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章節
恰巧她也擡頭來看她。兩人視線相碰,沈天福忙讨好的夾了一著菜往蘭香碗中遞。蘭香也不攔阻她,用碗接了,大大方方的吃了。
沈氏見了不覺搖搖頭,李秀兒卻是想笑忍住了,小月兒見了心中卻不是滋味兒……
又過了幾日,便是二月二十六,沈天福十八歲的生辰。這一日,西通禦坊大宅中大排筵席,賓客盈門。沈天福的結拜大哥黃三,馬翰,買賣上的衆朋友帶着各自的親眷,房內三位娘子的家人也請了來,一起來為她慶生,上壽。
裏外擺下席面,沈天福在外面廳中與男子們吃酒。裏面沈氏正房廳中,李秀兒等人便招待來的女客。吃罷酒席,小月兒便帶其母周氏與嫂子到後面她房中坐,一起吃茶說些兒閑話。
周氏和柳兒進房坐下後四處打量,不住嘴的誇贊如今小月兒可算是享福了,又說她如今進了宅子,定是有大把的銀子入手了。
誰知小月兒笑得卻勉強道,“這宅子裏銀子都是婆婆管着,一應吃穿用度都是從她那裏分到各房中,我每哪裏沾得着銀子的邊兒?”
周氏一聽便睜大眼道,“難不成你婆婆一些兒銀子也不與你。”
“那倒不是,一月也給十兩銀子,教自己想買些甚小物件便叫丫頭買去。”小月兒接話道。
柳兒在一旁聞言将茶盞一放,驚道,“十兩銀子委實不少了,夠我每家裏使大半年了。這富家大戶就是不一樣。你在這裏吃穿都有你婆婆管,十兩銀子不是就可以攢下來了麽。一年下來也有上百兩銀子。夠在外面兒買個像樣的宅子了。”
小月兒一聽到嫂子柳兒說甚宅子,便知道她打甚麽主意了。那槐樹巷中的破房子,柳兒從嫁進宋家開始就巴望這能早點換個幹淨點兒的地方住。如今教自己攢銀子,怕是以後想撺掇周氏來找自己借銀子買宅子罷。
雖說這繼母周氏她一向不喜歡,但一想到自己的爹爹,操勞了半生,如今老了,自己個兒又嫁了。想照顧一下爹爹也不能了。若是能幫他每置個宅子,換個幹淨整齊的地方住,以後自己回去探門兒也有臉面些。又想到若是自家官人跟着去也能有個坐的地方。
可她也不想平白就将自己辛苦一年攢下的銀子與她每,總要讓她每幫自己做點甚麽才劃算。于是便聽小月兒對繼母周氏和嫂子柳兒說,“等我攢夠了銀子,教底下人幫你們買個幹淨整齊的宅子,你們再搬進去。不過你每得幫我做點事……”
那周氏和柳兒一聽小月兒要替家裏置宅子,歡喜不已。後又聽要幫她辦事,便知道這宅子也不是那麽容易搬進去的。于是便問小月兒有甚事需要她每去做。小月兒便把表兄想做那近日新開的太平坊生藥鋪的主管的事都周氏說了,後又求她到自家婆婆跟前去舉薦一下自己表哥。
“女兒,你不是一向瞧你表哥不上麽?如今為何要與他謀事?”沈氏有些不解的問。
小月兒淡淡答道,“前番我進這宅子,他出了些力,如今我進了宅了,這麽做也算是報答他吧。”
周氏想了想也是如此,便滿口答應這就到前面去趁着沈氏正與一衆婦人吃茶說話的時機提一提潘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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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兒又囑咐了周氏和柳兒幾句,便讓丫頭小玉帶她每到前面正房廳中去。周氏和柳兒到了沈氏正房廳中,到沈氏跟前坐着,與沈氏說笑攀話兒。開口閉口的都是甚老菩薩,将沈氏說得眉開言笑。在說笑的當口兒,周氏便提到女婿沈天福要在太平坊新開一間生藥鋪子,舉薦自己侄兒潘園去那裏做主管,又說潘園在生藥買賣上做了好幾年,甚是能幹。托沈氏與女婿說一說,讓自家人兒去做主管也放心些。
沈氏今日正高興,便答應了周氏的請求,說這兩日得空與自己孩兒說一說。周氏忙謝了,又說了些奉承的話,哄得沈氏歡喜。
至晚間,酒席散了。沈天福回內宅來,徑往蘭香房裏來。蘭香迎着她便問,“今兒夜裏你不是該往後面三娘房中去麽?如何到奴這裏來了,教她知道了不免嗔怪奴。”
沈天福今日生辰,難免酒喝多了些,此刻已有了些醉意,便扶着蘭香的肩膀笑道,“姐姐,腳長在我身上,不自覺得就走到你這裏來了,難不成你要攆我出去不成?”
“我倒不會攆你,只是怕婆婆知道了,難免又要說奴不守規矩。”
沈天福一面踉跄着往裏走,一面說,“你怕個怎的?今日是我生辰,便該由着我的意思來。明日娘要說什麽,我替你兜着。若是小月兒要嗔怪你,看我不撂臉子與她瞧。”
蘭香聞言只是搖頭笑,嘴中道,“你個小冤家,吃了點兒酒,便無法無天起來了……”看她踉跄着,又怕她摔倒,便趕忙上前去攙扶着她,坐到床榻上。一面又叫丫頭端湯來兩人洗漱,與沈天福脫了衣裳,打發她上床躺着。
等自己收拾停當,阖上門,将燈臺放到床前的桌兒上,撩開帳幔,鑽進被窩裏躺着。才将躺下,沈天福便湊了過來摟她。
蘭香便笑着轉臉看她道,“你是有了酒的人,如何還不睡?”
“你不來,我怎生睡下?”沈天福在蘭香臉上輕輕啄了一口。
蘭香壞笑,“想是要我疼了你方才能睡下。你看……”
“甚麽?”
蘭香伸出一雙手在沈天福臉前一晃,“今兒個我又剪了指甲來着,正等着你來哩。”
沈天福驚,“姐姐,你是活神仙麽?如何知道今兒夜裏我要到你這裏來?”
這一驚,連一些朦胧的酒意也給驚走了,一霎時,又覺得頭皮有些隐隐發麻。
“我就是知道……”蘭香呵呵一笑,“奴是你肚子裏的蟲兒,你的那些兒心思奴門兒清……再說,今日是你生辰,你也該歇着,合當我來服侍你……”
“啊!”沈天福瞪大了眼。
蘭香卻不管沈天福那瞪眼的模樣,笑着撲了上去……
次日起來,沈天福嗓子啞了。吃早飯時,沈氏問她怎弄得,蘭香便替她遮掩說昨兒夜裏酒喝多了些,傷了嗓子。沈天福聽她如此說便看她一眼,複又低下頭去吃飯。吃完飯茶也不喝,忙忙的走了。
沈氏也知道她昨兒夜裏去蘭香房裏歇息,本欲說她兩句,又見她傷了嗓子。便忍下不說。看看身旁坐着的小月兒,端着飯碗,卻沒有吃得意思,似乎是有些走神。也難怪,此時她猶在想着昨兒夜裏的事。
昨兒夜裏沈氏房中的女眷散了後,小月兒便回到後面房中等沈天福。因為按沈氏定下的規矩,這一晚官人應該到她房中歇息。已經等了好幾天了,她不免暗暗的有些歡喜。還特意到妝臺前重新整掠妝容。想着官人今日慶生定是高興,趁着他高興将表哥潘園托付的事與他說了,必定能一說就準。
在後面房中等到二更時分,沈天福還沒進她房中,便把丫頭小玉叫到跟前來說,“你去前面瞧一瞧,外面吃酒的客人可都散了,你爹可曾進內宅來了不曾?”
小玉去了一會兒便回來說,“回娘的話,才将我到前面去,瞧見爹進內宅來,徑往二娘房中去了。我見爹進去了,又在外邊等了一會兒,見二娘房中的丫頭春紅出來端熱湯進去,想是服侍爹和二娘洗漱罷。想來爹今晚是不會來這邊兒了……”
說到後邊兒,小玉的聲音低了下去,因為她瞧見三娘使勁兒咬着唇,臉色都變了,雙手用力的撕扯着手中的絹子。
“刺啦”一聲,小月兒手中的絹子被撕成了兩塊。随即便見她站了起來,走到小玉跟前,擡起手劈頭蓋臉的向着小玉打下去,一面打,一面憤憤然的說,“賊奴才,教你不早點兒去前面接你爹,教你偷懶兒……”
小玉不敢動,由着她打,也不敢回嘴,只是不停的哭着求饒。
小月兒打夠了,方坐回床榻邊,忍不住落下淚來。進這宅子中有一些日子了,她冷眼旁觀,便發現婆婆沈氏只要在她跟前裝作虔誠禮佛,甚事都好說話。而大娘李秀兒雖是正妻,卻性子良善,也沒甚心計,不用忌諱她。唯有二娘蘭香,甚是精明,嘴上也厲害,處處鉗制着她。
盡管自己對官人百般撒嬌,床榻之間服侍得也甚為殷勤,但似乎也奪不了她的寵去。官人有事沒事就喜歡往她房裏跑。婆婆那規矩眼看着也不起甚麽用了。這麽下去,終有一日難免官人對她徹底冷淡,那在這個家裏失去了官人的寵愛,就意味着什麽也沒有了。沒有了地位,沒有了生孩兒的機會,也就沒有了期盼中揚眉吐氣的日子。
一想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