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槐已經三天沒有消息了。
任垠予坐在車裏, 低頭看着膝蓋上的手機,随着車子行進,手機在他膝蓋上一晃一晃的,擺不穩,但他偏不揣起來,就這麽癡傻一樣地盯着,仿佛在盼望手機的下一晃是震動, 屏幕能亮起來, 顯示沈槐的名字。
潘麒坐在前座,頻頻扭頭看他,大概猜得出他在等誰的電話。
“予哥,我們快到了, 等見了文姐……你問問?”
任垠予心不在焉:“問什麽?”
“就是,問問沈總不在了,公司裏的分配什麽的……”
任垠予頓了頓, 總算把手機揣起來了,目不斜視地看向前方:“沈槐走了, 我就不是任垠予了?”
如他所說,任垠予走進會議室,所有人都起身跟他打招呼,上至各部門總管, 大小股東,下至新簽藝人,記錄人員, 這間近百平的會議室坐滿了人,該叫來的都叫來了,比年終會議人還多,全是因為東家易主的事來開首次會議的,彭儒林坐在副位,而主位還空着。
任垠予在文娅身邊坐下。
“袁喊還沒來?”
文娅疑惑:“袁喊幹嘛來?”
這個時候又有人進來了,是穿着休閑幹練的姚奕,身後跟着個高挑的男秘書。任垠予看了她一眼,心想伯勞也有姚奕的股份?倒是沈槐的作風,跟過他的都不虧待。
任垠予沒興趣,低下頭繼續盯沒有半點動靜的手機,結果耳邊就響起了一個女人通過麥克風說話的聲音。
“各位好,我是姚奕,伯勞的新任董事長。”
任垠予皺眉,擡起頭,看向坐在主位的姚奕,姚奕正溫和地笑着說話,發覺任垠予的目光,微微板臉,坐姿都調整了一下,不對着任垠予。
任垠予有點兒發蒙,看了一圈在坐的人,職位低的都拿着姚奕猛瞧,顯然是第一次見,但職位高的,包括文娅,看姚奕的目光顯然不是第一次知道這女人是新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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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袁喊嗎?”任垠予不由發聲問。
文娅扭過點臉來:“什麽袁喊?哦你還惦記你偶像跟咱們的那個合作項目啊,我聽說簽下來了,新老板接手完了就啓動。”
任垠予眉越擰越緊:“沈槐沒把公司賣給袁喊?”
“啊,沒有啊,你聽誰說的?我以為你跟沈槐最近你清楚呢,這賣給姚奕不還是……”文娅沒說完,擡起眼看向任垠予的眼神叫任垠予知道,他這位從不幹涉他私生活的經紀人,對他和沈槐的事門兒清,不僅如此,可能還對他都不知道的事門兒清。
任垠予又看了看姚奕,但目光有些對不了焦了,他的腦海中浮現沈槐站在陽光底下,擡起頭看着自己,嘴角挑起來,任垠予從來沒被人用那麽寵溺的聲音哄過:“不訂婚了,訂婚的錢拿來給你壓新聞,不然你那麽傻兮兮的樣子,傳到網上會掉粉的。”
任垠予的腦子裏“铛”的一聲,好像一口沉重的鐘,朝他擺過來,頃刻間就把他砸扁了。
他真蠢,真蠢。
椅子倒地的聲音打斷了正在說話的經紀部門主管,所有人驚詫擡頭,就看見任垠予瘋了一樣沖出會議室,文娅也給吓着了,但在其他人朝她看過來的時候,還是反應極快地打圓場,并且技術比潘麒好多了。
“不好意思,垠予他家裏突然出急事了,不好意思。”
姚奕翻了個大白眼,很有種“這小妖精完全不把老娘放眼裏”的意思。
而任垠予沖出會議室,打沈槐的電話,卻怎麽也打不通,他已經把事情捋順了,就想跟沈槐證實,沈槐并沒有跟袁喊舊情複燃或者藕斷絲連,袁喊并沒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把沈槐攻陷了還讓沈槐送公司來示愛,而沈槐答應他的事,沈槐做到了,他把伯勞給姚奕,那姚奕跟他現在肯定沒關系了。
任垠予一邊焦急地重撥着號碼,一扭頭,目之所及的畫面,再次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有人坐在走廊上看報紙,娛樂版正沖着任垠予,沈槐和姚奕在巴黎時裝周被拍到的那張照片被P了一道裂紋上去,标題是《那些失敗的商業聯誼》,副标題:嫁入豪門指南。
任垠予關了手機走過去,在人家對面蹲下來,那人被吓到,要站起來,任垠予搖搖頭:“沒事,你看你的。”
對方意識到他在看報紙,只好尴尬地支在那,任垠予的目光一行行掃過去,這篇新聞盤點了一些失敗聯姻的八卦,着墨最多在沈槐的這次,主要是男女主角都十分符合群衆對豪門權貴的幻想,這麽相配的一對還是黃了,寫稿的小編似乎都扼腕不止,任垠予起先看得高興,慢慢就難受起來了。
任垠予蹲在那又花五分鐘看完了末尾的“嫁入豪門指南”,跟看報的人道了謝,默默走到一邊,繼續撥沈槐的電話,沈槐仍舊沒有接。
這個時候任垠予才總算想起來,自己不聯系沈槐,是因為誤會他跟袁喊,那為什麽沈槐三天都不聯系自己呢?
我哪裏得罪他了?
任垠予急了,隐約覺得哪裏不對,直接沖去了沈槐的公司,前臺還是那個前臺,沒換,任垠予拉下口罩,那姑娘就直接給他刷卡放行了,然後他直接沖到沈槐辦公室,被程佩攔在了門外。
“沈總不在。”
程佩沒有說假話,看他着急,還悄悄補充了。
“沈總最近家裏出事了,會很忙。”
任垠予心一下子提起來:“出什麽事了?”
程佩不說,任垠予就試探。
“是跟他悔婚有關嗎?”
程佩雖然不清楚細節,但憑她推測是有關的,任垠予一看她神情,就明白了,心裏更是像被搗了一拳,他正想說什麽,突然發現程佩往他身後看了一眼,任垠予迅速轉過身,果然,站在他身後,看樣子正準備走開的,是沈槐。
任垠予也不管這是公共辦公區了,上前一把抓住了沈槐的胳膊,有一堆人在看他,他雖然戴着口罩,但早就被認出來了。
“怎麽不接我電話。”
沈槐沒什麽表情:“進去說吧。”
任垠予跟着他進了辦公室,門一關,只有兩個人,沈槐身上那種有些刻意的氣息更加明顯了。
“喝什麽,我叫佩佩送進來。”
任垠予拉下口罩:“我不渴。”
沈槐擡眼看一眼任垠予,那人目光灼灼,死盯着他,沈槐本來這幾天就累得要死,此刻還要打起精神來應付任垠予,都想嘆氣。
他确實嘆氣了,微不可察地,輕輕地嘆了一下,然後馬上笑起來:“這麽着急跑過來,想我了?”
任垠予一聽,心涼了半截。
沈槐竟然跟他演戲。
“我聽程佩說了,你家裏出事了。”任垠予不管了,直接走上前,“是因為跟姚奕悔婚有關,那就是跟我有關,你這麽累,都是我害的,我還……”他想了想,還是不想把自己聽信謠言的事情說出來,太蠢了,“你為什麽不跟我說呢?就算我幫不上忙,你也應該跟我說啊。”
沈槐低垂着眼,又笑了一下,然後他看着任垠予。
“我這幾天太累了,就忘了,不是存心的,何況就像你說的,你還真幫不上什麽忙。”
沈槐肯承認,任垠予就放了一半心,他走上前拉沈槐的手,“你家裏的情況很嚴重嗎?”
沈槐半開玩笑地:“挺嚴重的,說不定會被趕出家門,以後當褲子也包不了你。”
任垠予抿着嘴,擔憂地望着他。
“吓你的,”沈槐在沙發上坐下來,姿勢惬意,雖然看着有些疲憊,但仍舊讓人無法想象他落魄的樣子,“沒什麽大事兒,再說了,我要是真把褲子當了,不是便宜你?”他說着,眼神暧昧地掃到任垠予的裆下。
任垠予這時候卻半點兒邪心沒有,他摸不清沈槐是不是在糊弄他,他只是想讓他看起來別那麽累,在自己面前,別那麽累。
“我剛來之前,看了個有意思的東西。”任垠予突然說。
沈槐歪了頭:“什麽東西?”
“嫁入豪門指南。”
“哦?”沈槐揚起眉毛。
“是個選擇題。”任垠予說,“有好幾個選項,門當戶對,長得漂亮,高學位或者高情商,再不然就是糟糠之妻了。”
沈槐沒說話,大約以為他在發神經。
任垠予走近沈槐,欺身過去,用調情一樣的語氣:“沈總,你看我跟你門不當戶不對,大學也就是個普通本科,情商本來挺有自信的,但我最近也辦了蠢事,我就只剩長得漂亮了,可你身邊漂亮的人太多了,我也不敢說我是最漂亮的,怎麽辦?”
沈槐擡起眼,望進他的眼睛,任垠予有一瞬的猶疑,他總覺得沈槐有些不一樣了,他還來不及細想,沈槐就望着他笑,笑起來的鼻息撲在他臉上,只想讓他把情話講完,或者說,把承諾講完。
“我只剩糟糠之妻這一條路可以走了,你要是去當褲子,就直接當給我吧。”
沈槐的嘴角放下來,看向任垠予的眼光,終于認真了幾分,片刻,他又笑了。
“你這哪是糟糠之妻,你這是乘人之危。”
然而誰也沒想到,一個月後,沈家真的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