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請假
徐昭兼職了主持和參賽者兩個角色,上秒還帶着溫溫和和的笑容說話,下秒就和只銳利的鷹般死死盯住對手,勢必要将對方手中的球搶奪過來,然後用個漂亮的三分球拉開兩隊的距離。
他微彎着腰,站在領頭位置輕喘口氣,等待裁判的開始號令。
白簡和井興懷坐在觀衆席,齊刷刷翹着二郎腿看比賽,嘴裏有一下沒一下地磕着瓜子、吃着零食、喝着飲料。
“你哥就是徐昭?”看了會兒比賽,井興懷望着賽場中淩厲兇狠的那位傳說中的校草,如此問。
“是又怎麽樣,”白簡往嘴裏扔了塊薯片,反問回去,憋着心裏的不爽,睨了眼場內類似“親友團”或者拉拉隊位置的林友兒,接着補充一句,“不是又怎麽樣。”
井興懷撇嘴,貌似看出了點什麽端倪,輕笑着搖搖頭不再說話:“也沒什麽,我只是随口一問,比較好奇。”
白簡聞言瞄向他,沒問他在好奇什麽。
兩人間一下子陷入安靜中,周遭仍舊熱鬧,為場內的人們加油助威。
白簡逡巡四周,目光最終落回到自己身邊,那原本應該是徐昭的位置,現在卻換了人。
“倒是你,”白簡又将話題繞回來,“你叫什麽名……”
話音未落,在井興懷盈盈的笑中,白簡看到旁處來的一男生拍了井興懷的肩膀,而後打趣:“井興懷,又來我們學校泡妞?”
“瞎說什麽呢,”井興懷沒什麽好氣地推開那人,順着那人的視線朝對面白簡看看,臉上表情有點收不住,刻意壓低了聲音,“雖然但是,我還沒徹底轉校呢,你別瞎說。”
話落之後,井興懷毫不猶豫便将人推了遠,對白簡笑着擺擺手表示沒事:“不用在意,那家夥只是個瞎來湊熱鬧的。”
白簡沒說話,被迎面的大風吹得眯了眯眼,安靜拿起邊上的礦泉水喝了口:“井興懷是吧?”
白簡喃喃自語了一句,久遠的思緒慢慢回過神:“我好像在哪裏看到過你,或者聽到過你。”
井興懷好笑:“那可不嗎,我這麽有名而且帥氣,而且還用自己的尊貴玉手親自幫過你,你對我有很大的印象也都是情有可原的。”
Advertisement
“……”白簡瞟他,想不通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會有這麽自戀的人。
過了幾秒,白簡看着場內的比賽,注視徐昭難得在賽場上揮灑汗水的模樣,緩緩出言:“不對,不是你幫我的那次。”
白簡若有所思着,思緒逐漸回籠,盯着場上成功搶過對手的球,接後一個暴扣籃拿下第一分的局面,“是在看監控之後,我切身跑去那地方的時候。”
井興懷保送軍校之後,便不怎麽回來這所學校,對于白簡說的話雲裏霧裏:“什麽?”
“沒什麽。”白簡搖搖頭,背後忽然生出種涼意。
關于徐昭先前為什麽會突然打架逃課,她好像有了點眉目。
她攥緊了手心,捏着的礦泉水瓶身還有層未化的水霧,染濕了她的指尖。
徐昭站在烈陽下,額角出了汗,眼眸亮晶晶的,唇角勾起幾分不羁:“你怎麽上來了?”
井興懷和徐昭一樣保持着防守姿勢,姿勢稍傾,說的輕松,“我怎麽不能上來了?我是藍隊的替補。”
“也對。”徐昭不知道想到什麽,揶揄着點點頭,“你是藍隊的替補。”
白簡坐在那裏,捂着臉沒怎麽敢看這處修羅場。
原來井興懷是藍隊的。
想着,她伸手,将井興懷脫在邊上的校服外套拿起來,在手中掂量一下。
校服泛着藍白色,湊近聞還有股洗衣粉的清新味道,上頭帶着井興懷身上的溫度。
白簡抿唇,将手裏的外套好好疊好,擺在剛才井興懷坐的位置上,好笑嘀咕:“怪不得大熱天的,還要穿校服外套。”
原來是為了擋住裏面的藍色隊服。
而再說回來,井興懷之前聊天忽然跑走,也是因為去換隊服咯?
白簡哼笑,眼裏是淺淡的波瀾,她手撐在兩側,坐在樹蔭裏往場上看去。
徐昭和井興懷面面相觑兩秒,表情皆挂着陰翳的笑,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兩人動手邁步的瞬間,其他虎視眈眈許久的隊友們,也即刻跑動起來,防守、進攻。
作為主力的徐昭像是沒什麽分寸,盡管相信着隊友們的掩護能力,自己則直奔井興懷手裏的球。
兩人肩膀擦着肩膀,競争十分激烈,難分伯仲。
場下的人們看得一陣又一陣歡呼,還有拿出手機來記錄的人。
白簡以第三視角,觀看着他們的雀躍,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現在的籃球賽,還真是針尖對麥芒啊。
猶記得,那是白簡第一次看到參與各種活動和運動皆不多的徐昭,那麽認真而洶湧地打比賽。
伴着路燈,白簡仰面呼吸了傍晚的新鮮空氣後,手裏捏着手機,上頭放映着冬花花發來的話和圖片。
她沒說什麽,再放空幾秒腦袋後,徑自邁步往前去,邊走還邊道:“爸媽從小就喜歡你,你走之後也時常惦念着你。”
“我知道。”徐昭在後面跟着她,沉默幾秒,下意識想去撈口袋裏的香煙和打火機。
頓了下,他又幹幹縮回手,不自在地摸摸脖子:“之前在部隊裏,接電話什麽的不方便,所以——”
他停了一下,沒說下去,白簡點點頭,順着他的話接下去:“我知道,我爸媽也知道,所以不會在意這些細節的,你放心。”
這些話順着風傳入徐昭耳朵,安靜帶着讓他寬慰的笑,反倒讓他有些無地自容。
“之前的事,”徐昭張了張唇,聲音消散在風裏,“我……”
前面白簡回過頭,表情帶着茫然,沒怎麽聽清他在說什麽,只知道他捏着拳心,模樣怔怔:“啊?”
徐昭就這麽在清風裏和白簡對視幾秒,背後是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渲染了整片天空。
到了後面,他只是說:“井興懷應該和你說過什麽了吧。”
這話仍舊讓白簡雲裏霧裏,沒怎麽搞清楚徐昭話裏的意思,“啊?說過什麽?”
徐昭沒直說,看着白簡上前幾步,最後只是歪頭,對她道:“離他遠一點。”
話音落下,白簡便看見徐昭掠過她走了,直挺挺的背影逐漸遠去,留下她一人在原地,為那句話深覺疑惑。
白簡眉心緊鎖,将手機打開看看,将冬花花發過來的那張保存了下來,打算先回家再說。
不過,既然作為徐昭忠粉的冬花花這麽快就知道了這件事,是不是代表偷拍他們照片的男生将他倆的照片放到了網上,或者那個人是認識冬花花的人。
白簡想着,手插進褲兜裏,慢慢往前走,努力理清思緒。
腦海的想法一個一個往外蹦出,帶着回憶的旋律,不斷叩擊白簡心門。
她口袋裏的手攥緊,注視不遠處的徐昭背影,三兩步小跑追上去,伸手便将人拽了過來:“井興懷,那個警官叫井興懷!”
她想起來了!
徐昭無言,眸子在傍晚夕陽的映襯下,更顯幽深。
他手插在口袋裏,臉上表情清冷,張了張唇又合上,許久沒說話:“我……”
半晌,他嘆了口氣,上前按住白簡肩膀,問:“你還記得高二,學生間在周末組織的籃球賽嗎?”
“記得。”白簡回索片刻,點點頭,“怎麽了?”
“你沒發現什麽異樣嗎?”徐昭繼續問,“或者更早的時候,你沒察覺出什麽異樣嗎?”
白簡認真順徐昭的話回想,最後點頭:“有倒是有。”
不過是關于徐昭的,以及林友兒。
徐昭斂眼,眸光如水,盈盈望着白簡笑,摸了摸她腦袋:“你能明白就好。不管怎麽樣,我希望你能離他遠一點。”
白簡其實不清楚徐昭為什麽這麽說,而且算起來,徐昭和井興懷不還是同隊隊友和校友嗎,為什麽又要讓她遠離井興懷?
她聽來覺得不高興,心說自己又不是徐昭的私有物品,亦或圈養的寵物,憑什麽就要因為他一句話抛棄自己久遠的朋友?
白簡怕徐昭将自己的什麽事情打小報告給爸媽,面上點頭歡快,心裏下定了決心要和徐昭對着幹。
反正那場什麽球賽,徐昭也一直都和她不喜歡的林友兒待在一塊,她現在不過是還給了徐昭而已。
推進家門之後,白母白父早就張羅着做了一桌好菜,就等着徐昭和白簡倆孩子回來陪他們老兩口吃飯了。
“哎呀快來快來,”白母看到兩人進來,便盈盈上前,然後在白簡的期待笑容和眼神中,徑直掠過她牽起了徐昭的手,熱情招呼,“快來,小昭你快來嘗嘗,飯菜合不合你胃口?”
徐昭幾年沒回來,回來後因為忙碌的工作,沒和白簡他們一起吃過幾頓飯,按照徐昭兒時口味做了飯菜的白父白母,心裏都提着顧慮。
“來,這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紅燒肉。”白母說着,熱切夾起一筷子賣相極好的紅燒肉,肥而不膩,和瘦肉相連,“知道你喜歡吃紅燒肉但不太喜歡吃的油膩,所以我下鍋前,特地用油炸過,去了去油。”
白母給徐昭熱情介紹着,同時又去夾另外的菜:“這是你喜歡吃的涼拌香菜,來,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白父在邊上坐着,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連連擺手:“好了好了老婆子,人家現在是大孩子了,用不着你這麽手把手的操心。”
“就是。”一時被忽略的白簡有些不滿,也跟着小聲附和抱怨,在邊上放了自己的挎包後走上前來,“我倒還是小孩子呢。”
說着,白簡像往常每個和爸媽和徐昭撒嬌的日子一樣,極其自然地走過去張嘴,将白母手裏夾的那筷子涼拌香菜吃入口中。
用的是剛才白母喂徐昭的筷子。
咀嚼的幾秒,在場幾人的目光都在白簡這裏,看得她莫名其妙。
不就是從媽媽那裏,被喂着吃了口涼拌香菜嗎,為什麽一個個都這麽奇怪地看着她?
回頭,對上的徐昭通紅面龐,見白簡轉過頭後便即刻低下了腦袋,掩唇幹咳着坐下,伸手去拿手邊另雙幹淨的筷子。
作為過來人的白母的目光,在徐昭身上多停留了會兒,接着看向白簡,嗔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呀,就是皮。”
笑着責怪一句後,白母轉身給白簡拿了雙幹淨筷子,然後還把盛飯的工作交給了她:“快去,給你哥盛飯。”
“不是,”白簡條件反射地擰眉,看向也欲起身來幫忙的徐昭,脫口道,“徐昭不是我哥。”
“嗐呀,你!”白母蹙眉,又想來拍她肩膀,不過被白簡很快躲進了廚房,然後又聽白母在後頭教訓,“你個沒大沒小的崽,現在怎麽還直呼起小昭名字了?”
白簡盛着飯,不怕死地回頭,回嗆了一句:“我之前不也叫徐昭大名,你怎麽那個時候不說我?”
“白簡你你,你還學會頂嘴了是吧。”白母在徐昭進了廚房想勸架後,順勢關上了廚房的玻璃門,擺手回頭,“算了算了,你們兩個孩子也真的都長大了,這種輩分的事情就你們自己吵去吧。”
白簡盛着飯,低頭忙活着,沒發覺廚房的門已經被白母關上了。
徐昭的腳步聲也掩蓋在了方才的動靜裏,盛好飯擡頭,就撞見了徐昭那雙漆黑的眼:“也沒事。”
他撓撓頭,抓抓自己的後脖頸,“你叫我什麽都沒事的。”
聞言,白簡止住下意識想別開視線的沖動,繼續瞟了他一眼,眸裏有着不屑,輕笑揚唇:“切。”
徐昭沒說話,只是笑言望她,自然接過了她手裏的飯勺和空碗,柔聲出言:“我來吧,你腿受傷了,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就去休息,明天我送你去學校,或者你請假也行。”
“明天你不上班?”白簡低頭看了自己穿了休閑運動褲掩蓋傷口的腿,回頭看了眼飯桌,發現爸媽沒在看他們這邊才放心。
“沒,”徐昭端着飯碗,蓋好電飯煲的蓋子,“我請假。”
“為了我?”白簡語氣輕佻,調笑着問了一句。
徐昭面頰本就染着沒消退下去的紅,現在被白簡一說,耳廓也爬上了幾抹粉紅,低着頭和白簡擠在稍顯擁擠的廚房內,不知所措了幾秒。
“也……也可以這麽說。”頓了下,徐昭疙疙瘩瘩回複,模樣像極了純情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