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收妖
衆多白衫披發的道士團團圍住凝黛,提劍的提劍,畫符的畫符,紛紛祭出最拿手的活兒,意圖捉住為虎作伥的女妖。往近了看,他們臉上繃得緊緊的,陣勢雖擺的足,倒沒人敢沖鋒做個首義,一時局面鬧得挺僵持。
做道士的總是拿捏着天下蒼生,将正義擺在心尖上的。凝黛法術做的好,唬的一群人心裏頭顫了顫。但他們想到自己身份,萬沒有屈服妖孽的理兒,嘴皮子一哆嗦脫口喝道:“大膽女妖,還不束手就擒!”
有了這聲,其餘人都響應起來。仿似為了證實凝黛必須束手就擒般,衆道士你一言我一語數落出凝黛諸般不是來。
“初五,張家阿虎失了蹤跡,一夜未歸;第二日找到時,陽氣淨無成了幹屍。”
“本月初十,李家阿豹同樣失蹤,到了第二日,也變為幹屍。”
“每隔五日,羅蔭鎮就會有壯年男子無故死亡。看屍體樣子,就知道是妖怪所為。我等應鎮長所求,在此地逗留捉妖。足足布置了五日,擺了七星捉妖陣法,總算是等到你來自投羅網。你這妖孽傷人性命,禍害不淺,識趣的便卸了法術,少受些苦頭。否則,一旦啓動陣法,有你好受的!”
人說先禮後兵,這幫臭道士,來了個反兒,凝黛勾唇冷笑:“你們打不過,就在口頭上放些狠話威脅我。我偏不聽,有本事你們捉了我去。”說着,撐着紅傘旋了個身,掐訣讓傘從手裏淩厲地飛了出去,狠狠地招呼到道士們的臉上。
一群白衣道士耳邊嗡嗡作響了一陣,紅傘帶出的勁風,刮得他們往後退了幾步,幾個人頓時堆成了一團,互相攙着才沒有跌地上,原本的包圍之勢也便被打破。
自不量力的道士,妄想捉住她。凝黛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眼風嗖嗖地夾着寒意,帶着威懾,向他們投射而去。紅傘飛回到手中,凝黛撐起傘,紅色身影移動。
她素日裏穿的是粉色輕衫。衫子有些獨特,在她心生殺意時,就會自動變為妍麗的鮮紅色,代表了她心中對血液的渴望。
此時,衫子變色,凝黛只有一個念頭——殺了這群可惡的道士。
道士們被凝黛妖風傷得挺重,但他們想到,師尊在他們出山前,語重心長地告訴他們——邪不勝正。他們堅強地拄着自個兒平時吃飯的家夥——長劍,互相支撐着,站了起來,一個個挺着脊梁骨,用鼻孔對着凝黛:“妖孽,受死吧!”
說着,他們打算殊死一搏,按照之前安排好的,各就各位,排好陣仗,迅速地又将凝黛圍成一個圈兒。右手将吃飯的家夥翦到後背,左手豎起,念起咒語來。
天色霎時陰沉下來,四周樹木飛速轉動着。
道士們催動的陣法借助天地自然之氣,白雲、清風、樹木被召喚,成為斬妖除魔的武器。不一會兒,白雲黑化,帶來電閃雷鳴,向凝黛擊去;清風抓狂,帶起飛沙走石,拍向凝黛。
凝黛周身現出黃色的光,光暈上是朱紅色的符咒,咒符的力量使勁吸着她,她腳尖離地,困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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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們更加賣力地喃喃念咒,雷電之力加強,像一把白色的巨劍,劈波斬浪,徑直來到凝黛頭頂。道士們施展全力,制造五雷轟頂的效果,想一次做了凝黛。
凝黛是不怕的,她做妖時間不長,法術卻精湛,平白得來了千年妖法外,加上吸食陽氣,她也算個小有所成的妖。一群小毛道士,布的小毛道法,對于凝黛來說,是一碟小菜,她自然不懼怕。她輕輕呼了口氣,吹散身上的符咒。不想浪費時間和道士糾纏,凝黛手指微動施壓,打算破陣。
“一群小毛孩子,誰準你們動她的!”
清越的嗓音,從天邊由遠及近傳來。聲音一出來,凝黛方才施加在道士們身上的威壓頓消,再一看凝黛,僵着身子使不出半點法力了,她瞪紅了眼怨毒地盯着聲音發出的地方。
道士們面面相觑,他們不聾,清清楚楚地聽到的方才那聲音,揣測來人是敵人才對,反倒幫起了他們?鬧不清來者何意,他們警鈴大作,背靠背,詫異而警惕地望向聲音響起的方向。
清玄老遠就感知凝黛的冷意,他扶了扶背上的雙劍,微微跺了跺腳,腳下踩着的薄劍通靈似的加快了速度,“嗖”地一聲竄到了衆人眼前,拉風地旋了一圈,載着清玄又飛了回來。
清玄眯起眼睛,白淨的腮頰往兩邊一扯,露出笑來,先招呼凝黛:“老朋友,又見面了!我就說咱們有緣!”
凝黛遙遙地送了個眼刀,心中不屑地想,誰愛見誰見你去。陰沉着臉,喝道:“滾!”
清玄心中道聲果然如此。回回見到凝黛,一個“滾”字,就是見面禮。他翻着眼白,朝凝黛聳了聳肩,扭了頭,看向依舊處于戒備狀态的道士們,道士們詫異地與他對視。清玄臉色嚴肅起來,一步步向着道士們走去:“誰準你們動她的?”
道士們心道不好,果然來了個敵人。一個傘妖就夠他們折騰了,還出現個幫手。骨子裏犟脾氣驅使他們不退反進,迎上前去,意欲拼個魚死網破。
果真是牛鼻子道士教出的徒弟,清玄心裏好笑,臉上越發板正,手伸向背後的劍柄,逐漸靠攏道士們。
眼看着又有一場惡戰,臨到頭時,清玄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我說,徒子徒孫們,別介,其實我們是一夥的。我也是舒山道士。”說着,他翻了翻衣袖,撈出個令牌,甩給道士們:“看到沒?我是你們師叔輩的!”
道士手忙腳亂接住令牌,狐疑地瞅一眼,令牌雕镂着舒山獨有的天南星花紋,上書小篆——清玄。清字開頭确實是他們舒山的師父一輩。只是,他們在舒山習藝多年,門派裏的師父師叔,自然都識得。此刻突然冒出個生面孔,自稱是他們師叔,本是不信的,但他手裏擁着令牌。一時間,幾個年輕道士都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清玄看他們愣頭愣腦的,好心提醒道:“諾大個舒山,定有個風流不羁,在外雲游的高人。”豎起拇指,指指自己:“我就是那個高人!”
凝黛一聽這話,嗤笑一聲,鄙視地“嘁”了句。清玄扭回頭,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抛出半個媚眼,引得凝黛偏轉了臉,他再次開口:“我就是那個高人,徒子徒孫們,還不快來接見本師叔!”
衆道士還是有些疑惑,其中一個鼓足勇氣向前問道:“如果你是我們師叔,怎麽和妖怪混在一處,喊妖怪作老朋友。”
清玄無力地搖搖頭,輕笑道:“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你們出來混得時候,可了解過收妖道上有條不成文的規矩?”
衆道士你看我,我看你,異口同聲:“沒聽過!”
“哎!”清玄忽然一聲嘆息,“收妖道上有條不成文的規矩,誰看中的妖誰收,不可硬搶別人的妖。這點你們師傅肯定沒交過你們。否則你們也不會懷疑我和妖怪厮混了。”
道士們聽了他的話,皺着眉頭,相互推推,誰也不曾聽過此規矩。
“她!”清玄拔高音調,指向凝黛,“就是我看中的妖,除了我可以收,誰準你們收拾她的!她既然是我點名要收的妖,自然是我的老朋友。我追了她将近一年,都沒收了她,今日好容易遇到她,我都沒動手,誰讓你們胡亂插手,想造反啊!”
道士們被最後一句話陡然尖利的音調,震了一震,頓時恍然大悟。憶起師父說過,有些牛鼻子老道極好面子。想來,眼前就是個好面子的老道,追了妖怪一年逮不住妖怪,偏生還不讓他人插手。這就好比煮熟的鴨子,自己想吃,筷子油膩夾不起來,就不準其他人碰了。
清玄見他們呆住了,湊到他們跟前,笑嘻嘻悄聲問道:“懂了麽?”
衆道士點了點頭。清玄贊許地颔首,順手抽出腰帶上挂着的酒葫蘆,倏地念了個“收”。
凝黛感知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她雙腳不由自主離開地面,擡手想祭出紅傘,猛地記起被方才老道施了定身術。她恨恨一咬牙,瞪圓了眼怨憤地盯住清玄,抵不住葫蘆吸力,最後還是被困在葫蘆中了。
清玄這才收了法術,塞上葫蘆的口。晃着手裏的葫蘆到衆道士跟前:“可瞧見了,妖怪被我收了!徒子徒孫們,清石喊你們回山吃飯!”清石便是道士們的師尊師祖,也是清玄的師兄。
清玄說完這句,呼哨了一聲,吹了個口哨,不知從哪裏飛來把薄劍,青光一閃,他便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