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适合
白簡說是有事,其實也沒什麽事。
她利用擁擠的人流,故意甩開冬花花,乘勝追擊往學校後門去,避開冬辰辰。
沒課的下午,休息時間很長,白簡準備趁這下午,去找幾天沒見的林友兒,把話給問清楚。
徐昭和井興懷他們都不在,知道更多事情的人就只剩下那個她不怎麽感冒的林友兒。
一路走到學校後門,學生老師們逐漸減少,白簡邊按着自己的步伐往目的地走,邊拿出手機來有一下沒一下看看時間,計算路程。
前幾天晚上碰見林友兒的時候,白簡比林友兒先下的車,所以林友兒的家應該是在A大後面的站點。
而當時那輛車,除去終點總車站,只剩下五六個分散的站點,要找林友兒的話,說不上很困難,但也絕對不簡單。
白簡琢磨着點開自己的通訊錄,在這瞬間有些煩惱,自己竟然不知道林友兒的聯系方式。
她捏着手機,一邊走一邊糾結,步子持續往前邁。
當時的林友兒懷裏抱了這麽多東西,以及從她當時新買的幾本小說來看,林友兒應該去過書店,或者雜貨店。
按照這兩個關鍵詞再通過底圖,逐一将它們串聯起來,獲得一塊大體區域來看的話……
“小白,”頭頂,正上方,低沉熟悉的嗓音驀然響起,輕笑聲漫入說話聲裏,“怎麽自己一個人在這裏?是準備去哪裏嗎?”
正抽神思考林友兒事情的白簡,被那道聲音拽得停了下思緒,擡起頭往前看,冬辰辰正倚靠在邊上教學樓的欄杆,居高臨下朝白簡這邊看。
他身形本就高大,站在高處往下睥睨,讓白簡有種自己很渺小的錯覺。
白簡眯起眸子,心裏閃過一陣莫名的熟悉。
這種熟悉感,跟先前在公交車上遇到冬辰辰的那次,車上存在那個“紅衣女人”目光的觸感很像,卻又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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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吞咽口水,攥緊了手電,下意識将自己的手機藏到了背後,很想快步遠離這裏,腿腳卻灌鉛了似怎麽也挪動不了,只是那麽愣愣站在原地,等待冬辰辰從上面下來。
冬辰辰見白簡沒走,而且還微微睜大了眼睛在看他,笑容明朗,唇畔弧度肆意擴大,黑瞳點綴金燦燦的陽光。
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瞳孔像是盛滿了金光,不再漆黑,變得像貓科動物的眼睛,兇狠銳利。
白簡心跳猛然漏拍,腳下慌亂踉跄,差點左腳絆右腳摔倒。
所幸冬辰辰反應極快,直接手撐在欄杆跳了下來,一把拽住了白簡。
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的冬辰辰,動作十分敏捷,像只出來覓食的獵豹。
白簡想躲,可惜冬辰辰半點不給她這個機會,肢體表述強硬,不容置喙,“怎麽這麽不小心?”
冬辰辰将人往自己那邊一拉,白簡差點掉入他懷裏,急急側身和他拉開距離。
因為這個動作,白簡又差點摔在地上,撲個狗吃屎。
堪堪擦過冬辰辰身邊,又對他表現出陌生抗拒的時候,白簡貌似聽到冬辰辰冷哼一聲,雖然那聲很小很快,但她确切聽到了。
冬辰辰因為自己的舉動,譏诮笑了一下,飽含尖刺。
手中也有意松開一瞬拉住白簡的手,失重感頓時襲上白簡心頭。
而等白簡轉過頭來,冬辰辰又恢複了如常的燦爛笑臉,大大揚起個明媚的陽光表情,舉止柔和細心。
白簡因為失重感花容失色,冬辰辰則習以為常着,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貼心又拽了她一把,幫她穩住身形。
之後,他緊張攏着眉心,上下打量白簡一遍,認真問:“沒事吧,要不要緊,有沒有磕碰到哪裏了,需不需要到邊上休息一下?”
白簡形容不出來剛才的那種別扭,從冬辰辰那裏将自己的手抽回來,無言搖搖頭,眉梢耷拉着,不解。
會不會有那麽種可能,白簡在公交車上被那個“紅衣女人”注視的時候,不是确切直觀感受到了那個女人的目光,而只是嗅到了和那個女人差不多氣息的虎視眈眈感。
所以,她當時才會那麽可怖,渾身發冷顫抖,恨不得馬上就鑽到地底下,掩埋起自己,徹底遠離那個森寒的大雨天。
大霧朦朦,卷起白簡久遠的記憶,喚醒她積壓心間的惡寒。
須臾回味過來,她瞪大了眼眸,反應極大地後退,急忙更遠離了冬辰辰,抗拒之情處處體現在細枝末節:“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冬花花不是說,冬辰辰在前門等她嗎。
而且她前腳才甩開冬花花沒多久,壓根沒有告訴冬花花自己會去哪裏,冬辰辰又是怎麽知道自己會來和前門完全相悖的後門,守株待兔般在這裏等着她。
白簡望着跟前人,一臉得意的樣子,寒冷從心中起,從他身上恍惚看到了林友兒的影子,亦或別的更深沉可怖的影子。
“你……”
“怎麽看起來那麽驚訝。”冬辰辰笑了一下,自然循着白簡剛才想去的方向,慢慢并肩在她身邊走,“想給姐姐送點東西,順便來A大逛逛,沒想到正巧就碰見你了,咱倆之間總是好巧啊。”
他笑着,在白簡身側如此道。
“對了小白姐,聽我姐姐說,你喜歡看書?”冬辰辰眸光閃爍,斂下眼睫來瞥白簡,看得白簡心跳一快。
仿若為了故意勾起白簡興趣,冬辰辰擡手摸了一下劉海,将格外突出的兩根黑發順到打理整齊的發絲中,側身面對白簡的模樣乖巧可人:“其實小白姐那天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你了,但是因為你哥在,我沒敢上去打招呼。”
白簡的呼吸緊了緊,不想将自己的念頭往壞的地方趕,只是繞開話題,真誠說:“那件襯衫,我會……”
“同姐姐後來在一起的那個女生,”冬辰辰唇畔笑容溫婉,眉目平和寧靜,像是在說一件非常普通的小事,“我認識她。”
在這一秒,白簡的牙關緊繃,脊背挺得筆直,敏感的神經一觸即發,像是馬上會因為輕易的任何一點脆弱就斷裂。
她攥牢了手裏的電子器,背在身後的手用力到發顫,漆黑的眸子一遍遍流轉在跟前人身上,不可置信,不敢相信,“你說什麽?”
冬辰辰只是笑,沒有做聲。
笑得越溫柔,眸光似水,就越讓白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如芒在背。
那道銳利陰森的目光,又出現了。
它直戳白簡脊梁骨,逼迫她向面前冬辰辰彎腰,同時說着——
當時在車上像看籠中鳥那樣看她的人,就是冬辰辰。
冬辰辰和林友兒,或許是一類人。
僻靜的療養院。
徐昭坐在輪椅上,凝視窗外的藍天白雲,一看就是一整天。
“徐大隊長,”井興懷從後方繞過來,手裏端了一杯溫開水和果汁,走近了,将那杯溫開水送到徐昭唇前,打趣一揚眉梢,“怎麽這麽悶悶不樂的?我們頭兒這不是怕你跑來跑去,傷勢加重,真的落下什麽後遺症嗎。”
所以就用了“任務啓動”那麽嚴肅的事情哄騙他嗎。
徐昭冷哼一聲,別開腦袋,沒接那杯溫開水,手自然搭在輪椅兩側,冷白皮泛着瑩光,“‘狼來了’,你們應該都聽過吧。”
井興懷笑容波瀾不變,處事不驚地彎腰,拉過邊上的椅子自顧自也坐了下來,拍着大腿掂量,“嗐呀,什麽狼來了,我們頭兒那是愛部下親切。啧啧,怎麽反倒還不領情?”
徐昭懶得聽他胡扯,目光冷冷,投在他身上:“說實話,那個任務的進程到底怎麽樣了,是否最近時間真的要啓動?”
對面人翹着二郎腿,端着自己那杯果汁,放下徐昭那杯溫開水,細細品味兩秒,繼續裝傻,“什麽啓動,您就專心好好在這兒養傷,等着幾個月後傷好了出院吧。”
“幾個月。”徐昭輕輕笑了一下,譏诮表于面,手從輪椅扶手收回,随意放在大腿上,是種多了防備的姿勢,“任務啓動,貍貓換太子之後,我還能活下來嗎。”
“所以得好好養傷,不能出現差錯。”井興懷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嚴肅,讓徐昭深知任務的啓動迫在眉睫,真的就在近段時間,“從上次任務來看,你表現的很出色,‘他們’已經認出你了。”
徐昭側眸,繼續聽。
井興懷手摩挲下颌,“揪出卧底,抓出幕後使者這件事,危險系數真的很大。而你作為中心誘餌,這次任務之後……你就走吧。”
末尾停頓一下,掀起眼睫,濃眉輕挑,瞳孔裝着的認真半分不假:“你的執念,該止步在此。”再往後,徐昭的性命肯定不保。
聞言,徐昭坐在輪椅上,勾唇揶揄,擡手撩了把自己被陽光照成栗色的柔軟發絲,周身都圈着毛茸茸的金光,滿不在乎地反問,“你以為我這麽抛頭露面在網上充當靶子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等那個真相嗎。”
在得到真相之前,他絕對不會松口。
他想知道到底是怎樣恐怖的東西,死咬住了他那個混蛋父親,讓他做出抛妻棄子,和嫖賭毒糾纏在一起,連生命的最後時間也惦念着那幾樣東西,而根本看不到當時站在他床前的親生兒子。
徐昭成為別人眼中二十年載的優秀孩子,卻好像在那個混蛋父親的眼裏,永遠是透明的。
小時候是這樣,長大後也是這樣。
他從來都不曾看過他一眼,用優異成績換來的獎學金,反而成了那個老家夥死掐住他脖子,逼十幾歲的他交出來的另份“上瘾品”。
老家夥走後的很多個恍惚,他都有問自己的母親,詢問是不是因為自己沒有拒絕的勇氣,才會害的那個老家夥最後變成了這樣。
體弱多病的母親那時也已經在生命末尾,可惜那會兒的徐昭還不知曉,一遍遍向母親确認着,老家夥的死是不是他的錯。
母親壓抑着咳嗽,面色蒼白,唇瓣毫無血色,招手對他搖頭。
和他說,他成績的優秀并不是一種錯,也根本算不上錯。
錯的是其他看不見底的深層東西,它們張着深淵大口,恨不得将旁人身上一分一毫的精力都吸食幹淨,為己所用。
徐母拉着徐昭的手,慈祥看着他,一遍遍囑咐他要變得更優秀,站到更高的地方去,遠離深淵,永遠不要變成和父親一樣的人。
不然,他的人生也會完蛋的。
井興懷眸子一暗,“可白簡呢,白簡是無辜的。”
徐昭在她身邊,只會給她帶去危險。
講到白簡,徐昭的笑容停滞,肢體都僵硬了,瞳孔顫動,“我……”
“你不明白你到底怎麽想的,”井興懷看向窗外,腦袋靠在椅背,“為什麽還放任你和她的流言在網上傳播。”
雖然很快就撤下了,但萬一要是被有心之人看到,白簡也就會處在危險之中。
徐昭沉默了好一會兒,低下腦袋,劉海掩去眸光,看不清他的具體表情。
好久好久,他的拳頭緊了又松,自己也看不真切自己的心中所想,魯莽又粗劣地張唇,輕笑自口中出,訴說自己最直觀的強勢:“或許吧,我想通過這樣的方式,将她和我綁在一起。”
這一次,他怎麽也不想和她分開了。
徐昭懷着和自己父親不一的目的,也跳入了深淵,想将和他父親一樣的人,拖出泥潭。
可惜最終還是應了母親的話,處在墜落與不墜落的中間,身體和靈魂被分割成了兩半,精神扭曲。
“怎麽,你還想和她殉情?”井興懷用着明朗的語氣,說着譏諷滿滿的話,他懶散靠坐在椅子上,仰面舒了口氣,誠懇勸誡,“如果還能活下來的話,就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徐昭坐在井興懷身側,閉上眼睛,捏了捏自己眉心,太陽穴跳的厲害。
良久,他呼吸一大口,嗓音似夏日山間的清泉水,清爽撲滅了大地焦躁的皲裂,“回來之後,我們認認真真比一次吧。贏了的話,可以考慮聽你的話。”
井興懷無語,推了一把他胳膊:“得了吧,你不就舍不得你的小白妹妹嗎,在這跟我矯情什麽。”
安靜的病房中,擺在桌上的手機震動,顯示總隊發來了消息,定下了大概任務時間。
井興懷手撐腦袋,正經道:“我說認真的,你不适合幹這一行。”
“沒有人比我适合。”徐昭聲線淡薄,輕笑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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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2-04-21 22:12:08~2022-04-22 19:33: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養成鴿子 1個;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養成鴿子 1個;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南樓是只熊 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anamio 2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南樓是只熊 10瓶;養成鴿子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