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91一切随緣
次日,天氣依舊睛好。
明媚的陽光灑進內室,看上去十分溫暖。
只是已經梳妝扮好容顏的女子,沐浴着陽光的她,卻是滿臉木然,只是她的眼底卻時不時的透出一抹決然。
她轉頭看向依舊躺在睡榻上的男子,雖然距離不近,且還有薄薄的幔帳,她卻是知道,男子已經醒了。只是不願意睜眼看她、更不願意與她說話。
她知道,他不是那等不負責任的人,之所以一直不理她,全是因為還沒有打算好,到底該如何對她才好!她不急,深深的吸了口氣,随後往一旁的桌案上掃視着一眼,那桌案上擺放着一個小小的包袱、及一把匕首。
她不斷的鼓勵着自己,拼命要自己相信結局定然是好的。想着想着,她垂下的眸子,感覺到心口一陣煩燥,她開始強迫自己恢複頭腦空白狀态。
而當思緒上的紛擾漸漸開始清靜時,身體上的感覺便開始清晰起來。
歡娛場上的媚藥,她下的份量不輕,且又被陳買當成心中所想女子,那力道可不是初次承歡之人,能夠輕易承擔下的。
她雖然一早就抹了藥,但此時雙腿間的紅腫依舊沒有消退,腰臀部更是酸痛異常。
再加上盤着雙腿跪坐的久了,她情不自禁的伸手,開始小動作的揉了揉腰。
“你未用藥避着吧!”一聲略有沙啞卻是極其清冷的話傳了過來,吓的豆奴兒慌忙收手,重新斂正姿态,卻是下意識的看向了床塌方向。
怔愣了一會兒之後,豆奴兒才緩過味來,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當下道:“未曾。”
“為何如此?”陳買的雙手緊緊握着,如此看來,豆奴兒并不止是他所想的,只為求一夕之歡,她不曾服下任何規避子嗣之藥,定然是存了要久跟着他的念頭。他也知道這句問話純粹是多餘的。
昨晚上雖然他着了藥力,可是他年少時也常在煙花之地久混,自然知曉,如若他心中沒有存着不該有的念頭,斷然不會輕易就着了道的。他在床榻上思索了許多,在反思自身錯後,他才勉強壓住這種恥辱與憤怒開口相詢,只是答案讓他更加不堪。所以,雖然隔着幔帳,豆奴也能感覺到陳買盯着她的雙眼,是如何的冷然與怒意迸射。
“大人若是嫌棄豆奴也可!”咬了咬唇,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豆奴兒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自己先前所想所做的路上,繼續道:“豆奴大不了一死!”
“呵呵!”陳買冷笑道:“你今日一死,估計明日長安城便會有所閑言,外人如何傳先不做定論,只魯王便會與皇後生嫌,魯王只會當你被皇後所棄而尋了短見,雖口上怨不得誰,卻總讓知情之人認為皇後逼死了你。”
“豆奴不敢。”豆奴做這種事情,也是昨日聽到陳買來了之後,臨時起的念想,當時她的心中确有這種想法,可是畢竟思索和決定的時間并不長,也不全是這種念頭,但是被陳買這般毫不留情的說了出來,一下子渾身冒出冷汗,雙唇開始哆嗦。
“不敢!?”陳買語氣帶着嘲諷的上揚,随即恢複清冷,道:“那你便是深覺當初救我一命,我應當以身相報!?”
“大人……”豆奴兒的眼淚掉了下來,看向陳買的方向,凄婉道:“大人這兩番猜測那般傷人,為何不願認為是豆奴兒真心仰慕大人。”
“這天下仰慕男子的女子多矣,仰慕女子的男子也多矣!若人人似你這般,豈不憑空增添了各自的困擾!?”陳買一向溫潤,可是這個時候,連他自己都沒留意到,自己說話原來可是這麽不留情面。
豆奴兒當然聽出了陳買的言下之意,是在說她根本就是陳買的困擾,想她一個清白女子之身,給了他之後,卻被人認為是個麻煩的存在。她的眼淚不禁流的更多。
其實,在迷倒陳買與他歡好之時,她也曾預想到會遭受什麽樣的對待,可真到面對時,她依舊是傷心難受到瀕臨無法承受的邊緣。越想就越覺委屈,而越委屈她流的淚就越多,到最後,安靜的內室只聞聽她傷心至極的哽咽聲、與哭泣後、越來越大聲的抽泣聲。
“魯王待你,我雖不知情有多深,卻是知曉其義極重。”陳買似是的聲音恢複清冷,道:“若不是魯王,皇後不會如此待你。而你先前救下我,無非便是一命抵給你罷了!”
“陳公子……”正哭泣的傷透人心的豆奴,聽到最後一句話時,下意識的開始心慌,她頓時改了稱呼,道:“豆奴并不想要陳公子的命,豆奴确是真心…….真心喜愛公子的啊……豆奴不求別的,豆奴只求跟随公子身邊,無論為奴為婢,豆奴……豆奴絕無怨言…….”這般哭求着,豆奴已經幾乎上半身全都伏在了地上。
這般哭泣哀傷之下,陳買緩緩坐直了身體,只是此刻他的心也是極亂的。
當藥力與疲勞全部退去之後,他突然間覺得很是羞愧,他甚至莫名覺得這件事,若是讓張嫣知道了,她會如何看待他!
還好,他現□有要務,陛下派他護送代王回封地,如此一來,他只要這兩月之間早朝之後不多做停留,直接出宮便不易再有機會遇見,如此便是可以幾年不相見。
想到之前還因為此項護送任務,需離開長安幾年無法歸來,他深覺黯然的原因正是無法時時看到皇後,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上一眼,而現在卻開始慶幸起來,不禁心頭湧出一絲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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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怎麽瞧着恹恹的,可是身上有什麽不适?”張嫣看着自己的阿弟,若不是阿母魯元公主受張嫣勸說的影響,在婚配上也要聽聽張偃的意思,只怕此時他這個少年阿弟,已經是有了妻室的人兒了。哪會如此這般,還像個萎貓似的,窩在她的軟塌上。
“阿姐!”張椻清了清喉嚨,可是只喚了她一聲,便又擺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你雖是魯王且也開始掌管幾個城池。”張嫣笑了笑,也上了軟塌,跪坐于他對面,道:“可是到底有阿父幫着看着,且那幾個城池治理的也很合順,你有何可愁的!?”
“阿姐,豆奴……”張偃也坐直了身體,想到進宮的次數與時間都是有限的,總不至于一直在椒房殿擺出傷神模樣的浪費時間吧!于是他邊觀察着張嫣的臉色,邊小心的提了提名字,見張嫣臉上并沒有什麽反應,便鼓足勇氣的繼續開了口,道:“你也知曉,上次我讓光祿大夫幫着照看于她,其實也是想着她也曾于光祿大夫有過救命之恩。”
“嗯!你繼續!”張嫣還是很認真的聽着的,只是張偃說了一半,就又停下來看着她,于是面色不變的鼓勵道。
張偃的心定了幾分,他剛才就是故意停下來的,誰叫張嫣這幾年的表情,實在讓人自外都不大猜得出到底在想些什麽。
“豆奴如今獨自一人,在光祿大夫的府上,似是有些不妥當!”張偃擰着眉道。
“豆奴心儀于他,如今心願達成,被接進府裏,又有何不妥?”張嫣反問。
“可我使人打聽,那個陳買,平日裏并不居于那處。”張偃道:“他仍居于曲逆候府。”
“你要改口了,曲逆候現在可身居承相之位。”張嫣故左右而言它,忽略了張偃話中的重點。
“阿姐……”張偃不滿了,說都說到這份上了,張嫣怎麽能這樣打馬虎眼。
“阿弟,豆奴既然委身于他人,便不是你再能幹涉之事!”張嫣正色且十分嚴肅道:“之于為大夫人還是尋常姬妾,與我、及與你再無關聯。你可明白?”
“阿弟自然知曉!”張偃有些不服,又道:“只是,阿弟始終不懂,為何阿姐突然棄了豆奴,阿姐可知,豆奴這般委屈自己跟着陳買,可是因為走投無路!?”
張偃的語氣中雖然不含絲毫怨意,可是話語中顯然是帶着一絲不滿的,張嫣心中暗嘆一聲,難怪人說女子雖是弱勢,卻照樣可以改變整個世界。只要搞定那個能夠改變世界的男子,就可以達到目地。
“阿姐那日與你說的,你沒有猜悟倒也罷了,卻根本沒有記住。”張嫣的臉色已經不止是嚴肅,而是顯得有一絲嚴厲,道:“如若你看事物總是看表面,且依着自己的性子去想,那今後,便不要來阿姐處了。”
“阿姐莫怪!阿姐莫怪!”張偃這下有些緊張,連忙起身上張嫣行禮,道:“阿弟知錯!”
“既已經知錯,便要懲處!”張嫣絲毫不為所動,泰然的接受了張偃的賠禮之後,卻依舊冷着臉道:“你記住,阿姐身為皇後,有些事只能提醒或講個大概、卻不能與你詳說,身為皇親與王,便要學會多多冷靜、多多思慮周詳,莫要受一己之喜好而斷人之對錯與生死,我今日還算是你阿姐,你便如此忽略,倘若換作他人,你将來斷事,如何服衆,如何得到人心!?”
“阿弟願受!”張偃腦門子的汗都會掉下來了,可是在他的心裏,卻依稀還有一絲絲不解。
“你這幾日也莫要進宮,更莫要随意閑逛,安心在宣平府中,靜心寫下自己的錯處。”張嫣當然都看在眼裏,也知曉在心裏,于是道:“待自己覺得通透了,也不需前來,使人送進宮中便可。”
“阿姐,為何不讓阿弟前來!?”張偃一直順遂,又生性多情,本來也只是想為自己年少之時第一個動心的女子,多打算一點,此時被張嫣這般對待,心裏面哪還有先前為人打抱不平的念頭,只覺得委屈與不甘。
“待我瞧着你認錯認的對了,你便自己與竹簡上刻下十卷。屆時再一并前來。”到底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阿弟,她骨子裏又其實是‘長輩’的心智,此時更是覺得有些心疼,可是她卻硬下心腸道。
“啊!那阿弟豈不是白來一徜長安了!”張偃頓時苦了那張臉,直接張口怔愣在那兒,随即帶着哀嚎的語氣,卻又不敢求情,只能道:“好歹阿姐給阿弟留下些日子,且讓阿弟能夠出席百花宴與阿母一起尋門合适的親事吧!”
“你這性子,暫不便自己主張娶親。”張嫣又道:“若是認錯不夠,阿姐便與阿母一起,為你選個品性家世都不錯的魯王妃。”
“莫要如此,阿弟依言而行便是。”提到這一茬,張偃頓時不再說些什麽,只能無力的回道。
他可是清楚魯元公主相中的那一家貴女,那個貴女的樣貌與家世都是不錯,可是那脾性,實在是他所不喜的。他記得,那個貴女的姐姐,原本是打算送進宮裏的,只是呂後與陛下都不應才作罷。而那個貴女,不知為何,為了此事,總是對他橫鼻子豎眉毛的,若是真娶進門來,那還不成就一對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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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張偃內心潛藏不解與不平正相反的是,劉盈的心情極好啊極好!
“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傳自于宣室。
而坐在他下首邊的陳平則面色發黑。
“承相莫要如此憂心。”劉盈笑過之後,勸慰道:“如若那姬子真是有孕,也是府上一大喜事啊!陳卿現下年歲也不小了,有了子嗣總是一件大喜事!”
聽到此言,陳買快速用眼瞄了一眼劉盈,若不是礙于劉盈是帝王,他很想說一句:那你呢!你不是也沒有子嗣嗎?你也多封幾個夫人、納些姬子啊!
“臣懇請陛下下詣,為臣那不肖子賜婚。”陳平可真是豁出老臉了。
“那姬子雖出身于教坊,卻也是位清白女子。承相就莫要如此氣惱了!”劉盈本來對那個叫豆奴兒的十分不滿,盡然給皇後什麽避子藥,給了也就算了,之後又将此事告知他人。把張嫣惹惱了的她,卻是沒想到能将陳買一舉拿下,這樣一來,豆奴兒在他心中,也算是帶罪立功了。
劉盈尋思着,如果豆奴兒将來跟着陳買,那麽連帶着,張嫣會不會也不怎麽待見陳買。
“都怪老夫教子無方,臣無甚大求,但求陛下能為家中不肖子賜下婚事。”陳平再次求道。
陳平是極為氣惱,陳買這個逆子,于女子事上總是殊于常人,不是喜歡教坊女子,便是中意當今皇後。
這傳了出去,如被有心人亂說,說在陳買心中,皇後盡然與教坊女子等同,這讓才坐上承相之位的他,如何承受!?
且,今昔不同往日,現下陳買身為光祿大夫,帝王賜下府邸,而那座府邸裏只有那姬子一人,長此以往,真正的貴族門閥家中,又有哪個願意将大夫人所出的貴女嫁給陳買!
不行,現在必須得求得皇上下詣,才能徹底逼着那個逆子臣服!
“那承相可有看中的貴女?”劉盈倒是無所謂,他對于陳買娶親倒是十分樂見其成。若不是自己身為帝王,有相當的把握不讓別人搶走自己的張嫣,他根本等不及陳平來求,早就為陳買賜了婚了。此時順水人情,他很願意做啊!又道:“承相只管道來,之後朕便讓皇後幫着打聽一番。”
“多謝陛下,至于是哪家的貴女,陛下做主便是!”陳平得了劉盈的首肯,當下心裏舒服了。雖說是帝王決定,可真要下詣,也還是出自于皇後之手,屆時看那小子收到皇後親自下的詣意,還會不會有所微詞。哼!陳買想到這,心裏又安定了些。
“只是再過月餘……”陳買這次是劉盈親定的護送特使,這親事到底是等陳買回來,還是在陳買臨行這前呢!?
“陛下莫要憂心此事。”陳平胸有成竹道:“家中為不肖子早有準備,只要定下哪戶女子,俱不要操勞憂心。”
“承相難不成,連女子家也一并準備妥當!?”劉盈挑眉道,不禁心中也覺得很是驚訝。
陳平哪敢說是當初知曉帝王也要求娶張嫣時,陳買為了趕過時機,特別積極賣力早就将男女雙方的都備下了,他只道:“家中不肖子心性不定,臣唯恐他有變,遂一切都已備下,不容他有反複時機。”
“哈哈哈!嗯!還是承相周到啊!”劉盈可真是覺得高興,當即又是一陣大笑。
只是,他沒料到才剛剛愉悅了沒一會兒,就開始面臨着煩心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已換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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