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短見……”說到最後,李老漢已是老淚縱橫。
沈天福屈下一條腿,向着李老漢行了半跪之禮,低首淌淚道,“岳丈,是我對不住秀兒,求你告訴我,她到底如何了?”
李老漢見他已向自己行了半跪之禮,也傷心落淚,方說,“你且起來罷,我帶你去瞧一瞧她。昨兒夜裏……”
原來,昨日永安和隆兒将李秀兒送回娘家後。李秀兒便進到自己出嫁以前的閨房中,躲在裏面傷心哭泣不止。落後李老漢将休書拿去,讓她念給自己聽,到底是為何她官人要休了她。誰料她卻不肯念,只說是自己讓沈天福傷心了,官人不喜她才休了她。
李老漢便說,七出之條之中并沒有這一條,如何能休了她。就算有二百兩銀子做補償,這對女子來說也是恥辱。他要去尋沈家讨個說法。李秀兒卻不許他去。說去了也不能再回去,何苦去讨些氣受。
至晚間,李老漢便端了些粥菜與她吃。誰想她吃了兩口便撂下了,李老漢便說,好歹吃些兒,不可傷身。李秀兒卻道,心中堵着吃不下去。又說了些奇奇怪怪的話,說甚麽那二百兩銀子讓他留着養老,也算是撫養自己長這麽大,自己能盡的一些兒孝心。
李老漢瞧着不好,晚間便格外留心。雖躺在間壁屋裏的床上,卻不曾睡着,不時來到秀兒那邊屋中看看。前半夜,還聽秀兒嗚嗚咽咽的在哭。後半夜過了三更前後,忽沒聽到她哭聲了,倒聽得她房中一聲凳子響。他便趕忙爬起來,奔到自己孩兒房中一看,只見在屋中昏黃的燈光下,秀兒吊在一根從屋梁上穿過來的麻繩上,腳下是一張倒地的凳子。
見此情景,李老漢吓得魂飛魄散,即刻上前将秀兒将那吊繩上抱下來,放到床上。好在李老漢發現得及時,李秀兒還有一個口氣在,只是陷入昏迷之中。于是李老漢趕緊又是掐人中,又是與她喂水,忙了小半個時辰,秀兒才幽幽醒來。她醒來後甚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流淚。李老漢經這一番驚吓,再也不敢離她半步了。好容易捱到天亮,去間壁賣燒餅的蒲四郎家求他娘子來家守着秀兒。自己個兒抽空來西通禦坊找沈天福讨說法。
“岳丈,煩你即刻帶我去見秀兒……”沈天福聽完李老漢的話早已是涕淚橫流。于是永安即刻去雇了頂轎子來,教李老漢坐轎子,自己和慶兒陪着沈天福騎馬望李老漢的茶鋪裏來。到了茶鋪門首,沈天福便讓永安和慶兒在茶鋪中坐着等她,自己随着李老漢走進茶鋪裏間李秀兒的閨房中去。
秀兒的閨房沈天福還是第一次來,房間不大,倒很整潔。李秀兒嫁出去後,李老漢也每日打掃,房中的家夥事還是保持着秀兒出嫁之前的樣子。一個中年婦人正坐在床榻前對李秀兒絮絮叨叨的說着些安慰她的話。而秀兒睜着眼神情木然的盯着帳頂,也不應那中年婦人一聲半句兒。
沈天福三兩步走到床榻前抖着唇喊了一聲,“娘子……”。那中年婦人回過頭來看了沈天福一眼,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李老漢問,“這是秀兒的官人?”
李老漢點了點頭,那中年婦人一聽便猛地從床榻邊站起來指着沈天福的鼻頭斥罵,“看你生得一副好皮囊,如何恁薄情狠心?秀兒我每左鄰右舍看着她長大,品性好,模樣俏,針指女工,上竈抹鍋,樣樣皆是一把好手。你到底嫌棄她甚麽,嫁到你家才小半年,你便将一封休書與她,休了她回娘家。若不是李老漢警醒,此時秀兒怕已經在黃泉路上,你來看得也只是一個屍首了……”
沈天福被那中年婦人罵得額頭上滲出了一層薄汗,偏偏還還嘴不得,似是三歲的小娃一般垂着頭聽娘親的責罵只有聽的份兒。
躺在床上本來心灰意冷,神情木然流淚的李秀兒一聽到那一聲熟悉的“娘子”的喊聲,即刻轉臉過來,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中包含并着驚喜,悲傷,委屈等諸般情緒,扁了嘴喃喃的呼喊道,“官人……”
李老漢見那蒲四郎的娘子猶在絮叨着斥罵沈天福的不是,便知趣的上前将她往外拉,一面拉一面說,“你家四郎才将教我來喊你回去,說他做燒餅忙不過來,教你回去幫忙哩。”
那中年婦人一聽方又絮叨了兩句才出去了。李老漢也識趣的将房門阖上出去到茶鋪中招呼永安和慶兒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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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沈天福見房中只剩自己和李秀兒了,忙三步趕做一步的走到李秀兒的床榻邊,還未說一句話,只是将李秀兒伸過來的手握在手中,大顆的眼淚已經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
第五十三回
“娘子,你怎的恁傻?”沈天福坐到床榻邊将李秀兒的手緊緊的握住哭着抖聲問道。只是一日未見,只見得她已然憔悴消瘦了些,發絲散亂,滿面淚痕,在白皙的脖子上可清晰的見到一條醬紫色的傷痕,想來定是昨兒夜裏上吊時留下的痕跡。
一看到秀兒脖子上的那條醬紫色的傷痕,沈天福禁不住嗚嗚哭了出來,嘴中喃聲道,“娘子,都是我不好,是我對不住你,你定是恨極了我罷。如何你才能消恨,就算是将我的這條命與你我也情願……”
李秀兒從未見到過沈天福哭,更別說是為自己哭,且又哭得如此傷心,心中縱然有些埋怨他的意思此刻也如冰遇火般漸漸消融了。看到他的眼淚,李秀兒心中竟是覺得前所未有的甜蜜和滿足,心道,他到底還是在意她的。于是只見她含淚對沈天福說道,“官人,奴從未曾恨過你,因此奴也不要你的命,若說是奴想要甚麽……”
沈天福聞言止住了哭,看着李秀兒道,“娘子,你想要甚麽?只要是你想要的,甭管多少銀子我也為你買來。”
“那些金銀能買的物事奴都不想要,奴只想要官人的寵愛,只想要和官人相伴終生,即使沒有孩兒也無妨。在奴心中,這一世只認定了官人一人,若是離了你,奴便也活不成了……”李秀兒一口氣将自己心中一直藏着的想法對沈天福說的話說了出來。
若是以前,李秀兒定然是因為害羞不敢對沈天福說出這樣的話,不過經過昨兒夜裏到鬼門關去走了一遭兒,她便覺得自己若是不将自己心中藏着的對沈天福的心意說出,哪一日真和官人分離了,那一定會後悔一生。
聽了李秀兒的這一番肺腑之言,沈天福早就感動不已,一只手一面拿衣袖抹淚,一面哽咽道,“娘子,我原不知你是這樣的想法,此次寫休書與你,也是我和娘親商議,想着你和我一起一生也無子嗣,未免對不住你。想着你離了我出來,能尋個男子過些生兒育女的正經日子,強似與我一起後半生無有兒孫,晚景凄涼。”
李秀兒聽到此處,便拉着沈天福的手欲掙紮着坐起來,沈天福見狀趕忙搭一把手,坐到床榻邊,扶着她坐起來靠到自己肩膀。
又靠到了官人的肩膀,李秀兒竟覺得有些恍惚,但又陡然生出安定之感來。在她心中終于明白為何如此眷戀不舍眼前之人,但凡認定了便生出安定之感,若是沒有了這份兒安定,她便失了心魂,即便是活在這世上,也只是如行屍走肉般活着。
“官人,沒有孩兒又何妨,晚景凄涼又如何,這些都比不了奴如此刻這般靠在你肩膀。你每為奴好,可曾想過奴要的并不是你每覺着好的那些……”李秀兒将自己的心意幽幽的說出。
沈天福聽了此刻幾乎又要墜下淚來,好容易忍住道,“娘子,這一世能娶你為妻,于我來說真是天大的幸事。既已明白了你的心意,你便……”
剛想将那一句“你便随我回去”說出,忽地又想起昨夜裏蘭香對自己說的那話,若是不将自己是女子的事對她說出,就這麽接她回去了,不還是對秀兒不公麽,況她對自己又這般情深意重,不将實話說出來,在自己心中也是過意不去。
躊躇了一番,沈天福便欲将自己是女子的事對李秀兒說出。恰巧,李秀兒聽到沈天福後面欲言又止的那後面的話,便留意着聽他下文。誰知良久也不見沈天福将後面的話說出,于是李秀兒便從沈天福肩膀上擡起頭來,看着沈天福問,“官人,才将你說甚麽話,為甚不說完哩?”
沈天福側頭,對上李秀兒那雙清澈的秀目,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隐瞞下去了,于是便見她略微有些忐忑的說,“娘子,我才将想說得是我既然已明白了你的心意,你便随我回去……不過……”
李秀兒剛聽到前面那随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