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這回程佩還沒開口, 沈槐主動把手機丢給了她,程佩接過來一看,界面還停留在那則娛樂新聞上,就什麽都明白了。
候機室高大通透的窗外,本就不明朗的天空一點點陰沉下來,沈槐的手指放在咖啡杯上慢慢蹭着,看着四面的烏雲在飛機場上空聚攏, 而後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 暴雨突至。
就像是說好了的,雨水打在玻璃上發出輕微敲擊聲的時候,程佩兜裏的,沈槐的手機響了, 程佩正打算拿出來看,沈槐的手從一旁伸過來,松松地攤在她面前。程佩在心裏嘆了口氣, 把手機放到了沈槐的手上。
“應該是通知航班取消的短信吧。”程佩不甘心地補了一句。
沈槐接過手機,那确實是條短信, 但不是航空公司發來的,而是前些天他借口醉意,懶得拉黑的那個陌生號碼。
“今天又被導演罵了,我最近狀态不好, 這部片子可能要撲街。”
“上映的時候你會去看嗎?雖然我表現不好,但電影是很好的,我有一句特別喜歡的臺詞‘我有兩個硬幣, 只夠打一次電話’。”
“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到時候你就知道這句臺詞是什麽意思了。”
“好不好?”
沈槐咬了一下牙,想忍,但還是忍不住心口泛酸。外面轟隆隆滾過雷。
“程佩,你去改……”
“老板,航班取消了,我們定明天走嗎?”
程佩看過來,見沈槐一臉六神無主。
“改什麽?”
“……沒什麽。”
沈槐站起身:“定最早的,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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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剛差點讓程佩改簽到任垠予劇組的拍攝地,他究竟在想什麽?
于是沈槐幾乎是馬不停蹄地逃走了。
任垠予發現自己沒被拉黑,也不像之前那樣忍耐,開始每天都給沈槐發短信,有時候一天能發十幾條,每條發出去都害怕會被嫌棄但同時也期待着會被回複,結果是他既沒有被嫌棄也沒得到過一條回複。
心裏有了盼頭,任垠予算是穩下來了,演戲的時候也能集中注意力,表現力慢慢回升,連帶着衛昆和潘麒着急上火的口腔潰瘍也見好了。
劇組多少是被任垠予耽誤了幾天進度,衛昆拍這個片子的預算十分有限,生怕進度要拖進春節,到時候不論是人工器材還是住宿,那費用能吓死人,臨近殺青的那幾天進度趕得飛起,任垠予幾乎沒時間睡覺,給沈槐的短信數量便驟減,他心裏暗自幻想,沈槐會不會因此多想一些呢?
然而殺青那天,任垠予被灌多了酒,再加上長期勞累,病倒了,昏睡一天一夜,清醒過來找到手機,面對的仍舊是自己自言自語一般的短信界面。
任垠予突然意識到什麽,僵硬着臉轉向旁邊在給他削蘋果的潘麒。
“潘麒,短信如果被拒收了,我這邊是發現不了的嗎?”
潘麒專心致志搗鼓那個被他削得坑坑窪窪的蘋果,沒擡頭,随口道:“好像是吧,短信又不是微信,看得到被拉黑。”
任垠予被當頭一桶冰水,徹底石化。
他這一個多月孜孜不倦,時常蒙在被子裏滿臉通紅地發短信,結果沈槐很可能早就拒收了,什麽都沒看見,而他還像個傻子一樣,對着垃圾箱說他的後悔,承諾,和情話。
“想知道有沒有被拒收,打個電話不就行了。”潘麒總算把蘋果削好了,一邊遞過來一邊說,見到任垠予又是那幅失魂落魄的模樣,才猛然驚醒,老天爺噢,這世上會拒收任影帝短信的,除了那個沈老板還有誰啊。
“我我我,我亂說的,我也不清楚,好久沒發過短信了,被拒收應該會提示吧?沒提示應該就收到了,肯定收到了!”
任垠予盯着手機,眼神像死囚盯着繩圈,在潘麒像看恐怖片一樣捂住了眼睛的時候,任垠予把電話撥過去了。
這麽久了,他不敢聽沈槐的聲音,怕自己會崩潰,會太想念就不管不顧跑到他面前求他,求他不要抛棄自己,然而這個時候,在極度的期盼中,他腦中龐雜的回憶混亂交織,竟然想不起沈槐的聲音。
直到聽筒裏傳來跨越幾千公裏的熟悉的聲音,讓他的心髒終于落到了原處。
“喂?”
沈槐被鈴聲吵醒,迷迷瞪瞪就把電話給接了,那頭半晌沒聲兒,他才想起來去看來電顯示,然後就愣了。
沈槐這邊天還沒亮,跟國內有七個小時的時差,他此時也忘記訓斥對方,而是坐在異國他鄉的夜裏,跟着電話那頭沉悶的呼吸,靜默不語。
很久,對方才開口:“我以為你又把我拉黑了……短信不會顯示有沒有被拒收,所以我就……”
任垠予的聲音膽怯極了,沈槐能想象到他那小可憐的模樣,于是笑了一下,氣音通過遙遠的電波,還是清晰地傳了過去,他笑完便有些懊惱,但已經來不及了,對面是個十分會順杆爬的主兒。
沈槐明明一個字都沒說,但那好像融冰的笑聲讓任垠予咚咚跳着的心髒又被拽了一把似的,差點蹦出來,他雙手握住手機,語無倫次地:“我,我昨天殺青了,明天就回去,我可以,就是,那個,我可以去找你嗎?”
“我在赤道內亞。”
“啊?”
“我不在國內。”
任垠予失落地垂下肩膀,下一刻卻又振奮起來。
沈槐沒有拒收他的信息,那麽那些短信他一定都看過了,而且他也沒有立刻挂斷電話,還告訴自己他在哪裏。
四舍五入,不就等于和好了嗎?
“任垠予。”
任垠予差點兒喊“到”。
“我看到你的新聞了,你既然已經看了醫生,醫生應該會告訴你該怎麽辦,別太糾結過去的事了,你是個非常有魅力的人,以後會有合适你的人出現的。”
任垠予張了張嘴,明明沈槐看不到,他還是捏了一下鼻梁,把眼淚忍進去。
“我只要你。”
沈槐在這頭輕輕擰眉,不可避免地感到鼻酸,正要說什麽,房門便被敲響了,老胡在外面急躁地喊他,沈槐剛剛拿開手機準備回應的時候,就聽到窗外從遠及近,一陣讓人發毛的,帶着惡意的喧鬧迅速靠近。
沈槐迅速起身,想去窗邊看一眼,這時候一塊磚頭抛了上來,沈槐側身躲過,擡頭看一眼洞開的窗戶,還沒反應過來,下一刻一個點着的啤酒瓶就從那個破洞扔了進來。
瓶子裏是帶酒的,正好摔在床上,頃刻便把整張床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