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任垠予跟林修見過一次,練習場較勁的槍響猶在耳邊,那一次他摸不清這人什麽心思,眼下卻再明了不過了。
沈槐朝林修迎上去,勾肩搭背好像年齡都無端小了幾歲,但與熱絡的沈槐不一樣,林修臉冷得掉冰碴子,上來就把沈槐怼出了銀河系。
“你不是說不玩3P麽。”
沈槐差點兒沒吐出口血來,胳膊僵在林修肩膀上,他從來沒從林修嘴裏聽過那麽不堪的話,還是在這麽個正經場合,林修音量不低,正好能被那兩人聽到。
“我跟秦朔說一聲,現在他不用跟着你撿漏了,可以加塞了,多好。”
沈槐順勢小推了一把林修的肩膀,退開半步:“我說林修,你吃錯藥了說話這麽癫?”
林修大概沒被沈槐這麽嗆過,氣焰更漲:“你再說一遍?”
“再說八百遍!林修你平時跟兄弟陰陽怪氣也就算了,人前也發神經,你幾歲人了說話也沒點兒譜,那是誰!”沈槐伸手指住袁喊,“國話院的都喊他袁老師,他當得起,這麽埋汰人你就是欠……”沈槐還算把得住嘴門,把那個“揍”字咽下去了,手一甩,“不跟你一般見識了。”
林修眯起眼睛,上前一步抓住了沈槐的衣領:“欠什麽?你還要為了這種戲子跟我打架?”
沈槐怔忪一瞬,火也起來了,眼看兩人的拳頭都一觸即發。
“我們只是一同吃個飯。”任垠予的聲音溫吞地響起,沈槐一側臉,看到林修的手腕被任垠予握住,任垠予手背青筋凸起,面上冷凝,林修咬了下牙,似乎暗自用力,但還是沒繃住,手一松,放開了沈槐的領子。
沈槐整整衣領,服務生已經把保安喊來了,不知所措地站在旁邊,沈槐扭過頭去,對服務生笑着說:“見笑了,麻煩繼續領路。”
服務生只好抖抖索索地往前走,沈槐沒看林修一眼,拂袖而去,任垠予放開林修的手,兩人目光在半空一陣短兵相接,最終也錯開。
任垠予轉身跟上袁喊和沈槐,林修卻突然開口。
“你穿的是他的衣服?”
任垠予低頭看自己身上的夾克,沒反應過來,而後才看到內搭的T恤,一件簡單白T,胸前繡着一排單詞“blind for love”,任垠予飛快回憶,他确實也有一件同款T恤,但最近搬到沈槐家的時候應該沒有帶,今早出門出得急,伸手到衣櫃裏胡亂抓了一件,看這件眼熟且好搭,就套上了,該是沈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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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衣服又不是限量,林修怎麽知道是沈槐的?
任垠予轉過身,看到林修雙眼冒火,仿佛想把他身上那件T恤用視線燒毀,任垠予想了想,說:“我跟他住一起,不小心拿錯了。”
林修幾乎通紅的眼睛移到任垠予臉上,任垠予面無表情,轉身走了。
站在包廂門口的服務生幫任垠予推開門,讓他聽到了袁喊的話尾:
“結果在你們這種人口中,我們還只是戲子。”
沈槐微微蹙着眉,也不管任垠予推門進來了,接着說:“什麽我們這種人,一休他今天腦子短路了,我更加不是‘這種人’,你今天的成就哪一分不是你應得的?知道這個不就行了。”
任垠予停在門口,沒有更進一步,他又聽袁喊說:“我不知道。”
沈槐氣極地笑了一聲,擡頭對任垠予說:“站那幹嘛,進來啊。”
任垠予便走進去坐下,本來就不對勁的氣氛被壓縮,困在這間屋子裏更加揮散不去了,屋子裏只有沈槐對服務生說:“這個這個這個,算了這些全都來一份。”的聲音。
等菜陸陸續續上齊,就只有沈槐在悶不吭聲地吃,任垠予和袁喊倒真像是來給少爺陪酒的,偏偏這酒陪得毫無情調,十分不符合戲子的職業屬性。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槐終于從他的蟹殼裏擡起頭,後知後覺道:“你們今天一起試鏡的?”
“嗯。”袁喊點點頭。
“争容思?”
“算是吧。”
沈槐又看看一語不發的任垠予,似乎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由頭到尾把任影帝忽視得徹底,就很尴尬了。
沈槐只聽說原小軍的男主角早有人選,但他沒在意,不管有沒有人選,想從他這裏拿投資拿資源,就得用他的人,哪成想原來的人選是袁喊,不經意就搞成了“哪聞舊人哭”的戲碼。
也不怪林修誤會,沈槐的歷任情人,他身邊的朋友都清楚,今天這種把前任和現任都帶身邊的情況,說他是為了防止自己扣雙重綠帽,說出去也得有人信。
而且他自己也不信,就是一腦熱而已。
或許每個男人心底都有一種劣根性,所謂的白月光紅玫瑰,看鍋吃碗,猛然見到袁喊,情聖沈槐內心騷動,還是想多說幾句話的。
這就是沈槐從來不會腳踏兩條船的原因,他要風度,又不肯坦然去享“齊人之福”,就是不喜歡面對這種劣根性帶來的愚蠢場面。
“容思這個角色,還是比較适合喊哥,我就不争了。”任垠予突然說。
沈槐暗嘆口氣,就聽袁喊說:“你今天的試鏡表現很不錯,我看原導挺驚喜的。”
“但是喊哥你對這個角色揣摩得更深,容思摔書的那段,你有個不落忍的細節,摔得比我漂亮。”
眼看這倆影帝開始讨論起專業範疇的東西了,沈槐被撂在一邊,只能跟蟹殼繼續奮戰,這時候包廂門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被敲響了。
服務生拉開雙開門,一個身高腿長油頭粉面的男人走了進來,視線找見沈槐,一樂:“我就說,我弟弟紅着眼眶回去,那一定是沈家小子來了。”
來人是林遠,林修的大哥,他熱熱絡絡地往桌邊一坐,雖然平時最不愛沾這人邊,沈槐此時也心生感激。林遠說他帶林修出來談生意,林修出門上個廁所,結果回來就是一副大為光火的模樣,他便打聽到沈槐在這個包廂,尋過來了。
“我弟弟被你氣走了,我少了個幫手,今天這事兒談不下來,可都全賴你。”
果然,沈槐就知道,碰上林遠這個笑面虎,準沒好事。
“行,我陪你過去敬兩杯。”
“這兒不是還有兩位嗎?我覺得單憑臉,不用敬酒,都比你管用。”
沈槐今天真是要被姓林的兩兄弟給氣死了,他把裝蟹殼的盤子一推,吮了吮自己香氣四溢的手指,挑眉看林遠:“別說袁先生現在已經自立門戶不在我那小廟待了,就是任先生……”他看向任垠予,任垠予還是維持着面無表情,“任先生不僅是伯勞的一哥,也是我……”他湊到林遠耳邊,低聲說,“我命根。”
林遠還是笑嘻嘻的,起身拍拍沈槐的肩膀,不帶鋪墊地改口:“改天跟小修來家裏玩,我媽前兩天還念叨你了。”
“沒問題,代我跟伯母問個好。”
林遠走了,沈槐對着蟹殼,長長嘆了口氣。
這頓飯怎麽那麽累啊。
任垠予看着他,嘴角若有似無地勾了一下。
而一旁的袁喊凝眸望着任垠予,眼中充滿探究。
至于此時正飛車洩憤的林修,恐成最大輸家。
……倒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