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任垠予警惕了很多天, 最終發現,袁喊是真的放棄了。
他猜測那段引起一堆亂七八糟猜測的錄制之所以能夠放出來,除了自己沒有阻止,袁喊也一定沒有阻止,他們倆都想坐實那句話——“我放棄了”——任垠予不希望袁喊反悔,袁喊估計也不希望自己有機會反悔。
任垠予松了口氣,并不想探究袁喊做這個決定的原因,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要開機了, 要去南方拍兩個月,日程緊鑼密鼓,應該沒機會回家,任垠予想在走之前好好跟沈槐溫存幾天。
他讓潘麒幫買了食材送到家裏, 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做菜,到傍晚時分沈槐還沒有回來,任垠予對沈槐的工作不怎麽了解, 只知道最近有個競标在做,想來應該很忙, 打了兩次電話沈槐都沒接,任垠予只好按捺住自己要春游的小學生一樣的興奮勁兒,開始轉移陣地,打算把今晚的主戰場再檢閱一遍。
任垠予換了幹淨的床單, 還從記憶深處挖掘出過世很久的奶奶怎麽把被子拍松軟的技巧,試驗了幾次,将燈光調到最舒适的亮度。床鋪看上去太舒服了, 任垠予忍不住躺下去,沈槐換下的睡衣搭在床尾凳上,任垠予盯着看了一會兒,還是屈從于內心,伸手勾過來,抱在了懷裏,淡淡的沈槐的味道,搔在他的鼻尖。
任垠予把手伸進居家褲裏,在柔軟寬松的棉布下面,肆無忌憚地活動,想着沈槐的裸體,把臉埋進了那件纏成一團的睡衣。
他在床上平複呼吸,慢慢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個多小時以後了,他責備自己睡過了頭,忙起床去看沈槐回來沒有,迎接他的只有空屋子和桌上處理好還未下鍋的食材。沈槐應該是在外應酬不回來了,任垠予有些失落,看了看自己手上還抓着的睡衣。
劇本早就熟讀了,實在沒有別的事情做,任垠予從睡衣上得到了啓發,跑去沈槐的房間挑他的貼身物,想帶一樣走,不然兩個月太難熬。
然後他就發現了表演班的資料。
任垠予有些疑惑,這厚厚一沓,還有筆記标注,字跡不是沈槐的,任垠予見過不少沈槐的文件,應該是程佩的,他又翻了兩頁,發現自己的名字被圈了出來。
任垠予預感到了什麽,直接掏出手機撥給程佩。
“喂?”
“你們今天在外面應酬了?老胡在嗎,需不需要我去接?”
“沒有啊,他今天上課……咳咳咳。”
“……上課,上什麽課?”
Advertisement
“沒,沒什麽,我咳嗽來着。”
“……”
“哎呀算了,他也沒跟我交代別告訴你,應該沒事兒,沈總他最近在上表演課,就是你以前跟過的那個老師。”
任垠予頓了頓,手指不由自主捏緊了手機。
“他好端端的玩這個幹嘛?”
“我怎麽知道,這得問你啊。”
任垠予挂了電話,捏着那沓紙,心跳漸漸快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正是因為不知道,才更加恐懼。
樓下傳來動靜,任垠予放下東西,走出去,看到沈槐站在門口,老遠就聞到酒氣,身形不穩,一手扶着門,擡頭朝任垠予這兒看了一眼。
沈槐的眼眶通紅,那透着寒氣的一眼讓任垠予覺得呼吸一窒,心髒懸了起來。
“你喝酒了?”任垠予走到沈槐身邊扶住他的胳膊,手指都僵硬起來,但還好沈槐沒有推開他,而是順勢躺到了沙發上,不發一語。
任垠予站在沙發邊看了他一陣,沈槐擡胳膊擋着眼睛,軟軟地躺在那兒,似乎除了疲憊并無其他,任垠予回過神,趕緊去倒了杯牛奶化了塊糖進去,端到沈槐旁邊。
“起來喝一點,解解酒,你還有力氣泡澡嗎?沒力氣的話我們上樓睡了。”他攬着沈槐的肩膀,低聲哄,沈槐也沒有拒絕,甚至比以往要乖順很多,接過杯子一口氣喝了半杯,牛奶沾了一圈在嘴唇上。
任垠予伸出手幫他輕輕抹掉,語氣裏有微微的讨好:“我去拿牙刷來幫你刷個牙,嗯?”
沈槐低垂着眼,點了下頭。
任垠予站起身走開,往返的幾步路,無數雜亂的念頭閃過他的腦海,但他一個都抓不住,一個都不想抓住。
任垠予幫沈槐刷牙,兩個人很近地,面對面挨着,任垠予拿那柄纖細的牙刷仔細地蹭着沈槐的牙齒,在牙龈處放輕動作,而沈槐就這麽淡淡地看着他,畫面溫柔且溫情。
刷完了沈槐就站起身自己去漱口,然後用涼水洗了把臉。他擡頭看鏡子,看到自己滿臉再也繃不住的裂縫。
左右不過是被玩了。他對自己說。惡心幾天就過去了。
然後他走回客廳,看任垠予站在那,呆呆看着自己,手上還拿着那支牙刷。
沈槐想跟他說別讓牙膏泡沫把地毯弄髒了,但察覺的自己還想再磨叽的心思,有些憤懑,出口的話就變成了打過數番腹稿的那一句:
“你是覺得袁喊喜歡我,你也想試試?”
任垠予懸了半天的心不翼而飛了,他的胸膛一下就空了。
“……你說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沈槐走過來把任垠予手裏的牙刷抽了,不知道該放哪,索性輕輕一抛,丢進了垃圾桶。他擡眼看着任垠予,被水沾濕的睫毛下面,是受傷的一雙紅眼,“可我怎麽想,也只能想出這個答案了。”
“我去了你以前學習的那個表演班,上了幾天表演課,雖然學不會,但好歹能看出點門道來,任垠予,你在我面前不止演過一次戲吧。”
“我……不是的,我沒有,你聽我說,我只是想哄你開心……”
“上次袁喊那件事,被你轉移注意力,我有好幾件事沒有問清楚,你一開始接觸我,說你的影帝是公司幫你買的,跟我示弱賣乖,其實你是伯勞的搖錢樹,我該求着你才對,買影帝根本就是扯淡,還有後來你把我惹惱了,又拿着你那導演當了家底拍電影的鬼話來我這裏裝可憐,兩次都讓我覺得你是來讨好處的,來做交易的,讓我放松警惕,跟你玩。”
沈槐笑了一下:“這麽随口就來的謊話,你撒得一點兒都不經心,是因為你确實一開始只打算跟我玩吧,把我哄上手再說,就算以後被戳破了,也沒什麽關系,反正我在你眼裏,就是裝孫子哄一哄就能飄飄然的傻逼。”
“沈槐,那是一開始!一開始我只是想快點接近你!”
“為什麽接近我?”沈槐直視着任垠予完全慌亂的一張臉,分心才想着他現在是不是也在演戲,“你已經是影帝了,摸爬滾打了這麽些年坐上影帝難道就是為了找金主?別跟我說你那時候就看上我了?”
任垠予知道這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沈槐沒有證據的,袁喊都沒有證據,證據是他的心,是他那時候一個可笑而瘋狂的歪念,只要他不承認那個念頭,那個念頭就不存在。
“我是對你用了些手段,但那有什麽關系?你根本不喜歡我這樣的,你那麽花心,那麽高高在上,我要怎麽樣才能入你的眼,我當然只有……”
“別說了。”
沈槐突然往後退了兩步,失去了所有力氣一樣,跌坐在沙發裏。
“別說了,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任垠予僵在原地,足有十幾秒,才顫抖着說:“你不要生我氣,不要這麽說,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你不喜歡的,我以後再也不做了,我再也不跟你撒謊了,我,我以後……”
“以後什麽?”沈槐擡起眼來,他的睫毛已經幹了,眼眶裏卻蓄滿了水,任垠予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淚,“你現在還在撒謊,你就直說你接近我是因為袁喊,是因為想玩玩袁喊得不到的人,會怎樣?我現在還有能力弄死你不成?何況我也……”
“我也舍不得。”
任垠予腳步虛軟地往前走了一步,慢慢在沈槐面前跪下來,跪在他腳邊。
“你別趕我走。”
他只說得出這一句話。
沈槐看過來,他的眼眶終于盛不住那滿溢的淚了,大顆地滾了出來。
“我以為你跟他們不一樣,你那麽執着,那麽義無反顧,我都被你弄得昏頭了,以為自己真的配得上這樣的感情,其實你根本不執著,也沒有義無反顧,你可能就是想玩玩,玩到一半不小心動心了。”
任垠予低下頭,捧着沈槐的一只手,整個人都被攪碎了,希望渺茫地說:“是的,我動心了,我真的喜歡你,是真的。”
“真不真無所謂了,我對你不也是半途才……我就是太失望了。”沈槐看着天花板,目光渙散,“你打算騙我到什麽時候呢?你對我笑,你把自己繃緊了做出來的那些樣子,你就仗着那些面具不是實打實的會被我逮到,你就戴着那些面具騙我,你以為我會喜歡嗎?我以前是喜歡,但時間久了,我能看不出來嗎?是,我花心,高高在上,我真不是什麽好人,但我一絲一毫沒騙過你,我也不會覺得,對你耍手段也不要緊。”
“我被你的執着打動了,結果那是假的,我喜歡你對我笑跟我撒嬌,結果那也是假的,我現在無法确定我喜歡的你哪部分是真的,我無法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
“所以你走吧。”
任垠予緊緊抓着沈槐癱軟無力的手,這一次他竟然沒有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有偏差了 這應該不是總體甜 應該是一半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