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隐瞞
現在二十一歲的白簡望着那碗面,發愣了幾秒後,選擇起身離開了那位置,去冰箱拿了吐司和牛奶飽腹。
簡單吃過後,她快速又熟稔地收拾了自己,背上自己的挎包出門去等公交。
關門的時分,她淺淺環顧了圈無人的周遭,最終将目光落在桌上那碗還冒着熱氣的面條。
曾經不停對徐昭撒嬌想讨要的面條,她現在竟然能沒什麽胃口,半點沒動就走了。
思及這個的白簡不住笑了笑,眼底帶着幾分無奈。
時間順着大風一直吹,他倆終究是長大了。
等車的站臺那處,白簡低頭看了看手機,發現冬花花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像是有什麽急事。
她斂眸想了下,将手機放進了口袋裏,打算回學校了再處理這件事。
昨天她和冬花花間産生的摩擦并不怎麽愉快,雖然她是沒什麽所謂,但冬花花或許就不一定了。
白簡回憶着往日中,基本都是冬花花纏着她給她說些什麽事情,她能附和就附和,不附和就安靜聽着的種種,不住眯了眯眼睛,腦子裏的思緒混亂羅列開。
一不留神,好像就又陷入了回憶的漩渦中。
也是那年的十七歲夏天,如往常般和徐昭在等車的站牌笑鬧着的白簡,碰到了先前徐昭幫助過的,那個腿腳不便的女生。
白簡在看到那個女生的第一眼,就馬上認出了她,臉上的笑容也不自覺慢慢凝固了住,站在那裏發不出什麽聲音來。
說實話,她不怎麽喜歡這個女生。
有這個女生出現後,徐昭的時間變得會有部分不再屬于她。
白簡先前未曾過問,但不代表她心裏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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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個女生碰見的白簡,還保持着鎖住徐昭脖子的張揚動作,整個人半趴在徐昭的身上,手裏還攥着徐昭給自己買的豆奶。
向來性子直率,話語頗多,有什麽就想說什麽的白簡,瞄了瞄跟前的那個女生,又斂眸看看被自己環住脖子的徐昭,不滿的帶着幾分小脾氣的話語馬上就要脫口而出。
徐昭似乎也能感覺到什麽,先步擡手抓住了白簡的手,将人好好從自己身上放了下來,而後笑顏面對那個女生,對平常人那般道:“早上好。”
白簡站在徐昭的身側位置,隔着徐昭,看向對面那個女生。
女生站在暖陽裏,面容白皙姣好,微微漲紅臉擡起頭來的時候撩了把長發,笑得腼腆勾人:“早上好啊,徐昭學長。”
這幕在旁人眼中美好的畫面,在白簡看來尤其刺眼。
她有話想說,或者想直接拉着徐昭離開這裏,但心裏有這個小苗頭前,她感受着徐昭扣在她手腕的力量,猶豫了幾秒。
停頓的幾秒間,徐昭悄然側身,幹脆将白簡藏在了身後,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擋在她面前,阻隔了她看向那個女生的視線。
從徐昭主動拉開自己的時候,白簡就明白的,徐昭不想她和那個女生不對付,在主動緩和她倆的關系。
白簡抿唇,擡眸看了看跟前的男生,慢慢用目光描繪着徐昭的模樣。
徐昭生得好看,少年輪廓愈加分明清晰,自當該是被女生們追捧的對象。
她低頭看看徐昭用力扣住自己手腕的手,輕輕用另手點了點他修長白皙的指尖,嘴裏似乎還殘留着徐昭用這雙好看的手,為她親自做出的面條的美妙味道。
白簡咽了咽口水,暗暗下定決心,不該給徐昭在這種事情上添麻煩。
如此沉思了幾秒的白簡,在被徐昭嚴實擋着的時分,擠出個燦爛弧度的笑來,接後朝那女生探出個腦袋,熱切地朝人揮揮手:“你好呀,我叫白——”
話音未落,她便被手腕處猛然加大的力度,被迫吃疼的止住了話語。
白簡轉眸看向徐昭牽住自己的手,注視自己腕部處多了圈紅印的手愣神。
掀眼看進徐昭的眼裏,徐昭似乎也處于慌亂中,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下意識做出這種事來。
是太了解白簡的脾氣了,害怕她會對那個女生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或者說什麽不好的攻擊話語嗎。
好像都有。
白簡看見徐昭眯起眼睛偏頭,擡手揉了揉自己烏黑的頭發,轉頭對面前那個女生揚出個笑:“這個是我妹,白簡。”
那個女生聽了,臉上細小的錯愕被徐昭的話驅散,眼底重新盛滿了燦爛的笑意:“我聽說過你哦,小妹妹。”
說着,那個女生的視線又慢慢放回到了徐昭那裏:“上次也還沒有來得及對學長做自我介紹呢,我叫林友兒,很高興認識你們。”
“嗯,徐昭。”徐昭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還是抓着白簡的手腕,不過力道淺了不少,視線停留在林友兒身上,揚唇笑了笑打趣,“哦對,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是啊。”林友兒臉上的笑愈加燦爛,慢慢拄着拐杖朝徐昭這邊走了過來。
路邊有車經過,白簡處于仍被徐昭微微擋着些的位置,無聲注視着對面林友兒朝自己這處走來,耳畔充斥着車輛駛過路面的些微嘈雜聲。
那幾步的時間裏,不知道行駛過這裏的哪輛車路過水坑沒減速,朝站在外側的白簡濺起了一身的污泥水。
饒是徐昭反應快,轉身想幫她擋,但也沒來得及。
而且白簡也不是方才的第一選擇。
渾身濕漉漉的白簡,眸子也蒙了層薄薄的水霧,思緒有些遲緩。
她看着左右瞄了眼她的徐昭,徑直邁步走向林友兒,先詢問林友兒有沒有事的畫面,喉間的沉默愈演愈烈。
“那個,我先回去換身校服……”白簡勾着校服衣角,微微低下腦袋,遮擋自己紅紅的眼角。
徐昭擡手看了看時間,再擡頭看向遠處來的車輛,對白簡搖搖頭:“再回去就得遲到了,早上你先穿我的校服吧,我中午給你洗一下,或者叫叔叔阿姨給你送過來。”
白簡啞然了一下,想到了爸媽昨天跟她說的他們要暫時出差幾天這件事,抿唇了一會兒,還是沒說什麽,點點頭表示應聲:“哦。”
知道了。
那天的水很冷,身上臭臭的,吹了風就能聞見自己身上的爛泥味道。
現在的白簡想着,不禁笑了笑。
那天的自己還真是狼狽,竟然被路過的車輛淋成了只落湯雞。
她舒了口氣,又回索了下,還想到了一件趣事。
那個時候身上帶着爛泥味道的她,也在思考自己以後會不會真的如老師所說,變成大街上的一灘爛泥。
不過還好,沒有。
白簡忖着,回眸看了眼站牌,目光停留在A大——這所離家近,且在全國排得上名頭的重點大學。
“這麽巧?”站牌後,緩緩走出個人來,“你也在這裏等車?”
風迎面從後頭吹來,帶着夏日難得的清涼。
“井……井警官?”白簡看着那個人,怔了一下,“你也在這裏嗎?”
“嗯,叫我名字就好了。”井興懷低頭笑笑,順她視線看了眼邊上的站牌,“聽徐隊長說,你在A大?”
“……徐昭?”白簡斂眸,不自覺攥了攥衣角,有種莫名能讓心跳加快的慌亂感,“啊對,是在A大。”
井興懷手插在褲兜中,安靜陪她在這裏站了會兒等車來,少傾才繼續開口:“A大麽,挺好。”
這話聽來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和白簡說。
她轉眸,掃了眼旁側身形颀長的井興懷,望着他在暖陽下俊秀分明的輪廓,心底生出種奇奇怪怪的感觸。
白簡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小石子,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接近肯定的認為,井興懷剛才的那句話就是對她說的。
而且是,帶着種早就預料到的半感慨。
腦海冒出的念頭非常多,一個接一個,白簡站在那裏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準備開口。
側臉的瞬間,井興懷也偏頭朝她看來,眼底帶着笑意:“車來了。”
“啊?”白簡順井興懷的目光,朝後頭看去,“車……”
話音未落,她便感覺眼前人影一閃,聽到邊上人的幾道驚呼聲。
“這車子,不講武德啊。”面前的井興懷如此說着,無奈瞥着自己濕漉漉的衣擺,笑了笑。
被井興懷的話拉回神的白簡,瞥着井興懷身上的污泥水,驚得瞪大了眼睛:“這這……我我,我帶你去換身新衣服吧!”
“不用。”井興懷笑得肆意,擡手揉了揉白簡毛茸茸的腦袋瓜,安撫她的慌亂,“反正我也正巧是下班回家,到時候直接回去洗個澡就好了。倒是你,這麽幹淨的一身白裙子,沾到了污點可就不好了。”
說着,井興懷擡了下颌,示意跟前眼角紅紅的白簡:“車來了,快走吧,免得遲到了。”
白簡懵懵懂懂,從思緒中抽離出神,用那雙蒙了幾分水霧的眸子看向井興懷,話語帶着哽咽:“好。”
頓了頓,她低頭眨巴兩下眼睛,壓下心頭翻湧的難過,揚唇對井興懷笑:“今天謝謝你了啊,改天我請你吃飯。”
“好啊,”井興懷也沒多客氣,順勢拿出了手機,對白簡聳聳肩膀,“那你得加我微信,可不能對弱小單純的我失約了。”
白簡好笑,快速解鎖了手機,對着井興懷手機上的二維碼掃了下,“才不會呢。好了,我先走了啊,改天見。”
井興懷站在原處,朝上了車的白簡揮揮手,眼底染着笑意,輕輕做着口型:改天見。
陽光正好,從窗外大片大片投射進來,溫暖燦爛。
白簡望着井興懷,輕笑着也朝人揮揮手:改天見。
無聲無息,兩人像是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約定。
剛下車,白簡手機就輕震了兩聲,顯示井興懷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而同時,也顯示她收到了徐昭的消息。
徐昭不知道從哪得知,這會兒給她發消息:【你今天下午沒課?】白簡擰眉,打字回複:【你怎麽知道?】那邊頓了好幾秒,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了好久,才應過來幾個簡單的字眼:【猜的。】一時間,白簡說不出什麽話,關了手機徑直邁步去了學校。
往前走了幾步,她腦中猛然劃過一道小閃電,又站定在原地打開手機來看,定睛在和徐昭之前的聊天記錄。
“他……”白簡蹙了眉心,“他要借住在我家?”
話音未來得及落下的須臾,徐昭的聲音驀然響起在白簡頭頂:“在路中間發什麽呆啊?”
他低頭看着怔住的白簡,慣性教育道:“走路的時候別玩手機,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你都大三了吧,怎麽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徐昭說話的時候,白簡就只是這麽愣愣盯着他看。
被他的目光盯得驀然回神的須臾,白簡趕忙收了手機,将電子器背到了自己身後,揚笑搖了搖頭,而後快速離開了這裏。
速度之快和蒙圈之中,讓她半點沒反應過來,作為特警的徐昭在她這所主學服裝設計的學校,是有多麽的不和諧。
白簡剛走進寝室,就覺察到點氣氛的微妙。
除了冬花花之外,其他幾個女生互相在給對方扔着什麽小眼神。
在白簡來了之後,她們又齊刷刷将目光放到了白簡這裏,裏頭似乎透着點同情的味道。
白簡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梢,疑惑邁步,往自己的位置去。
她的位子就在冬花花邊上,而冬花花這會兒正坐在自己的書桌那悶聲不說話。
馬上就要到白簡的課了,她不想多在這裏浪費時間,邊整理着自己需要用到的書籍,邊出言對冬花花道:“你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麽事嗎,我早上沒看手機,不好意思。”
這話說完,她就瞥見冬花花坐在那裏笑了笑,随而轉頭叫了她一聲,為數不多的主動為昨天的事道着歉:“也不好意思啊白簡,昨天是我情緒太激動了,一時忘記了你的感受。”
白簡聞聲朝她那裏看去,舒了舒眉心表示沒事。
白簡正想開口說點什麽,卻聽到後頭有誰輕咳了一聲,音調有些古裏古怪。
冬花花則斂了斂眸子,出言稍微慢了一拍:“昨天的事,其實我能理解你。”
白簡點點頭,“你明白就好。”
說完便邁步準備離開這裏。
未走兩步,後頭冬花花直接站起了身,拉住白簡說:“我調了課,下節課我和你一起去。”
白簡瞥了她眼,點點頭:“好。”
上課鈴打響之後,幾個姍姍來遲的學生們卡着點進了教室。
接着是拿着教案和筆記本電腦的老師。
白簡和冬花花如常坐在了稍微靠後兩排的角落,坐在那裏準備上今天的課。
她安靜整理課本的時候,聽到冬花花輕笑了一聲,徑直朝她看過來,“今天應該會很熱鬧。”
沒等白簡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講臺那處的老師搗鼓了會兒電腦屏幕後,便給同學們介紹起來:“今天的課我們請了一位身形很适合我們這次制服類設計的男生,就地試穿大家的衣服,實時給出大家意見反饋。”
話落,白簡就看到那個老師笑得見牙不見眼地帶頭鼓起了掌,然後也帶動了班裏的其他學生們開始鼓掌。
冬花花意味不明地望着白簡,自言自語似在嘀咕着煩惱:“徐大隊長的人氣肯定又得漲一波,在這裏又會多很多喜歡他的人……”
說着,她又陰轉多雲、多雲轉晴,環着白簡的手臂高興,和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徐昭昨晚很快就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請,還主動問了我的名字。”
話到這裏,白簡瞄着面前的冬花花緊張地咽咽口水,話裏帶着明顯的錯愕。
似乎有所預料的,冬花花聽到面前白簡有些反常的,攏着眉心反問,和周邊女生激動期許的反應皆不相同:“徐……徐昭?”
他會來這堂課?
冬花花瞥着跟前緊張兮兮的白簡,暗自眯眸,于心中冷哼。
這個樣子的白簡,看起來太奇怪了。
她和徐昭之間,肯定不會只是小學同學那麽簡單。
如此思忖着的冬花花,自然聯想到了早上聽到的那通電話,心髒越發跳動的激烈。
白簡她一定,騙了她!
或者對她隐瞞了什麽!
白簡和徐昭之間,絕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