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笨蛋
十七歲的盛夏總是炎熱綿長,充滿了青春味道的故事性。
白簡坐在餐桌的老位置,斂眸望着桌上她最喜歡的,徐昭給她做的胡蘿蔔肉絲面條,鼻息間熟悉又摻雜着陌生的香氣,悠然将人帶回了那個夏天。
“哎呀小白你快點起來嘛。”徐昭坐在白簡的床邊,拉着她的手,想将人從被窩裏拽出來。
可才拽出一個腦袋來,白簡又會馬上縮回去,似乎也不怕在這種炎熱的夏天會将自己悶出一身汗來。
她嘟嘟囔囔的,擡手甩開徐昭扣住自己手腕的手,嘴裏不滿地抱怨:“你就別管我了嘛,我到時候會起床的。”
徐昭聞言,有些好笑,拽着白簡的被褥反問:“我為什麽不要管你?我不管你的話,你是打算直接睡到大中午,然後當衆曠課嗎?”
說着,徐昭掀開被子一角,将白簡的頭從裏面露出來,帶着調侃笑意地捏了捏她細嫩的鼻尖:“快起來吧,太陽都曬屁股了。再不起來,就沒時間吃我給你做的面了。”
白簡的腦袋裏混沌一片,左耳進右耳出徐昭的話,身心皆覺得疲憊。
掩面擋着刺目的陽光,緩神了好一會兒,白簡才懵懵懂懂地睜開眼,周身少了點獨屬白式起床氣的黑氣壓。
白簡睡眼惺忪地揉揉自己的眼睛,癟着嘴看向處在暖陽中的徐昭,話語帶着錯愕:“你給我做了什麽?”
知道白簡這麽問,大抵是對自己做的面條産生的興趣,稍稍壓過了她的起床氣的徐昭笑顏明朗,語氣柔和,“做了你喜歡吃的胡蘿蔔肉絲面。”
徐昭伸手把白簡額角的碎發順到耳後,動作溫柔:“快起來吧,不然就真沒時間吃了。”
話落後,徐昭起身,更拉開了窗簾讓陽光大片大片漏進來,順手再打開了窗戶,迎面着清晨的暖風輕笑:“今天天氣這麽好,不早點起來可就可惜了。”
白簡的腦袋還有些昏沉沉的想睡覺,太陽穴卻又在不停突突,仿佛在提醒她不要猶豫了,再猶豫可就沒面條吃了。
徐昭的性子溫和內斂,向來會寵着白簡,對她的事情百依百順的。
不過自從白簡吃了一次他做的面條後,徐昭仿佛解鎖了個什麽新技能,平日無論白簡怎麽撒嬌他都不會下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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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除了這種時候。
白簡咽了咽口水,回味着徐昭半個多月前終于給自己做的那碗面條,口腔內的唾液不斷快速蔓延。
她超喜歡吃徐昭做的食物,裏頭有着其他人模仿都模仿不出來的獨特味道,吃一口便能讓人流連忘返。
思及這個的白簡,再度咽咽口水,和心裏頭的困意打着架。
最終,是吃意戰勝了睡神。
這是白簡比較為數不多的,沒費徐昭什麽力氣的起床。
在盥洗室收整自己的白簡,邊刷着牙邊探頭往廚房那邊看,偶爾還着急地大着舌頭道:“你快一點呀,不然我就沒時間吃面了。”
難得反過來被白簡催促的徐昭挺好笑,唇角帶着淺淺的笑意:“好好好,我會快的,保準讓您在上學之前安穩吃上這碗面條。”
白簡洗漱着,還是不怎麽放心,幹脆拿着牙刷走到了廚房邊,邊刷着牙邊近距離監督徐昭的做面進度。
“你真的會馬上做好的吧?”白簡站在徐昭身側位置,如此詢問道。
徐昭點着腦袋,耐心地再應聲:“是是是,笨蛋大小姐,小的我會遵照您的指示,馬上将這碗面做好的。”
“……”雖然又日常被徐昭叫了笨蛋,但因為有面條吃而沒感到不開心的白簡,象征性地扯扯唇角,接後揚了下颌輕嗤,“切,你才是笨蛋大小姐呢。”
白簡眼神晃悠了下,準備轉身離去的瞬間,瞥見徐昭不知道被戳中了什麽笑點,眉心悄然舒展開,唇角漾起個溫柔弧度,心跳不免漏了一拍。
像這樣的無數個時候,她都想将那瞬間的徐昭好好珍藏起來,不被任何人看到。
從前的從前那會兒,白簡懶散倚在邊上刷着牙,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小熊睡衣,十分自然地和徐昭說着話,互相打趣着對方。
她望着視野中的這個大男孩,時不時便會有陣恍惚,也十分自然地将環境中的徐昭,也認為了是自己的私有物。
面條好了的時候,白簡也收拾好了自己,将劉海處的最後一個夾子固定好後,便坐下在了徐昭的對面和他一起吃早飯。
面條色澤鮮豔,有着她最喜歡吃的胡蘿蔔和肉絲,表面處還覆蓋着一層淺淺的綠色蔥花,模樣看起來十分誘人。
白簡盯着那碗面,手裏捏着筷子,有點不忍心将這副美好的畫面打破。
不住揚笑開的時分,對面的徐昭伸了幹淨筷子夾了點辣椒到白簡碗裏,而後順手幫她攪拌了一下。
剎那間,那碗面變成了另副樣子,不過還是挺好看的。
白簡聞着鼻間愈加濃烈的面條香氣,啞然笑了一下。
拿起筷子夾住第一筷往嘴裏送的時候,她不住打趣:“你以後肯定交不到女朋友。”
徐昭吃着面,掀眼瞄了她一眼,好笑回複:“你才交不到女朋友。”
“……”白簡愣了一下,竟然覺得徐昭說的竟然還特麽的有點道理。
吃過早飯後,白簡被徐昭像個小朋友似檢查了一圈,“作業都帶齊了吧?”
檢查完白簡之後,徐昭還拉開白簡淺藍色的書包如常看了看,“課本也帶齊了吧?”
“帶齊了帶齊了。”白簡無聲嘆口氣,悶悶撇嘴,小聲嘟囔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麽可能還會帶不齊作業啊。”
話落的瞬間,高了白簡一大頭的徐昭睥睨着跟前人,不住勾唇反問:“不是小孩子了,怎麽可能還會帶不齊作業?”
頂着白簡探究着無辜眨巴眨的目光,徐昭将書包遞還給白簡,問:“你兩大作業本呢?不是昨晚還看你在寫的嗎,怎麽現在書包裏沒——”
這話沒說完,白簡就變了張臉,滿是慌亂地朝自己房間的廁所匆忙跑去,嘴裏還碎碎念叨着:“完了完了……”
再出來的時候,白簡緊張地咽咽口水,望着倚靠在門邊懶散等她的徐昭沉吟。
“怎麽了?”徐昭從餘光瞥見她來了,便放下了手裏的東西,朝人走了過來,“作業本被狗吃了?”
“……不是。”白簡慢了幾拍,額角出了層薄薄的冷汗,鼓勵并接近于強迫自己地逼自己揚起個笑。
頂着比哭還難看的笑的白簡,身後捏着自己的兩本作業本,對徐昭幹巴巴講:“其實比那個還要稍微糟糕一點……”
見人磨蹭着久久不開口說完整句話,徐昭斂眸看了看腕表時間,按住白簡的肩膀溫柔揚笑:“笨蛋,你再磨蹭下去,咱倆可真就要遲到了啊。”
白簡眨巴眨巴眼,小心斂眸也朝徐昭的手腕看看,想知道現在的時間。
注意力被手表時間分去的瞬間,白簡感覺面前徐昭忽傾身上前一步,然後順勢将她摟到了懷裏,心髒不住狂跳起來。
白簡的面龐貼着徐昭熾熱的胸膛,整個人也變得焦躁不安,忘記了現在是個什麽處境,在原地僵住了身形。
無措眨眼的幾秒,懷抱住她的徐昭溫熱的綿綿呼吸,就打在白簡的耳畔位置,催得她的心跳不斷再加快。
快要到達某個阈值的前刻,白簡忽感覺耳廓一陣酥麻,徐昭低低在她耳邊笑了開,嗓音帶着幾分晨間的嘶啞,“你還真是個笨蛋吶。”
看了多年小說的白簡,下意識以為徐昭要對她做點什麽,面頰不住又浮上層薄紅,羞赧也随之爬上她心尖。
要是徐昭想親她或者怎麽樣,她是不是在這個年紀,得裝出大人模樣來,對他一本正經地擺手說“不行,我們還小”這種話?
腦裏各種亂七八糟想法冒開的白簡,絲毫沒感覺到周身悄然低下來了的氣壓,只感覺肩膀處被徐昭用胳膊壓着的力度,好像微微增大了幾分,讓她感覺有點疼。
“……徐昭?”白簡蹙了眉心,艱難從徐昭的懷裏探出個腦袋,仰面看看他。
徐昭斂眸下來,唇角仍帶着笑意,眼底波瀾看來有些嘲諷。
來不及反應的須臾,白簡背着手的身後的作業,被徐昭利用身高優勢和力氣差別,非常輕松地一把奪了走。
将白簡試圖藏起來的作業拿走後,徐昭仔細擡手看了看手中兩本已經被水泡的發脹的作業本,帶着揶揄的好奇:“你昨晚的哈喇子流了這麽多?”
被徐昭的這話刺激到,作為個非常要面子的十七歲少女的白簡,臉龐一下子燒紅,腦袋上方似乎可以冒出水蒸氣來,話語結結巴巴不斷:“你你你……你才睡覺的時候哈喇子流這麽多呢!”
徐昭好笑,微微低下了腦袋,蓬松的黑發随這細小的動作也跟着一抖一抖的,模樣閑散慵懶。
他斂眸,用那雙眼尾狹長的深邃眸子望向白簡,不住挑眉而笑:“我也沒說你睡覺的時候流這麽多口水啊。
指不定你寫作業的時候感覺餓了,所以流了這麽多口水,努力憋忍着自己的饑餓,防止自己兩口将你的這兩本作業給吃掉了呢?”
“你你你……徐昭!”白簡看看徐昭手中的作業本,又看看徐昭臉上滿是調侃的淺笑,望着金燦燦暖陽下的壞壞小子蹙眉,郁悶地轉身蹲下抱住了自己,和只生氣了的小海豚似,“哼,不理你了!”
白簡鼓着一邊腮幫,憤憤然望着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下飛舞的灰塵,如此思忖。
安靜了幾秒後,白簡聽到了後頭傳來的輕微腳步聲,以及淺淺的整理書包的窸窣聲音,不滿出言:“你要現在來哄我也還來得及……”
話音未落,白簡便感覺腳下一淩空,自己被徐昭直接從身後整只抱了起來,懸空着随徐昭走了幾步。
而徐昭響起在她頭頂上方的聲線似乎不夾帶半點別的情緒,只有熟悉的幾分調笑,帶着和往常那般的揶揄之意:“好好,路上我會哄你的,但我們現在得出發了,不然真得遲到了。”
和個小孩子似被徐昭一把抱出門的白簡,心跳慌亂,有些慢了幾拍地口不擇言:“你別瞎說,我這麽注重形象的人睡覺怎麽可能會流口水。”
“嗯,”徐昭輕哼一聲,将人在邊上好好放下來,自己則非常熟練地又背着兩個書包,“那是你睡前想要舒舒服服泡澡的時候,也将作業本帶進去檢查了?”
白簡聽了,先是擰眉,接着是疑惑:“你怎麽知道?”
徐昭笑看她搖了搖頭,撩了把自己蓬松的劉海,懶散揚唇:“秘密。”
白簡還想追問,卻被徐昭安靜揉了揉腦袋安撫下來。
跟前人從她身側路過的時候,只留下了句意味不明的低低話語,二字中夾雜着略顯嘶啞的輕笑聲:“笨蛋。”
感受着頭頂的溫暖,白簡擡頭看向淺笑着的徐昭,思緒不自覺變慢。
入眼的畫面耀眼,少年人風華正茂,意氣風發地揚唇。
讓人一不留神,便墜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