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任垠予的新戲是部徹頭徹尾的個人電影, 百分之七十都是獨角戲,講一個無法适應社會的青年離群索居,企圖用逃避來保住自己的人生。
任垠予在電影裏勢必要扮醜了,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瘦削枯槁孤獨恍惚,敲定合作的那天開始,任垠予就開始節食了。
“其實你何苦把自己搞得那麽累, 這部片子雖然是衛昆的, 但題材太奇怪了,到時候能不能在國內上映都不知道,我們工作室剛弄起來,你接這種報酬低又辛苦的片子, 怎麽想也不合時宜。”
文娅還有些耿耿于懷,在看到任垠予的午飯是兩片清寡的雞肉配白水焯過的蔬菜的時候,更加無法理解了。
“我覺得這部電影是個很大的挑戰啊, 再說你不是幫我接了真人秀嗎,那個錢多又輕松, 補回來了。”
任垠予一邊往嘴裏“喂草”,一邊盯着手機,文娅知道那頭是沈槐,她是沒想到的, 這兩個人還真的談起來了,放在過去她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那是個大靠山, 但現在沈槐的情況,她覺得以任垠予如今在圈裏的地位,真的不必冒險。
“任垠予。”文娅伸手叩叩桌子,“我從伯勞出來,跟着你幹,你不會讓我喝西北風的對吧。”
“那當然了。”任垠予頭都不回,還是盯着手機,手指動得飛快,活脫脫網瘾少年。
“那我以十八年從業經驗告訴你,你最好跟沈槐斷了,你會聽嗎?”
任垠予面上毫無波動,單手有點了幾下鍵盤,把信息發完,才放下手機看向文娅:“不會。”
雖然早料到了,但任垠予那麽幹脆,一點點為難都不表現,她還是有些傷心,為自己以後的每個日子都要提心吊膽任垠予性向曝光而傷心。
文娅嘆口氣,雖然知道愛情都是控制不住的,但放在任垠予身上,她還是有些不解:“你是我見過的最愛這行的演員了,而且你現在勢頭最好,盯着你的人多了,你難道都不擔心出點事情,你一晚上就能毀透嗎?”
任垠予點點頭:“擔心啊,但是每次去見他,比起擔心被拍到,我心裏都是高興更多,文姐,我上學的時候沒怎麽談過戀愛,入圈以後就一心撲在工作上了,他是我二十幾年遇到過的最讓我牽腸挂肚的人,我覺得我對他的欲望,跟剛剛進圈的時候對演戲的欲望是一樣的,我肯定不能放下。”
“呃。”文娅聽他這麽直抒胸臆,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了,“那我暫時不勸你了,你一直目标都挺明确的,別人說什麽也不頂用。”文娅站起來,自覺沒自己什麽事了,還是去叮囑一下潘麒,任垠予出行,特別是去見沈槐,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更要緊。
“文姐。”
哪知道任垠予又叫住她,她回過頭去,見任垠予一副為難表情,躊躇幾秒才繼續道:“我也沒什麽朋友,潘麒他沒談過戀愛,我也只能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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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娅轉過身來,認真溫和:“你說。”
“你跟你老公撒過謊嗎?”
文娅努嘴想了想:“肯定是撒過的,不過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
任垠予沉默地垂下眼簾,文娅少見他露出這種幾乎有些軟弱的表情,任垠予從來到她手底下開始,一直是個很有韌性的年輕人,偶爾露出的野心也十分尖銳,果然戀愛會讓人不一樣啊。
文娅這麽想着,幹脆坐下來,想當一回知心姐姐,如果能趁機再勸勸任垠予那就更好了:“怎麽了?沈……你對象有什麽瞞着你的事嗎?”
“他瞞着我?”
文娅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沈槐是名聲在外的,典型的花花公子,任垠予也說了,他沒什麽情感經歷,文娅理所當然覺得任垠予這種小年輕會被騙。
“不是他瞞着我。”任垠予慢慢搖了搖頭,“是我。”
文娅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成年人嘛,你待的圈子又複雜,有些事情不說也沒什麽,你談個戀愛不容易,重點是現在開心就行了,不是做多麽對不起對方的事情就行……你沒出軌吧?”
任垠予立即搖頭:“怎麽可能。”
“那就行了。”文娅對扮演知心姐姐失去興趣,站起來拍拍任垠予的肩膀,“你多操心下保密性就行了,那個沈……你對象啊,怎麽說呢,你別不高興,那是個高手,就算被你瞞着一兩件事也肯定不會吃虧的,我還想叫你別吃虧呢,哎。”
文娅走了,任垠予沒得到什麽建設性的回答,有些煩躁地用叉子戳雞肉,手機震了一下,是沈槐發來的新消息:對了待會兒我要去見袁喊,跟你說一聲,別不高興啊,再怎麽說也該見一面整理清楚。
任垠予腦海中閃過袁喊差點兒親到沈槐的畫面,手上一用力,塑料叉子就斷了。
沈槐追着來了下一條消息:你乖乖的,晚上賞你。
任垠予狠狠地盯着手機,文娅說的沒錯,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要拿捏誰都是個高手。
今天見面,是袁喊約的,沈槐早就想當面跟他談談了,當即答應下來,地方由袁喊定,袁喊猶豫了下,說要不去藤閣吧。
“要不換一家?”沈槐在電話裏笑着,“我喜歡那家做的菜,就想去那好好吃飯,要不以後去了想起你,別扭。”
袁喊沒想到他把話說得那麽殘忍,一下子手機都有些拿不住了。就算他們分手後,沈槐也沒跟他說過一句重話,甚至比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要紳士許多。袁喊不是沒有想象過他表白後沈槐會改變态度,他跟沈槐的時間不短,知道沈槐料理前任都快準狠,所以才覺得害怕,猶豫到今天,但真的到這一步了,沈槐只是笑着說“別扭”,他都受不住。
袁喊閉了閉眼睛:“那更得去藤閣了,你喜歡那裏的菜,去了都會想起我。”
沈槐似乎笑着嘆了口氣:“以後不能去了,袁先生這是奪人所愛啊。”
袁喊幾乎把牙龈咬出血來。
沈槐到底還是去了,推開小包廂的門,見袁喊已經坐在裏面,他腰背筆直,單是靜靜坐着都有種氣度,不先聲奪人但也不容忽視,沈槐欣賞他,看到他的時候,還是有一瞬的不忍心。
“不好意思來晚了。”沈槐自己拉開椅子坐下。
“跟我就別客氣了。”袁喊伸手給沈槐倒茶,但沈槐坐得離他有些遠,雖然是小包廂,但也是四人桌,袁喊只好站起來,把杯子放到沈槐手邊,又順勢在沈槐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沈槐笑了一下,不以為意。
袁喊回身招呼服務生上菜,很快桌子便擺滿了,都是沈槐愛吃的,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帶我來這兒吃飯嗎?”袁喊幫沈槐夾菜,哪怕是他們倆打得火熱的時候,袁喊似乎都沒有這麽親昵的動作,他總是在克制自己,“你跟人談生意,桌上那幾個人看不上我,說你品位變壞了,你笑着說他們眼界短,說以後想跟我同桌吃飯都排不上號,然後你……”
袁喊想起什麽,目光都變得溫柔,他擡手在盤子裏挑了最大的一只蟹,雖然夏天的蟹個頭小,滋味也一般,但仔細挑,還是能挑出幾只肥妹的六月黃。
“然後你給我剝了一整只蟹。”
袁喊掰開了蟹肚,卸下蟹腿,動作利落地将蟹肉挑出來放在幹淨的碗裏,推到沈槐面前。
“美食不可辜負。”沈槐也挑了一只,剝好給袁喊,“有什麽話吃完再說吧。”
沈槐從包廂出來,打算找地方抽根煙,他身後袁喊還坐在那,眼圈通紅。
他把該說的都跟袁喊說清楚了。
他現在跟任垠予在一起,真心的,而且跟袁喊的那段,早就過去了,當初沒有發展成真感情,現在就更不會了。
袁喊問了他那個經典問題。
“那你有一點點,哪怕一點點喜歡過我嗎?”
沈槐想了想,點了頭。
他對哪個情人都是喜歡的,只是他仔細想了,對袁喊多少還是要不一樣些的,袁喊忍耐着對他的感情,其實他也忍了,他忍住了對袁喊占有欲望和更深層的興趣,放了袁喊走。他把這些話說給袁喊聽,袁喊的眼睛亮起來,他又接着說:
“但是忍一忍就能忍下來的,又能經得住多少別的考驗呢?你這三年裏還想着我,是比較稀奇的,但我三年前忍過那一會兒,就把你忘了,當初的我沒什麽耐心,現在的我就更沒必要讓你惦記了。”
袁喊就有點要哭了,沈槐坐在那尴尬,就說出來抽煙。
結果他剛走到門口,迎面遇上一行人,打頭的見到他也有點尴尬。
這人是個官二代,沈槐以前跟他關系還不錯,但最近有事相求,約了好多天約不出來,今天早上還又約了一遍,人家說不在國內,結果就在本市碰上了。
“剛飛回來?”
沈槐率先出聲,對方也順着臺階下了。
“是啊,過來随便吃個飯。”
沈槐往他身後看了看,有幾個臉熟的,都是二代三代,要是能坐下來一塊吃飯,是個很不錯的名單,于是他上前一步:“我這邊剛剛結束,不介意的話我加塞一個?這頓我請,就當給你洗洗塵。”
對方正要說什麽,眼神突然停在沈槐身後,沈槐回過頭,袁喊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了,走到他旁邊,臉上已經沒什麽痕跡了,除了鼻尖還有點紅,反而顯得氣色好。
“袁喊?”那官二代有點兒驚喜。
“我是。”袁喊主動伸手,對方忙不疊上來握,俨然一副粉絲模樣,激動得不行。
“沈總我就不耽誤你了,下次你有空我再約你。”袁喊這麽說,卻并沒有要走開的肢體動作,還是穩穩站在原地,沈槐蹙眉,想接話說“那就不送了”,結果官二代還是快了他一步。
“沈總是跟袁喊一塊吃飯啊?不是,你不早就把伯勞送姚奕了嗎,難不成還是想往娛樂公司這塊東山再起?”
袁喊看着沈槐笑:“沈總要是真有這個想法就好了,我肯定上趕着。”
沈槐頭有點兒疼了。
果然,官二代話風變了,要拉着沈槐袁喊一起吃飯,說什麽娛樂這塊他一直有興趣,想跟着取取經,其實沈槐看得出來,他就是想跟袁喊吃飯,有意無意老去拉袁喊的胳膊,剛剛還是粉絲的樣子,這會兒已經蠢蠢欲動有些想越線了。
袁喊卻笑着跟他走。
沈槐看不下去,一把把袁喊拉了回來。
“你不用去。”
袁喊面不改色。
“我去的話你這頓飯就事半功倍了。”
“用不着你幫忙,你以為你是誰,你現在還用得着賞他們這種人臉?”
“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麽。”
袁喊想要掙開沈槐,沈槐咬了咬牙,低下頭湊近他的耳朵。
“我不會再給你剝蟹了。”
袁喊僵住了。沈槐放開他朝前走,結果沒走出兩步,袁喊越過他,朝那幫面露不虞的人走過去,陪上笑臉。
袁喊經過沈槐的時候,低聲說。
“沒關系,我給你剝。”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天通宵工作了 睡了兩天才緩過來 以後更新慢慢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