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亂局
天邊烏雲密布遮住了陽光,顯得很是沉悶燥熱。
駱蒼的表情陰沉的仿佛要滴出水來,因為他看到了被押過來的淑妃,當然,淑妃并不是萎靡不振的樣子,相反,她頗有點成竹在胸的意味。
跟淑妃一起被拎出來的還有白發蒼蒼的太醫令。
駱昭翊道:“太醫令,你當着所有人的面說清楚,父皇究竟為何會昏迷不醒?”
面對這種場面實在是對心髒的大挑戰,太醫令擦了擦冷汗,“回殿下,陛下乃是中毒,這種毒潛伏性太強,又是慢性的,發作起來就跟尋常人年老虛弱多病差不多,依照陛下的情況來看,中毒已有許多年了,陛下撐了太久,也……也快到底了!”
這話一出,衆皆嘩然。
文帝早就中了毒?這怎麽可能?太醫們都是吃幹飯的嗎?
太醫也是有苦難言,因為文帝一直掩飾的很好,這種毒潛伏性太強,偶爾發作才會露出些端倪,平常時候把脈根本看不出來,文帝自己身體自己清楚,情況好些的時候才找太醫把脈,情況不好就會直接讓太醫退下,免了每日的請脈……雖說文帝仁和,但畢竟是皇帝,沒人敢去觸黴頭。
說到底,就算來個神醫,病人不配合且刻意隐瞞那也是枉然啊!
太醫令又道:“方才也說了,陛下所中之毒潛伏性極強,若是沒有引子也不會總是發作,而引發毒素的引子……卻是一種特殊香料。”
“淑妃,這是在你宮裏搜出來的,別告訴孤你不認得這香料!”駱昭翊從袖子拿出一個香囊,在淑妃面前晃了晃,“經太醫令查證,這便是你謀害父皇的證據!你還膽敢踏上昭明殿污蔑孤與皇後,賊喊捉賊,實在是不知所謂!”
“你竟敢私查本宮寝殿?”淑妃臉色劇變,脫口而出:“這香料本是皇後專用,本宮只是為争寵效仿一二,憑什麽說是本宮謀害陛下,而非皇後?”
駱昭翊面帶嘲諷,“孤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以為将香料和下毒的藥材分開放,孤就搜不到了嗎?你身邊的胖宮女可禁不住嚴刑逼問把什麽都說了……”
說着,他懶得理面如紙色的淑妃了,若非文帝一直以為是皇後做的,百般掩飾,就憑淑妃那腦子跟馭下的手段,根本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如今文帝一倒下,淑妃迫不及待的就來污蔑皇後,殊不知幾句話就漏了底,駱昭翊一查就全都明白了。
“三哥,要造反就造反,何必找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孤和天下人都瞧不起你!”
駱昭翊站在臺階之上,跟駱蒼遙遙相對,二人目光對上,無需言語就已明白,事到如今,誰都不會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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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蒼算是清楚了,跟駱昭翊争辯根本沒什麽用,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史書都是由勝利者編寫的,他贏了便是正義的一方,輸了就是叛臣賊子!駱昭翊同樣是如此。
于是駱蒼不再多言,而是厲聲下令:“包圍皇宮,清君側,除奸邪,正我朝綱!抓到太子,救出陛下者,記首功!”
然而他話音剛落下,就聽駱昭翊冷笑出聲。
霎那之間,四邊城牆屋頂上突然出現了許多拿着弓箭的禁軍,而駱昭翊跟前,也多了一排排箭頭對着駱蒼等人的護衛……那些原本猝不及防的禁軍突然之間就全都訓練有素的聚集了,仿佛先前散碎無法阻擋駱蒼的狀态才是僞裝!
等等!駱蒼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
“這種場面,缺了我怎麽行呢?”只聽震天響聲又起,駱廷駕馬而來,身側跟着的是東城,南城兵馬司的指揮使,身後更是領着無數兵馬,加上駱蒼原本就領來的兵馬,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一片,實在讓人駭然。
“三殿下,不妙了!”駱蒼身邊的人低聲道:“兵馬來的如此迅疾,顯然是早已點好,我們的人竟沒收到半點消息,看來太子殿下早有防備……”
“長公主那邊也沒傳來消息?”
“綠枝給的消息是……一切如常!”
端敏長公主人脈廣,身份高,是駱蒼這邊情報的最主要來源,而兩方接頭的地方,正是藏玉齋。
“小七,久等了。”駱廷看向駱昭翊,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不,二哥來的正好。”駱昭翊這會神色緩和下來,微微一笑,随即揚聲道:“叛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現在投降者,繳兵不殺,冥頑不靈者,殺無赦!”
兩方對比,原先太子勢單力薄,如今弱勢的卻是駱蒼這一邊了!
“三殿下?”
“管不了這麽多了,你們掩護,如今唯有先捉太子了!”
擒賊先擒王,若是駱蒼抓到了太子,未嘗不能反敗為勝!
殺聲震耳,箭雨紛飛。
駱蒼以前的确是藏拙了,他功夫之高,就算身處囹圄,也沒有一支箭射的中他!他領着一隊精銳之兵,已然沖到臺階之下。
就在這時,被兩個侍衛押着的淑妃忽然表情一變,猝不及防地出手,兩個侍衛應聲倒下,而淑妃翻手一把匕首就向駱昭翊刺去!
誰也沒料到,向來柔弱賢淑的淑妃娘娘竟然也是會武的!而且……她離駱昭翊太近了!
“太子殿下!”
駱蒼也看到了,脫口叫道:“母妃,別殺……”他是要活捉駱昭翊,讓那個備受寵愛的七弟也嘗嘗從高空摔倒泥地的滋味,如果駱昭翊這樣死了,那他竭力證明的一切豈不是成了笑話!
淑妃可不管,然而當匕首離駱昭翊脖頸不足一指距離的時候,她的動作卻頓住了。
駱昭翊單手握住刀刃,血絲從掌心漫延而下,他眼神漠然,“好一個淑妃,裝了這麽多年也該夠了!”
淑妃睜大眼睛,任她如何用力卻再也無法讓匕首進一步,明明……明明只有一步之遙!
她慢慢低下頭,就在匕首被駱昭翊握住的時候,一把劍也穿透了她的心髒,她艱難的轉頭……持劍的是駱廷。
“我不會死,我不想死,我還要見陛下……”淑妃口中不斷的溢出鮮血,眼中全是驚惶無措與恐懼,伴随着眼淚泉湧而下,“我要問問陛下,為什麽,為什麽……”
“母妃!母妃!”駱蒼雙目充血,嘶聲哽咽。
“我還要看着我兒坐上皇位,看着你們一個個不得好死……好恨,我真的好恨!”淑妃氣息越來越弱,嗚咽之聲漸漸消失,呢喃道:“陛下,陛下,九泉之下,臣妾等着你,等着你……”
駱廷拔劍,淑妃倒在地上,死也無法瞑目。
駱昭翊擡眼對上駱廷的視線,“何必殺她?”淑妃怎麽說也是他父皇的妃子,駱昭翊原先就是要等文帝醒來再處置的,而且,憑淑妃那點功夫,就算沒有駱廷那一劍穿心,也殺不了他。
駱廷看了看淑妃,目光又落回駱昭翊身上,無奈道:“沒忍住。”
驚險交加,那一瞬太危急,出劍阻止淑妃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誰還能想這麽多。
駱昭翊扔了匕首,想拍拍他的肩膀,一看滿手血又換了只手,笑了一下,輕聲說:“多謝二哥。”
“淑妃也是罪有應得。”謀害皇帝刺殺太子,哪一條都是死罪,就算文帝醒來也饒不了她。
駱廷嘆了一句,看着劍上的血,目光微微複雜……這還是他頭一回親自動手殺人。
“母妃!”眼見着淑妃死在他面前,駱蒼暴怒了,“駱廷,你去死!”
駱蒼真正是發瘋了,周圍人死傷一片,而他竟脫身而出,直接沖上了臺階!
駱廷反身對上,雙劍相撞,駱廷退了幾步,論武功,他不是駱蒼的對手。
駱昭翊閃身過去,一把推開駱廷,身子往後仰,躲開駱蒼淩厲的一劍,順手又接過駱廷扔過來的佩劍,與之交手。
“駱昭翊,你不顧你太子妃的死活了嗎?”駱蒼不敵,終于拿出最後的底牌。
駱昭翊卻笑了,輕描淡寫的說:“你可以試試。”
他既然娶了穆雙涵,就不會讓她成為他的弱點,哪怕派出陳沉,令自己這邊有疏漏,也會先保她安穩無虞。
說罷,他側身而過,一掌拍過去,駱蒼半蹲在地,咳出血來。
“三哥,你輸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三皇子大勢已去。
“陛下手谕!陛下手谕!”
就在這時,文帝身邊的大太監拿着聖旨跑了過來,邊走邊道:“三皇子協同淑妃謀逆叛亂,陛下氣極痛極,奈何身體不适,特寫下手谕,吩咐此事交由太子殿下全權處理……”
“父皇醒了?”駱昭翊跟駱蒼異口同聲的問,不過一個是驚喜,一個是驚怒。
那太子手持聖旨,點點頭,“經太醫診治,陛下已經清醒。”
駱昭翊聞言,眉眼間的殺伐戾氣也消融了許多,然而駱蒼忽然暴起,往下一躍,縱馬就往宮外飛馳而去,“随我撤退,殺出去!”
到了這種狀況,還追随着駱蒼的也不過寥寥百人,但就是這百人,許是本着一份拼死的心,還真的沖出了包圍圈,往宮外奔去!
岳骁領着兵馬追過去。
駱昭翊忽然一眯眼,偏頭問:“徐家陵墓在哪?”
“城外南邊三十裏處……”
駱廷話沒說完,駱昭翊已經坐在大白虎身上追出了宮外,只留下一句,“二哥,宮裏先交給你了!”
一個莊若欣成不了大事,駱蒼輸得太難看絕不會甘心,那麽他只會去一個地方——只有穆雙涵才能讓他扳回一局,在駱昭翊心上劃上最狠的一刀,贏了也要痛苦終生!
徐家有個祠堂專門放靈位,但是死者真正安葬之處卻是城外墓地。
上午在祠堂祭拜,用完午膳,一行人便去了城外墓地。
莊若欣借口身體不适,并未出來用膳,也沒有跟着去城外,而是在房裏休息,除了徐正彥有點心不在焉,其他人都不以為意——所有知情的人都在秀演技,陪着莊若欣演一出大戲。
在穆雙涵等人出發後,等了一會兒,算了算時辰,莊若欣便也去了墓地,等她到的時候,恰好藥效發作,一群人都七倒八歪的昏迷在地上。
莊若欣放了信號彈,而後往中間的馬車走過來,掀開車簾,穆雙涵也昏睡在裏面,驀地就大笑出聲,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昏睡中的穆雙涵仍是明豔逼人,臉頰微紅,比雙眸睜開時少了一分妖嬈,多了一分靜谧的美。
莊若欣越看越嫉妒,表情漸漸猙獰起來,伸出長長的指甲就要往她臉頰劃去。