卻又不大一樣?”
沈寧點點頭,“那這些螞蟻是什麽?”
“這不是螞蟻,這叫英文,是我們那邊的文字。”
“鷹文?”沈寧嚼念道,忽然兩眼放光,“葉哥哥,你還知曉鳥獸語?”
葉蘭陵黑線,他決定不回答這個問題,免得愈描愈黑,說不清道不明。
“葉哥哥,你用鳥語,難道這次收集藥材還需要小鳥的幫忙?”
葉蘭陵扶額,這個小鬼,你以為我是楊過嗎?想象力也忒豐富了點。還記得當初記錄這份治療檔案的時候,因為用得全是英文,當中有些稀有植物的名字不知如何翻譯成中文,所以現在只能以英文代替。其實自己最喜愛的只有漢字,方方正正、剛正不阿,做人也亦如此。
“寧兒,一會同我去找玉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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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下人告知玉汶羨在東側廂房,葉蘭陵和沈寧便匆匆趕到門前,在叩門聽見裏面答應之後,推門而入。
堂內每個人都在,像似在商議。邕一如既往地靠坐在上方,只是臉色看上去更加鐵青;吉如連和玉汶羨正圍着直。葉蘭陵皺眉,前些日子見直都是站在邕的身後,今天……原來他受傷了,左臂纏綁着布條,額頭上挂着傷痕,犀利的眼神看向門邊的同時,躲避着吉如連頻頻想探撫的手。
葉蘭陵見此情形,便知來的不是時候,他朝玉汶羨行禮鞠揖,欲轉身離開。
“葉公子,莫走。”玉汶羨起身,快步來到葉蘭陵跟前,瞟到沈寧怒視的臉,“葉公子前來可是談有關昨晚的事?”
“是的。”葉蘭陵看着面前目光中閃爍着絲絲急切的玉汶羨,“不過,當下大人似乎有其他要事……”
玉汶羨擡手,打斷葉蘭陵的話,“無任何事能與此事相提并論。”
聞言,堂內原本喧鬧的吉如連安靜下來,他回頭看着葉蘭陵以及那個小鬼頭,嘴角翹起,帶着蔑笑走到門邊,對着葉蘭陵說,“‘活死人’是無藥可醫,葉公子不能這般誇大其詞,欺騙羨羨哦。”
玉汶羨沒有在意吉如連的戲稱,只是一直看着毫無變色的葉蘭陵,現在,他只有相信他。
葉蘭陵看着一臉正色的玉汶羨,握着扇柄的手蒼白泛紅,“玉大人,我曾見一人同得此病,但最後卻治愈如常。”
“你是說……”玉汶羨在理解此話的意思時,有些欣喜激動地想上前抓住葉蘭陵的肩膀,但立刻一愣,沒有舉動。
葉蘭陵點點頭,将手中的紙遞到玉汶羨面前,“所需物品藥材都在這裏,如果我們能找齊,然後施與特定的針灸法,治愈是大有可能的。”
玉汶羨聽完葉蘭陵的話,微啓的嘴想說些什麽卻不知如何表達,就像獨自在黑暗中太久,忽然尋得一縷光明,卻驚愕地呆立不敢前行。
“你精通醫術?從何得此藥方?”邕站起身,慢慢走到葉蘭陵身前,直也立即跟随其後,“為什麽不說話?”
葉蘭陵抿着嘴,不語。其實他并不是故意不理會邕,只是想起昨日的情形……葉蘭陵瞥過一旁看好戲的吉如連,一股憋悶的不悅随之而來。
邕直逼葉蘭陵的蹙眉漠視,那雙幽黑的眼睛似乎在躲閃,本想伸手強掰過這張不看自己的臉,卻得玉汶羨出聲打斷。
“大哥,請別再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玉汶羨看着臉色陰沉的邕,“我相信他。”
“嘻嘻。”吉如連忽然笑出聲,“羨羨,你這是病急亂投醫,而且……投的還是個奇怪的大夫。”
“你才奇怪呢!”沈寧竄到葉蘭陵跟前,作勢擋住面前這些讨厭的人,“葉哥哥好心好意幫你們救人,到頭來得到的卻是懷疑和嘲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起奇怪,高長恭你當屬第一奇怪之人吧,嘻嘻。”
“你!你這個小人!野蠻人!”沈寧氣呼呼地繼續大罵,被葉蘭陵阻止。吉如連撓撓耳朵,看着氣急敗壞的沈寧笑得愈加得意。
“你們都別吵了!”玉汶羨出聲厲喝,平時慣笑溫和的臉竟變着此刻的陰戾,“小如,你若再胡鬧,別怪我不客氣!”
吉如連并未吓到,他俏皮地朝玉汶羨吐吐舌頭,誇張地捂着嘴。
“葉公子,請這邊坐,還望詳說。”
葉蘭陵搖搖頭,“玉大人,時間緊迫,必須在我進宮之前找齊所有的物品,以及傳授這套針灸法給你才行。所以現在去取筆墨紙硯,記下這些需要的東西。”
“好。”玉汶羨快步走到一旁的書桌前,拿起筆正準備記錄。只聽見邕冷冷地問道,“既然已寫,何必再記。”
葉蘭陵一愣,拿着紙的手微微一緊,“是……是這樣的。要節省時間,我們必須分頭行動,一些人去收集容易得到的物品,另一些人去找不易得到的東西。”
“何為不易得到?”邕還想追問到底,被玉汶羨苦惱出言打斷,“大哥,算小弟我求求您,請先收起疑慮,待葉公子講完便可知分曉。”
邕瞥了眼着急如焚的玉汶羨,冷着臉走回堂內,入座靠椅,盯着葉蘭陵的視線一直未收回。
“葉公子,請講。”玉汶羨看着難得讓步的邕,心裏松了口氣。
葉蘭陵打開紙,慢慢念出,“藥皿:圓形的陶器,裏面必須上釉,其釉為純銀;一套銀制工具,包括有藥勺、濾藥網、盛藥碗等。其實就是不能讓藥沾到除了銀之外的物質;針灸用的針也必須是銀制,越細越好。”說及此,葉蘭陵停了停,然後繼續念完單子上的藥材,玉汶羨認真仔細地記錄着,時而皺眉,時而驚訝,最後他看着這張前所未聞的藥方,唏噓不已。這些藥相互之間看似沒有牽連,放在一起卻是全部針對病理,除了一部分只有在皇宮才得用的藥材之外,其它都平凡常見。
“最後是藥引。”葉蘭陵折起紙,握在手心,“這個比較麻煩。不知各位是否聽過雪蓮。”
“雪蓮又名‘塔格依力斯’,屬多年生草本植物。生長于懸崖陡壁之上、冰漬岩縫之中。”玉汶羨放下筆,心中略過一絲不安,“雖然珍貴稀少,但玉某府中還有一些。”
葉蘭陵搖搖頭,露出難色,“我們需要的不是雪蓮,而是它的另外一種形态。”葉蘭陵不知如何形容,當時在XD,蘇藥師為尋得這一藥引,帶着自己和植物地質專家跑遍各大山川,最後在巨型火山冒納開亞的最高峰得以一朵。
“另種形态?”玉汶羨站起身,來到葉蘭陵身邊,“是何物?”
“此物生長在雪山峭壁,和雪蓮同體,但大異于雪蓮。它從發芽到花苞需百年,而何時開花卻不得而知。當時我們采好苞體移到育植箱,哦不……我是說放到專門用于種植花草的地方,原以為要等上十、七八年,不料第二年春天竟開花,卻只盛一個時辰便凋謝了。”猶記當年自己為花的驟然開放而得以驚悅,卻在2個小時後親眼目睹凋逝,那種忽喜乍悲的跌宕,至今都猶在心尖,“我們稱它為‘玄燻蓮’。其因苞狀成暗灰色,而大盤花朵卻如火焰般豔紅,我們需要的是它的蓮心。”
“那……那你們是在何山取得此物?”玉汶羨聽着完全陌生毫無頭緒的植物,心中的不安愈加擴大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