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侑不是‘別人’
宮侑一直很麻煩,就算解釋了借位的原理也會被纏着問各種的問題,還不如直接演示給他看來得直接。然而在這樣的理由之下,鈴木也說不清自己出于什麽心理,一時沖動做了這樣的事。
她馬上收回手退到原來的位置——肯定是被宮侑傳染了,她為自己找借口。
宮侑猛地後退,後背撞到更衣室的牆發出“砰”的聲響。他竭力強迫自己不去在意剛才那個“親吻”,心跳卻自作主張地劇烈加速。
他不敢靠鈴木太近,也不敢貼牆站着,生怕被紊亂的心跳暴露內心的動搖。視線卻不受控制地掃過對方的雙唇。映着頭頂一點昏暗的光源,原本的粉紅加深了色彩,變成暖棕調的深色,即使在陰影的覆蓋下,依舊能看到潤澤的水光,感知到柔軟的觸感。
……或許還有一點如同高濃度可可巧克力般,醇苦後微甜的回甘。
也許是更衣室的空間太小,暧昧的氣氛無法被幽暗的燈光驅散,在他每一次呼吸間如影随形。
宮侑艱澀地咽了一口口水,背過身面對牆角,深深吸氣。
他從來沒有陷入過這樣的尴尬過,牽手、擁抱、接吻,這些表達情感的行為總是大方熱烈。在面對鈴木時卻處處掣肘,被酸澀的情緒牽扯着無從下手。
“你還要在裏面幹什麽?”鈴木已經打開更衣室的門,站在門外問莫名其妙面壁的宮侑。
宮侑慢半拍地轉過頭,表情空白:“……你怎麽出去了?”
“在更衣間說話很奇怪。”
“等等……”
“悠你沒事吧?”
後臺的門突然被推開,鈴木回頭看見宮治面帶憂色地闖了進來,她搖搖頭:“沒事。”
“剛才看見你們班的人在四處找你,說你被侑劫持了,”宮治看了看鈴木,又看了看更衣室裏的自家兄弟,面帶嫌棄地拉着她離開,“你最好離侑遠一點,他這樣偷偷把你帶到沒人的地方,肯定是要對你做一些奇怪的事。”
“治你說的什麽屁話!”宮侑看到鈴木一臉才反應過來的表情,“我不是我沒有!”
明明他才是那個被做了一些奇怪的事的受害者好不好!
鈴木被宮治帶回小禮堂,在那裏等人的7班班長終于松了口氣,在班級群裏發消息通知其他同學人找到了。大家紛紛對宮治表示感謝,甚至多送了他兩張話劇門票,讓他有空的時候來看演出。
宮侑不願意跟兄弟要票,轉頭看鈴木:“悠,我也要……”
7班班長補充:“還有攔住宮侑!不準放他進來!!”
宮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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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什麽針對我!可惡!”宮侑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飯團,不滿地抱怨。
“你應該反省自己吧?”宮治沒好氣地反問,還在桌下踢了他的兄弟一腳,“能不能帶點腦子?”
“你才不帶腦子!”宮侑正打算反擊,看到鈴木正盯着自己,心不甘情不願地收回腳。
宮治也懶得繼續搭理他,問鈴木:“悠你吃飯也不摘假發嗎,會不會難受?”
“下午還有兩場演出,摘假發的話會麻煩到負責造型的同學。”
三人坐在角落,如往常一樣聊天,偶爾小打小鬧。教室裏其他的客人都不住地悄悄往那邊看。最後終于有人在和同伴相互慫恿下壯起膽子往他們那邊走過去。
“你、你好,”梳着雙馬尾的娃娃臉女孩,憋紅了雙頰,鼓起勇氣向宮兄弟中間的鈴木打招呼,“我剛才看了你演的話劇,請、請問可以和我拍一張合照……”
“抱歉已經過了合照時間,我不太喜歡拍照。”鈴木禮貌拒絕了她。
那個女生聽到她的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女孩子?!”
第一次被人問這樣的問題,鈴木嚴謹地回答:“生理構造上與身份證件的性別标注上,确實是女性。”
女生一臉恍然地盯着她又看了一會兒,才拉上朋友離開。不一會兒松島路過1班門口,瞥見坐着的三人,進來打招呼:“悠親親~你沒事吧?今天聽5班的人說你被侑劫持了,他沒對你做什麽奇怪的事情吧?”
看到松島捧着鈴木的臉認真檢查的樣子,宮侑滿肚子火氣:“我什麽都沒做!還有我怎麽劫持她了?我那是為了在瘋狂的花癡中解救她!”
他說完之後憋屈地小聲念叨:“明明是她對我做了什麽……”
不過邊上的松島早就沒有在聽他說什麽,捏捏鈴木的臉,仔細打量她的妝容造型,越看越順眼:“悠親親這樣好可愛呀~”說完親了一口她的臉頰。
宮侑一下子炸了毛,攬過鈴木的腰往自己身邊一帶,戒備地遠離松島:“你幹什麽?”
松島知道他不爽,故意挑釁地把語調拖得長長的:“女孩子之間親親怎麽了——很正常啊——”
宮侑到底還顧忌着鈴木在場,眼神明滅不定地盯了松島一會兒,轉頭慫恿鈴木:“悠你一定要好好斥責她!”
“嗯,結衣你以後不要做這樣的事了。”鈴木說完接過宮治遞來的紙巾,拍拍宮侑的手示意他松開,在他還沒來得及幸災樂禍的時候接上了後半句,“沾到口紅需要卸妝,會給負責造型的同學添麻煩。”
“……這是重點嗎?!”
“好~我知道啦~下次會先把口紅卸掉~”
“沒有下次,你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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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祭一共有兩天,第一天下午有人在稻荷崎校內的SNS上發帖子貼上了鈴木王子造型的定妝照和舞臺照,一下子吸引了超多女生去看話劇,接下來的演出幾乎場場爆滿。小禮堂甚至看到有人帶着加遠攝變距鏡去拍攝的。
演出的時候見不到人,演出結束後鈴木會被很多女生圍着,宮侑原本預想的校園約會完全找不到時間,好不容易等到校園祭第二天的白天活動結束,才有機會去找她。
最後的演出結束,完成主演人員合影之後,演員們都去邊上的更衣室換衣服,舞臺上的道具已經拆得差不多。宮侑從前門進小禮堂,發現鈴木雖然還沒換下演出服,但已經取下假發卸了妝,坐在觀衆席的座位上靠着松島睡着了。
宮侑走過去在鈴木的另一側坐下,明示趕人:“你一會兒不是還有樂隊表演嗎?怎麽還不去。”
見他伸手想要托着鈴木的腦袋靠着自己,松島打斷:“會吵醒她的吧?”
宮侑一時頓住,很快滿臉不高興地收回動作。
松島早就找到了牽制他的點,對方這樣的反應也不出所料,此時心情半是自得,半是失落。三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她才輕輕開口問:“還記得我們分手的時候嗎?哦應該不記得,畢竟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吧。”
她沒管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接話的宮侑,自顧自地往下說:“那個時候,我還喜歡着你,也怨恨着你,雖然說的是一時的氣話——‘宮侑,你總有一天也會體會到真正喜歡上別人的患得患失,自己真心付出的情感在對方眼裏一文不值的難過悲傷’——你看,是不是應驗了?”
宮侑表情僵硬地別開臉,語調似是滿不在乎:“才沒有。”
松島只當他是嘴硬,無所謂地撇撇嘴,動作輕巧地拍鈴木的手臂叫她:“悠親親?起來了哦~差不多輪到你換衣服了。”
“嗯?嗯……”
鈴木睡得不深,很快醒過來,看到邊上的宮侑,和他打了招呼之後拿上放着制服的袋子去更衣室換衣服。她回來時松島已經離開,只剩下宮侑一個人坐在觀衆席的位置,她問:“結衣呢?”
“去準備樂隊的演出了。”不知道松島臨走前又說了什麽,宮侑神情不自然,語氣僵硬地問,“今天很累嗎?”
“只是假發戴久了有點頭疼。”鈴木看了他一會兒,“你生氣了嗎?”
“嗯?沒有。”宮侑別開臉。
“但是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這幾天。”
“……上次在更衣室沒說完的話……”宮侑站起來,看到鈴木随着他的動作略擡起頭。
她與他說話時總是會看着他的眼睛,當然,與別人說話也是一樣。她只是表現得淡然不想與別人建立聯系而已,與他這樣無法無天的任意妄為是不一樣的。
所以她從來不會讓人體會到“自己真心付出的情感在對方眼裏一文不值的難過悲傷”,她會認真回應別人的善意,無論是不是真心付出的情感。
“鈴木,快點過來,就要拍班級照啦~”小禮堂外傳來山崎的聲音。
“好的,馬上。”鈴木應聲之後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接着他的話問,“還有什麽沒說完的嗎?”
“……沒什麽,只是被你吓了一跳。”只是因為對方動作太突然被吓到了一點點而已,只有一點點。宮侑短暫的自我焦躁之後,語氣又變得兇巴巴起來,“這樣的事不能随便對別人做!你能不能……能不能有點常識!”
“但是,”盡管被宮侑說“沒常識”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鈴木還是認真回複,“侑不是‘別人’。”
宮侑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停滞了兩拍。
他一時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好不容易才擠出一點澀啞的喉音:“……真的?”
“嗯。”鈴木想了想,為了加強說服力,一一舉例,“還有奶奶、北前輩……”
宮侑:……
她的列舉還沒說完,山崎第二次過來喊人:“鈴木~快一點~”
“來了。”鈴木走出門之前轉回身,詳細解釋“不是別人”的含義。
“是對我來說,需要珍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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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篝火晚會大家都不再根據年級或是班級紮堆,而是自由地和二三好友,或是社團隐退的前輩聚在一起。篝火邊上的露天舞臺,樂隊的演唱已經開始,也吸引了不少人在臺前駐足。
鈴木被竹取叫着一起去跳土風舞了,竹取原本就是開朗大方的性格,這幾天和鈴木相處了許久發現她并沒有傳聞那麽可怕,外加話劇的男女主角情感加成,于是非常樂意找她一起玩。
鈴木拒絕了兩次,說自己不會跳,但耐不過竹取再三邀請,被她拉入了跳舞的大圈。
宮侑看着人群中鈴木被竹取帶着,慢一拍地跟着前面的人跳着男步,正打算去把人撈回來,還沒動作就被宮治拉住了。他和自家兄弟拉扯一會兒,向邊上的北信介告狀:“北前輩!要注意不能讓悠交到壞朋友啊!”
宮治:“她還能交到比你更差勁的朋友嗎?”
“你才差勁!”
大約因為已經辭去隊長的職務,北信介倒沒有要拉架的意思,他看了一眼的鈴木的方向,似乎有些欣慰:“小悠能交到朋友是好事。”
宮侑一直想知道鈴木以前的事,聽他終于提到相關的話題,一下子也顧不上和兄弟搓火,湊到他邊上問:“北前輩你為什麽這麽說,發生過什麽事嗎?”
北信介沒有直接回答,直直地看了他一會兒,把人看得一頭霧水之後略帶笑意地問:“這樣好嗎?”
“什麽?”
北信介略擡了擡頭指向跳舞的人群,宮侑順着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發現土風舞已經結束一圈,宮治正替代竹取和鈴木跳第二圈,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方便鈴木,他跳的是女步,一些動作看上去像是鈴木從身後抱着他一樣。
看宮侑狂奔而去,那邊又鬧騰起來,尾白忍不住吐槽:“北,有時候你也挺惡趣味的。”
北信介沒有否認,彎起嘴角向他眨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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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風舞結束,樂隊的演唱也接近尾聲。最後一曲已經結束,接下來是成員的即興表演時間。
松島作為樂隊的貝斯手兼主唱,即使在天氣還較為寒冷的2月底,在舞臺上又唱又跳的也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她看到人群外圍站着鼓掌的鈴木和宮兄弟,伸手遠遠地向他們打招呼。
鈴木也生疏地舉高右手回應,但很快被熱情聽衆“再來一首”的呼喊淹沒。
“呼……”松島重重呼出一口氣,借此調整自己的狀态與叫嚣着似要沖破胸膛的心跳。
她撥動貝斯上的幾個音符,再擡頭時目光堅定,一往無前:“最後一首歌,送給你——宮侑!”
即使是輸了,即使她輸得沒有一絲懸念,但她還是不想就那樣平淡地、悄無聲息地退出。她喜歡張揚狂烈,喜歡意氣風發,喜歡天上地下無與倫比的耀眼熾熱。
即使是失敗退場,也要轟轟烈烈、聲勢浩大。
貝斯再次被彈奏,琴弦和諧的共振譜寫悠揚悅耳的樂曲。
前奏流暢地從她的指尖流淌而出,松島深吸一口,不似平日裏柔媚的語調,不似作為主唱時有一些慵懶的聲線,更接近大聲說話時的兇狠:“我深深地愛着你——
“我深深地愛着你——”她壓下鼻子泛起的酸澀,接着唱道。
“你卻愛着一個傻逼!傻逼她還不愛你!!
“你比傻逼還傻逼*!!!”
最後一句唱完,松島惡狠狠地向宮侑的方向比了一個中指!
“……”
宮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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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片歡笑聲中,校園祭結束。
接下來不久就是期末考試,接着度過半個月的春假,最後一個學年——
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歌名《織毛衣》,真的有這首歌,不是我瞎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