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住這裏嗎
全國高校聯賽在東京正式開幕。
開幕式結束,鈴木在觀衆席安置好北奶奶之後一個人去場館外面買水。她在往體育館外走的路上為了躲邊上打鬧的人,不小心撞到了另一邊的一個女生,對方梳着丸子頭,頭發看上去有點亂亂的。
鈴木連忙道歉:“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對方接受道歉之後仔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眼睛亮起來,脫口而出:“你好你好!請問你可以……嗚嗚嗚。”
話沒說完就被她邊上一個穿着白紫配色運動服的男生捂住了嘴,他禮貌地點頭示意:“沒什麽,請不要在意。”
這段小插曲很快被鈴木抛到了腦後,她走到門口之後沒有直接去買水,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廣場長形形色色的人群。
有穿着不同顏色運動服的隊伍、應援團、來看比賽的觀衆,他們或在商攤前流連,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徑直走進場館。他們神色各異,有的志得意滿,有的小心翼翼,有的緊張興奮,有的沉穩冷靜。
雖然戴了很多年的眼鏡,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但厚厚的鏡片于她來說依舊像一道天然的壁壘。如同隔開了現實與虛幻的窗口,她就像一個獨自坐在黑暗房間裏的觀衆,靜默地看着電視裏播放的影片。
一切五光十色,一切與她無關。
“悠,不熱嗎?”
鈴木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眼前的光一暗,面前的是宮治,他往自己頭上扣了一頂鴨舌帽。宮治順手理了理因為摘帽子而弄亂的頭發:“不站到那邊去嗎?”
他指的那邊在體育館的陰影下,鈴木還沒有反應,又感到頭上一輕,宮侑氣急敗壞地把帽子硬扣回自家兄弟的頭上,補救性地脫外套:“我的外套借你!”
鈴木:“不要,好熱。”
宮治嗤笑一聲,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其中包含的不屑與嘲笑意味也已經夠明顯了。宮侑只覺得拳頭硬了,這次在兄弟大戰爆發之前,鈴木先問:“北前輩呢?”
“和阿蘭前輩他們在休息區。”宮治自然地站到她身邊,“要我帶你過去嗎?”
“我來帶我來帶,治你一邊去……”宮侑還沒來得及用手分開那兩人,就被特地為他來應援的女生叫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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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侑一臉不耐煩地回頭:“有事嗎?”
宮治點評:“态度傲慢不講理,簡直太差勁了。”
鈴木應和地點頭:“嗯。”
“我不是我沒有!”宮侑連忙為自己辯駁,見另外兩人都是不信任的眼神,只好轉頭盡量和順地接受那些女生善意的加油。
宮治還在偷笑,看見鈴木往場館前面的廣場走,叫住她:“不去找北前輩了嗎?”
“畢竟是‘雙子’的應援團,”鈴木略回頭,意有所指地拿他之前的話堵他,“治君不是也有責任嗎,共享同一套DNA的雙胞胎?”
宮治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伸手壓下鴨舌帽的帽檐,無聲地勾起嘴角。
·
鈴木買完水和慰問品,看到宮兄弟站着的那邊女生的應援隊伍越來越壯大,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從另一個出入口進體育館。
她在場館內很快找到了稻荷崎的休息區域,把慰問品給北信介:“比賽加油。”
“我明後兩天……”她的聲音漸弱,似乎哽了一瞬,馬上又一板一眼如同彙報,“要去京都,不能和奶奶一起來了,已經拜托過商店街的長澤太太,她會陪着奶奶的。這次商店街的叔叔阿姨們一起住在……”
“小悠。”北信介打斷了她。
“嗯?”
“慰問品還是當面送比較好。”北信介只取走了其中一瓶運動飲料,把另外兩瓶還給她,“不然沒辦法傳達心意。”
“我沒有什麽心意。”鈴木正想說只不過是要給他買慰問品,買一份是買,買三份也是買,沒什麽區別。但是看到他臉上溫和的,卻似乎看透一切的笑容,後面的話莫名說不出口,好一會兒才平靜地說,“當不當面送一樣的,沒什麽區別。”
北信介溫和地摸摸她的頭,用鼓勵的語氣說:“朋友之間還是需要這樣的形式的,不是嗎?”
鈴木想反駁說自己和宮兄弟并不是朋友,剛一擡頭,對上他的目光,又垂下了眼睛。眼鏡下滑,黑色的鏡框擋住她的視線。過了一會兒,她小聲地,語氣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繪理那個時候……你也是這麽說的。”
“你需要一些朋友。”
“并不是我‘需要’,我就該‘得到’。”
“但或許你只要別拒絕友誼的誕生就可以了,”北信介輕笑,“就當做是又被我騙了一次。”
她沉默着,沒有回答。
但是當宮兄弟互相推推搡搡地回到休息區的時候,從鈴木手裏接過了簡單的慰問品。
還有小小聲的“比賽加油”。
·
稻荷崎去年就打入過全國大賽,第二輪的成績對不少學校來說都已經非常優秀,不過在大家都盯着冠軍寶座的高校聯賽裏,實在算不上表現亮眼。因此今年破關斬将殺入決賽的這匹黑馬,獲得了大量的報道和鏡頭。
可惜的是他們最後還是在決賽被不動的王者——井闼山攔住了。
鈴木看着電視上的比賽直播,鏡頭下雙方隊伍已經列隊,向對手鞠躬示意。她用左手吃力地發訊息給北信介:【很精彩的比賽,抱歉我不能去陪奶奶。】
她剛按下送信鍵,就聽見護士的驚叫。
圓臉蛋的護士小姐動作迅速地關上她鹽水輸液管上的滾動閥,嚴肅地說教:“加上昨天已經是第三次了血液回流了小鈴木!不是說了要注意鹽水有沒有挂完嗎!”
“嗯,抱歉。”
“完全沒有道歉的态度!”護士小姐生氣的時候臉頰像小倉鼠一樣鼓起,看上去更圓了。她動作娴熟地擠壓出輸液管裏的空氣,插拔替換另一袋鹽水,一直盯着深紅的血液順着輸液管從鈴木手背的針孔送回她的身體,這才松了口氣。
今天是鈴木第二天過來挂鹽水,依舊是一個人來的。
同情心泛濫的護士小姐想問她父母不陪她來嗎,還是憋了回去。看她神色淡淡地用手機開始學習,悶了一會兒才問:“小鈴木你想去洗手間嗎?我可以幫你拿鹽水袋。”
“沒關系,我沒喝水。”
“這個藥用了會感覺很口渴的噢!”
“喉嚨确實有點難受,不過不要緊。”
鈴木依舊沒有擡頭,護士小姐的臉頰鼓得更圓,最後自己生着悶氣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最後一袋鹽水即将挂完的時候鈴木舉手示意,護士小姐幫她拆掉輸液針,叮囑病患:“小鈴木你平時要注意飲食規律,不要暴飲暴食,也不要餓肚子,不然就容易突發急性腸胃炎……”
“嗯我知道。”
護士小姐看到她那雙隔着厚厚鏡片,平靜的淺色眼睛,心想你知道個屁!生氣!
最後鈴木拿上藥,簡單地道謝之後一個人回家。
北信介的回訊在六點左右發來:【記得吃飯。】
鈴木當時正坐在書桌前,面前放着厚厚的參考書,草稿紙上滿是演算過程。她在輸入框輸入“我不想吃”又删掉了,再輸入“我不餓”還是删掉了,她呆呆地放空了思維,突然手裏的手機開始震動,屏幕跳轉到了鬧鐘的界面,鬧鐘名是“吃飯”。
她按掉鬧鐘,回複北信介:【嗯我知道。】
·
第二天早上鈴木是被吵醒的,她看了一眼手機,還沒到7點,離她日常的起床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外面嘈雜的吵鬧聲透過不厚的玻璃窗,像空氣一樣填滿整個房間。鈴木皺着眉躺了五分鐘之後發現嘈雜聲還是沒有減小,終于伸手摸到床頭櫃的眼鏡戴上,起床想看看外面是什麽情況。
她房間的窗戶正對着北奶奶家,拉開窗簾就看見隔壁的院子裏有一群或坐或站的男生。有的穿着稻荷崎的運動服,有的已經換了排球部的黑色隊服。其中一頭金發和一頭銀發,扭打在一起的宮兄弟格外顯眼。
鈴木打開玻璃窗,她所在的二樓不高,而且就挨着北奶奶家的院子,院子裏的男生們聊天的聲音都能聽見。
“他們還在争比賽輸掉是誰的責任啊?累不累!”
“其實在學校集合的時候已經打過一架了。”
“結果呢?”
“都覺得是對方的錯。”
“這次要打多久?”
“看北什麽時候過來吧。”
果然等到北信介到院子來,宮兄弟就堪堪收了手,被銀島和角名順勢拉開,原本在閑聊的其他隊員也都噤聲,嘈雜的聲音一下子全都小時。
北信介的聲音不大不小,清朗平靜:“之前學生會的中川和我說暑假學校的體育館已經被提前申請滿了,是我作為隊長的失職,非常抱歉。”
他鞠躬之後繼續說:“雖然這次全國大賽獲得第二名之後教導主任提出可以讓別的社團讓我們一個體育館,但是我拒絕了,相應的,社團的活動經費也增長了一些。中川已經幫我們通過OB會聯系到附近有一個業餘排球俱樂部的場地,暑假期間俱樂部成員一起去徒步旅行,可以借給我們使用……”
他仔細叮囑了隊員們要做好場地的日常維護,不要損壞器材,有問題及時上報。之後是關于訓練之外的日常:“如果家住得比較遠,來回不方便的可以住在這裏,平時也要遵守在學校訓練時的時間,早睡早起……”
宮治不知道想到什麽,拿手肘撞了宮侑一下,小聲問:“你住這裏嗎?”
“也沒有很遠,住這裏還要被北前輩盯着早睡,誰願意住這裏……”宮侑同樣小聲地回答。
“确實會比在學校的時候不方便一些,但是也不能因為比賽成績比較好就讓別的社團讓步。之後飯要自己做,不過不用擔心,”北信介微微擡頭,眼裏帶着一點笑意,“我請了外援。”
其他隊員下意識地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看到了窗口的鈴木。
“……”鈴木和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然後“唰”地拉上了窗簾。
宮侑握拳:“……我住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宮治:你剛才說誰願意住這裏
宮侑:誰願意住這裏看他們自己的意願,反正我住定了!
宮治: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