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1章以己推人
謠言蔓延之後,不止劉盈與呂後發生沖突,在沒宣布最後詣意前,朝堂上衆臣間的激辯更是激烈。
素來不怎麽堅持的審食其,像是突然間變了一個人似的,直接于朝堂上直陣其意,不但請詣誅殺劉長,且還要誅殺及降罪與劉長有往來的一幹宮人、宦者,甚至朝中某些臣子。
此提奏一出,猶如已經燒的熱燙的油鍋滴進水,沸騰煎熬之餘還炸了鍋。
“審食其,你可知你是在讓陛下違逆人倫,誅殺自己的血脈至親?”一位朝臣出列,矛頭直指審食其,斥責加嘲諷,道。
“違逆人倫?”審食其雙鬓已經白,卻挺着筆直的腰脊,大聲回駁道:“若真是看重那份血脈情份,就不該做出意那等謀逆欲至陛下于死地的行徑!”
“陛下素來以仁治國!”另一名老臣出列,加入紛争,卻不如他們兩人劍拔弩張,老态的聲音緩緩道:“當以寬宏為先!且,其不僅是先帝的血脈,還較年幼。”
“以仁治國,就能姑息養奸?任由他人殺害!?”審食其毫不留情的譏諷道:“那如若我用劍刺你,你卻因為仁義,反而不但給于我笑臉,還要給我賞金?”說着,他起身至一旁侍衛處,欲抽出侍衛佩戴在腰間的劍。
“你……這怎可相提并論?”老臣動氣了,他抖着泛白的胡須,道。
“怎不可?”審食其立即道:“或者,刺你之舉,當選派一稚子!如此,就能相提并論了?”
“審食其!你休要混淆蠻纏!”之前的臣子見老臣子快要輸了,不由又出聲以示援助。
“混淆蠻纏?”審食其轉首對向他道:“陛下仁義,天下皆之!正如之前所亂,人心所歸,謀逆者必然身死!”
“陛下!”見審食其如此強硬,與他辯駁的臣子,也不再與他直接争執,而是選擇當朝向劉盈跪下,道:“臣以為,劉長雖犯謀逆之罪,卻因其年幼而受賊人蒙蔽,望陛下免其死罪。”
“陛下,臣始終叩請誅殺劉長及其一幹黨羽。”審食其見與他争執激烈的人如此跪求,也不甘示弱似的,膝行上前,伏□體用力叩首,請求道。
殿中高坐的劉盈,臉色不似從前,以往即便常上争執再過激烈,他雖然有時也會心生厭煩,但卻從不覺得憎惡。
而此時的劉盈正竭盡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對于審食其,劉盈無論如何也找不出任何理由,以說服自己對他的一切行止視作對當朝有正面積極的影響與貢獻。
“辟陽候起來說話。”平穩低沉的聲調,任誰都聽出帝王的不喜。劉盈即便想故作淡然,情感上過深的感觸也是無法馬上掩飾的:“劉長之事,朕自有定奪。”
“臣叩請誅殺劉長及其一幹黨羽!”審食其對劉盈的話恍若未聞,只是挺直的脊梁随後猛的往下叩首,大殿上并不十分安靜,但是他額頭點地的聲音依然清晰的傳至每個人的耳朵裏。
劉盈胸中已經開始氣血翻湧,當然比他翻湧的厲害的朝臣們更多。不等他開口,之前與他争執的朝臣們紛紛開始斥責于他。
引經據典之下的言語攻擊,劉盈強忍的情緒希望審食其‘見好就收’,不要再在朝堂上如此相逼,否則他真的會很難對他有好的處置,屆時定然又要惹怒太後。劉盈煩惱的暗自思咐。
“臣叩請誅殺劉長及其一幹黨羽!”審食其在衆人齊齊‘噴’他的片刻停頓中,再次昂起胸膛,随後直直大力叩首。
“辟陽候!”劉盈沉沉的聲音響起,他的音量雖然沒有激昂的朝臣們大,可是細聽之下,也知比之前的話語提高了音量。
“臣叩請誅殺劉長及其一幹黨羽!”審食其依然如顧。
終于劉盈起身,憤怒的甩袖離開。
朝堂上響起宦者帶着些急切之意、大聲的宣讀: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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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何苦如此呢!?”呂後緊緊擰着眉頭,看着眼前雖然躬身于前的審食其,道:“陛下本就有赦免其罪之心,且之于你…….本不有喜,如今這般于殿上忤逆于他及衆臣,其定然極是恨你于心。”
“陛下仁義,乃社稷大漢之福。但凡世間萬物皆有其利弊。”審食其垂首,卻态度卻十分明朗道:“陽之反面則為陰,陛下的仁義若被小人利用,則易被人以之為弱。”
“何止你有如此之想。陛下已經長成,且有賢臣輔佐,何必憂慮如此,不惜僵化你與陛下的關系?”呂後看着審食其,有些感慨又有些無奈道:“且陛下前日與我所言,你悉已知曉。如此一來,我尚且能深思你之深深用意,可陛下定然不會!你就不怕待哪日我離世後,你今日之行止會為你帶來殺生之禍!?”
“太後若逝于世間,我又何必獨活!?”審食其聽到呂後說到死亡,他終于放緩一直僵硬的身軀,緩和了面部表情,擡起頭來,看着呂後說出這麽一句于身份地位上極其‘愈越’的話。
“審食其!”呂後似怒似惱,似羞愧與觸動,她只得提高音量,嚴肅面容沉聲道:“大膽!”
“臣甘願伏罪。”審食其面對呂後不滿,只管再次伏□體,大聲以同樣正經的朝堂之言回道:“臣此一生追随先帝,願一生依先帝囑托,為太後與陛下盡綿薄之力,死不足惜!”
這麽多年,從當初戰火紛飛,身為舍人而照顧呂後母子的審食其,似奴似友,甚至還有更深的情愫在內,呂後的心情十分複雜。
短暫的沉默彌漫着淡淡的愁緒,十分清楚地位區別的審食其率先打破靜谧,但卻也只能道:“臣告退!”
只留下呂後眼眶中漸濕,目送了已顯蒼老的、追随自己多年的人離開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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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盈一回椒房殿就徹底不加掩飾,頭一回,張嫣看到他不顧形象,臭着一張臉,直接伸腳踢向桌案。
只聽一聲臣響,桌案被掀翻,随之桌案上的茶具全部散落在地,一地淩亂。
“陛下如此這般,腿足可疼?”張嫣立于紅黑色古樸素花雕刻屏風旁,一邊欣賞着屋中木質花架上的金邊牡丹,一邊調侃道:“或是足癢需要以此來撓?那我還真要再尋些結實的桌案擺放此地!”
劉盈恨恨轉身,臉色因怒氣未全消而依舊難看,他難得的大着嗓門道:“審食其那老匹夫,仗着當年于危亂中有恩于阿母,如今卻發放縱,盡當着朝臣面頂撞于我!實難忍矣!”
“嘁!”張嫣收回賞花的視線,微斂雙手寬袖,一頭柔順滑潤的長發除了少數挽起其餘盡數披散于肩背,于一身紅衣的印襯下,膚質白皙長發墨黑,美人美态,卻是略露嗤笑,道:“于朝堂上當殿頂撞的何止于他!?我怎地從未見過陛下怒極至此!?”
“阿嫣!”劉盈不滿了,他蹙眉轉向張嫣道:“你此番言語,可是在斥我之不對?”
“陛下胸懷若谷,之于臣子們的反對之言,可視為挑釁也可視為谏言,除卻那些需辨明所争執為何事,還需看‘君王’。如何看待!”張嫣根本無視與忽略劉盈的怒意,她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劉盈,似是風情萬種、又是淡然如水,道:“更要看所言為何人?以及所言之人與君王之間的關系如何?”
“審食其此人,我自小便覺他另有圖謀。”劉盈見張嫣只管自顧坐下,一點也沒有多年前他有美姬在身旁時,被呵護與讨好的對待,他似是不服氣又似是不爽快的,快走幾步,就在張嫣旁邊怨道。
“另有圖謀?”張嫣轉頭看向劉盈,眼神中有着了然,隧故作不解問道。
“不多談他。”劉盈臉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他回避開張嫣的目光,狀似煩燥不耐,道:“阿嫣今日都做了些什麽?”
“我很是煩惱!”張嫣蹙眉,一臉愁眉不展。
“何事煩憂?”話題順利岔開,劉盈感覺好一些,他轉過頭來關心的察看着張嫣的氣色,道:“看你的臉色,似是有些蒼白。”
“我雖年幼,可貴為皇後,且還是太後之親,昔日淮陽王劉友見我,總是以極大的禮節相待。”張嫣一臉失落與委屈道:“可如今今非昔比,不知為何淮陽王見我雖依舊守禮,卻難掩不滿。陛下,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