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求別中二

第24章 锢魂術

微涼的晚風刮得窗紙沙沙，半新不舊的黛藍色簾子輕輕晃動，熒熒燭火襯得屋子四周圍格外寂靜——鄭林帶着不安推門離開，剩清玄閑閑靠在床架上，雙手環胸不吱聲。

凝黛化為人形，移步到他身邊，“事情難辦麽？”

清玄皺眉，“說不上難辦，卻要費點勁。”

凝黛點點頭，當初她使離魂法，逼盧天闊魂魄，耗費了極大精力。魂魄歸身也同離魂法類似，相當耗費修為。見清玄微眯雙眸，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凝黛瞅着着急，心說，靠人不如靠己。雙手掐個訣，意欲施展回魂法。

清玄不客氣地一掌揮開她，“你那二愣子妖法，醫治個把小妖不成問題。想救人，得再修煉修煉！哎，就想聽兩句好話，這都難辦。得了，去打下手吧，本道救人！”

回魂法說到底是治愈系法術，凝黛作為妖類，擅長法攻，最頭疼的就是治療。方才清玄所為，也就想她服個軟。凝黛不動聲色癟癟嘴，心說，她可是個硬骨頭。事實上，她是摸準了清玄脾性，知道他不會放任不管，才出手的。

“拿着！”清玄胡亂遞過一方白色絲帕，帕子極為素淨，繡上一朵紅色臘梅，大俗大雅。

凝黛不解，“嗯？”

“施展法術很累的，這天氣也怪悶的，淌汗什麽的……”清玄撩了撩頭發，“不影響我的形象。不過萬一不小心影響我的心态，手一哆嗦……”

“行了。”凝黛白他一眼。想要她擦汗，直說就好，用得着繞那麽多彎子，故意吓唬她？被威吓是一碼事，凝黛依舊接過了帕子。

清玄聳聳肩，“好好幹！”

方才清玄承若的一個時辰是靠譜的。這期間，随着清玄源源不斷術法的施展，齊銘白紙般的臉色漸漸回暖。不多時，凝黛聽到低低一道悶哼，緊接着齊銘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雖然齊銘沒有蘇醒，凝黛知道他已然無礙。

反觀清玄，臉色時青時白。長長般的睫毛微微翕動，蝶翼般顫顫巍巍。白皙的額頭光潔若瓷胎，冒出密密的細汗。凝黛暗道，看樣子，确實是累壞了。覺得過意不去，趕緊撚起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拭去汗珠。

凝黛重複着擦汗的動作。約莫盞茶功夫後，凝黛瞥到齊銘眼皮掀動，意味着大功告成了。她心頭一喜，手上動作未免重了些許。

就聽到清玄嘶叫，“謀殺啊！”

“對不住！”凝黛認為是自己莽撞了，忙不疊道歉。

清玄收功，眼珠子一轉，想起什麽似的。凝黛就見他身子顫了顫，仿似一下子被抽了力氣，軟倒在床靠。凝黛納悶，方才殺豬般的叫聲難道不是他的？

“咳咳！才剛耗費了……修為，又被你……挾私……報複。我完矣！”清玄慢吞吞，邊喘氣邊說。虛弱地讓凝黛以為他下一刻就會斷氣。

凝黛嘴角抽了抽，她向來了解他。暗罵他偷奸耍滑，屢試不爽。不過，經他一鬧，原本憂心忡忡的她似乎一下子輕松起來了。

“還……愣着幹嘛？！”清玄摸摸鼻子，“本道……咳咳……寬宏大量，給你個……贖罪機會！過來，扶着本道回去歇着……”

凝黛扯扯嘴角，心說，咱不跟他計較，“好！！”

剛彎下身子，就聽見“啪”的一聲。凝黛先是望了齊銘一眼，他被一記手刀劈得歪在繡花枕頭上，看那樣子，醒來後就算沒有中風也得落枕。随即她擡眸，恰好與清玄對視，她眼神中滿是無奈。

清玄收回手，“疼！哎，又加重了傷勢，咳咳……”

旋即一臉委屈地說：“他需要……多休息！”心頭卻滿是嘚瑟，暗道，小樣，你醒了，可就打擾老子好事了！

凝黛同情地瞅了瞅齊銘，扭回頭攙扶起清玄。就見他哆哆嗦嗦地跨出步子，小碎花步子挪移着，活脫脫八十歲的老頭子。然而他的身量卻不是蓋的，凝黛被他壓得吃力。他的手臂繞着凝黛的脖子，左手狀似無力地垂着，位置距離胸口……不足一拳。

凝黛頓時窩火，而她也不是能窩住火的人，當即橫肘。

“哇！”

聲音比較凄慘，驚動了外面焦急等候的鄭林。

“道長！”急切至極，仿佛下一刻，就要奪門而入。

清玄瞥了凝黛一眼，意思說，看吧，惹禍了！趕緊端正态度！

凝黛無視他，以她本性，索性不幹這吃力不讨好的活了。卻擔心清玄是真的虛弱，不得不妥協。換了個動作，繼續扶着他。

“無事！”清玄滿意了，趕緊回話，“将軍已然無礙。貧道這就出來。”

到了門口，凝黛笑望他——我無法現身，您自求多福吧。就準備放手。

清玄逮住她手，笑嘻嘻悄聲道，“你可以隐身……”

“好！”凝黛毫不猶豫答應了。

于是，清玄以極其怪異的樣子打開門，出現在鄭林及一群下人面前。

凝黛隐着身，就見一群下人張大了嘴，活像能吞下一只蛤*蟆。凝黛忍不住笑了，心說，讓你出馊主意，最後丢人了吧！

大概鄭林心憂，愣了一瞬，就鎮定了。禮貌地行了一禮，“多謝道長！将軍必然好好報答道長！”鄭林邊說眼睛邊向房內斜着，凝黛估摸着鄭林的心早飛到齊銘那兒去了。

“嗯！”清玄點點頭，頓了頓，問，“将軍前段時間是否忘性極大，而且沒有往日活絡？”

鄭林趕忙回神，連連答道，“确實如此。”

想了想問道，“不知道長有何指教？”

就見清玄空出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都是魂魄不穩惹的禍啊！好在貧道及時識破，今日，順道在将軍身上加了一道锢魂術。将軍醒來後會逐漸恢複前狀……”

鄭林接口，語調難掩欣喜之情，“道長之恩，将軍和妾身沒齒不忘！”得到鄭林的話，清玄不甚在意一笑。

凝黛笑看他，那樣子，活脫脫一個神棍在忽悠良家女子。

～

五月的夜，依舊涼如水，齊府角落一間荒廢已久的屋子掩映在夜色下。屋子充斥着灰塵，一股腐舊之氣。這間屋子，平素幾乎沒有人踏足。此刻，面南卻坐着一人。

蕪娘輔一進入屋子，就吹熄了燈籠，等到眼睛适應了黑暗。她摸索着走到那人身側，觑着那人緊閉着眼睛，眉心擰成一團，仿似極為痛苦的樣子。

她不敢随意打擾，立在原地沉默了一陣，等到那人緩緩睜開眼睛，她焦急地詢問，“小四，如何？”

“滾！”被換做小四的那人赫然是之前的乞丐。蕪娘被他豁然拔高的聲音吓了一跳，定了定神，見他雙目怒睜，眼睛布滿血絲，目光卻空洞無邊。

心裏頭有個答案呼之欲出，蕪娘不願相信，她拽緊對襟襖子的圓領，厲聲問，“如何！？”

“啪！”回應她的是臉頰上的生痛。

“失敗了！失敗了！你滿意了嗎？！我永遠都是如今這幅模樣！我翻不了身了！”乞丐小四刷得站起身子，由于屋內黑暗，他跌跌撞撞，絆倒了屋內的雜物。他的額角帶血，血液仍舊涓涓，順着臉頰流下，不多時，就模糊了整張臉。他整個人似處在瘋癫狀态，嘴中不停喃喃，“上天不公，這一切都是我的！我的！是我拼死拼活換來的一切，是我！”

聞言，蕪娘臉色鐵青。他的失敗，意味着她的結束！她踉跄一步，借助破舊的牆壁穩住身子，大聲嚷道，“你不是信誓旦旦，你不是說一定會成功！結果呢！？锢魂術，一道锢魂術就讓你無計可施了嗎？”方才聽府中下人搗鼓，她還不願意相信，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一切都泡湯了。什麽榮華富貴？！什麽錦衣玉食！？什麽解決鄭林！？

蕪娘緊咬着下唇，實在忍不住，沖上前踢了乞丐小四。誰知，乞丐小四一反常态，扭過她的手，就掐上了她的脖子。

乞丐小四聲嘶力竭地喊道，“既然這樣，你就去死吧！”

蕪娘被制住，雙手掙紮着反抗，她被淩空拽起，撲騰着雙腿，眼睛暴突。不甘心，濃濃的不甘湧上心頭！面前的這個人，卻仿似來自地獄的惡鬼，披散着頭發，面目猙獰，讓她掙脫不得！

直到雙眼發黑，意識模糊，她以為在劫難逃時，頸部卻突然一松，她下意識地張口呼吸，直到喘勻了呼吸，她才定下神，認定眼前之人太恐怖，她拔腿欲跑！乞丐小四卻仿佛知道她的意圖，嚴嚴實實擋住她的去路，接着她看到乞丐小四沾滿血跡的嘴一張一合：“我們都不能死！我要他們死！背叛我的，奪走我一切的，我要他們拿命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